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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无耻之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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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青姝看着这一幕。

    奉酒的伶人神色惊惧,忍不住开始抖。

    而张瑾。

    纵使喝这种烈酒,他依然坐得笔直、刚硬,如一棵不为风雨摧折的松,冷漠如初,突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仿佛饮的不是酒,而是茶水。

    很快,他将酒杯放了下来。

    “陛下可以说了么。”

    姜青姝但笑不语,命那伶人到一边候着,后者神色惊慌,有些意识到已经酿成了大祸,全然忘了自己是来邀宠,连站着都战战兢兢的。

    礼节委实上不得台面。相貌、身形、举止,都透着一股上不得台面的低贱。

    张瑾甚至从头到尾都吝于赏他一个目光,冷淡道: “陛下身份贵重,不可与此等低贱下流之人为伍。"

    她笑了笑, “出身卑贱,在平康坊那种地方谋生,谁又是心甘情愿地低贱如泥呢若有一飞冲天的时机,想好好把握,也是人之常情。"

    “是谁带到陛下跟前来的。”

    “是三皇姊。”

    张瑾微微眯眼。

    “嘉乐公主。”

    “是啊。”

    他何其聪明,瞬间能反应出来其中些许关窍,手指猛地一缩,目光骤冷。

    她端详着他的神情,问: "卿是想到什么事了吗"

    "陛下在跟臣装傻。"

    “朕好像明白一点。”

    她道: “只是那件事,朕没什么记忆,周围的人也不敢跟朕提及,只隐约明白……是有人对朕下药吧。

    “不会那么巧吧。”说着,她一手托腮,偏头看向那跪坐着的伶人,笑着问: "喂,你有没有下药呀"

    那伶人本就紧张,此刻被直接一问,心理防线直接崩溃,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奴……奴……"

    他双手撑地,战栗不已,说不出一个利落的句子来, "都是殿下吩咐……奴没有别的选择,求求

    陛下饶奴一命……"

    还真是。

    一个帝王,两次被人下药,明明第一次

    险些丢了性命,却因为无力反抗,导致他们还敢来第二次。

    忍让不会让他们收敛,只会让他们更加没有敬畏之心,更加变本加厉。

    姜青姝笑容渐渐没去。

    窗外,月光投落树影,张牙舞爪。屋内空荡荡,唯有二人对坐无言。

    她端起面前那杯酒,轻轻摇晃着,笑容有些泛冷,叹了一声:“这就是朕用阿奚骗爱卿此刻入宫见朕的原因,不管卿信不信,朕只是想……自保而已。"

    说罢,手腕一倾,将酒水洒在地上。

    陈酿启封,酒香浓郁,浓烈又刺鼻的味道刹那充斥鼻腔,平息之后,又蔓延开火辣辣的热意,将冷静的大脑瞬间搅得混浊。

    张瑾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他猛地起身。

    他冷声说: “陛下,恕臣告退。”

    说罢就要出去。但手掌一推门,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落了锁。

    出不去。

    身后,女帝一指那伶人, "把全盘计划说出来。"

    那伶人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 “是……是殿下让奴趁着陛下更衣的时候,趁机引诱陛下,如果陛下不中招,便奉上那酒……若陛下不饮酒,还有迷香……他们会锁上门,直到得手为止……"

    还有迷香。

    这是一个周密的局。

    这种大胆的事,要么不做,要么一举得手。

    少女一面听着,一边仰头,望着张瑾冷峻肃杀的背影,笑着说: “看来横竖都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与其朕中药,不如是卿。"

    "有张相在,朕也倍感心安。"

    "爱卿定力惊人、不近女色,朕相信你,不会对朕做什么冒犯的事吧"

    张瑾闭了闭眼睛,睫毛猛颤,置于门上的手掌缓缓攥紧成拳。

    一股隐秘、陌生的热意正在和酒水一起发酵,把呼吸都带烫了,像骨头被锉刀狠狠磋磨,一寸寸发疼发痒,丝丝牵动筋脉,钻进了搏动的心脏里去。

    情和欲,是最没用的东西。

    但它一旦发作,就算是无情无欲的神,也要被拉下神坛,沾染污秽。而那污秽一旦沾上。就

    再也洗不掉了。

    男人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肉里,掌心如火烧,骨节泛白,广袖遮蔽了坚实有力的臂膀,其上纵横攀附着暴起的青筋,有滚烫的血液在里面横冲直撞。

    而那张冷酷的脸,依然死死绷着,没有表情。但他忍得眼角在轻轻抽搐。

    他背对着她,就像一尊玉雕,任由穿过窗牖的月光洒了一身,月光没有温度,无法驱散燥意,反而让一些罕见的窘态更加肆无忌惮地暴露出来。

    很可耻。

    很可笑。

    姜青姝平静地看着他,明知故问地开口: “张卿还好吗”

    "为什么要背对着朕"

    他很羞耻吗

    他怕她看到什么

    欲望,是人都有,没有什么可耻、可遮掩的,但是此时屋内三人,除却尊贵的天子,还有一个低贱卑微、以色艺侍人的伶人,跪在那里看着他的窘态。

    像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与羞辱无异。

    他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一句: "但愿陛下不会后悔今日之举。"

    嗓音阴鸷,语气却已经失了平静。

    他此刻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滚烫的火意还在燎着理智,一滴就能令圣人低头的逍遥酿,用在权倾朝野的宰辅身上,也依然会粉碎他那多年来塑就的傲慢,变得比平康坊最低贱的伶人还不如。

    她事先了解过,逍遥酿从下肚,到发作,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正常人也最多一刻钟就失去理智。

    张瑾却撑了这么久。

    他依然清醒。

    连姜青姝都有些惊讶了,张瑾的意志的确远超常人,怪不得多年前,他能在诏狱受得住皮肉上的

    磋磨,

    但很快。一股极淡的香气荡入了屋内。

    ……有人在暗处燃起迷香了。

    空气被熏得更热一筹,人就会头晕目眩,姜青姝闭了闭眼睛,突然听到脚步声。

    张瑾回头,来到了她的面前。

    一刹那双眸相撞。那么近,令她都瑟缩了一下。

    他眼底混沌与清醒交杂,唇死死抿着,几乎渗出了血,冰冷的侧颜

    绷得太紧,手掌却是对着她一侧案上的酒杯。

    "砰——"

    一声清响,酒杯碎裂。

    碎裂声令她脊背微微一绷,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兀自俯身拾起碎片,手掌紧紧一攥,深深地将之扎入肉里,血瞬间沿着指缝汹涌而出。

    他在用这种方式保持清醒。

    但很徒劳。

    他屈膝半跪在地上,两手都死死攥着碎片,在混沌之中生出一丝无力又愤怒的清醒,令他想起跪在御花园中、被先帝逼得弯下脊背的那一年。

    他以为永远摆脱的桎梏,又好像再次锁在了他的四肢上,让他没办法站起来。

    女帝的声音变得很远,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细软的嗓音像水鬼从湖底伸出的双手,拉着他往下坠去。

    令他瞬间想掐死她,想掐断这声音。

    别开口。

    不准开口。

    但是她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

    张瑾的双眸已浸满血红。

    少女吸了迷香,眼神也变得很迷蒙柔软,没有那么刚硬倔强,一副神寒骨清的皮囊,她的手掌又凉又软,贴在他的下颌处,用了很大的劲,才掰起他的下巴。

    他还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跪在一边的伶人却听得很清楚。女帝问伶人: “回答朕,迷香效果如何。”

    "这迷……迷香只是助兴用的,不会让人丧失理智。"

    "想不想戴罪立功,让朕赦免你的死罪。""奴、奴想。"

    “那就把衣衫脱下来。”

    "啊是……"

    “撕成布条,等他完全没了理智,你就过来,把他绑起来。”

    "……是。"

    那伶人心惊胆战,脱下外面的衣衫,跪在地上撕了起来,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室内格外清晰突兀,一声声磋磨着男人,让混沌的神智产生一丝迷乱,再次丧失对当前情况的判断力。

    那伶人看到张相猛地抓住了女帝。随后一拽,将她按在了地上。

    她的登发被撞歪,一只朱钗掉了下来,然后散了半边发髻,纤细

    的手腕被宽大的手掌攥着,像被烧红的铁钳夹着,快要折断。

    她忍不住皱眉,低低道: "张瑾,你确定要对朕下手吗"

    你确定吗。

    他当然不愿意,他的弟弟那么喜欢她,可是他一点也不会喜欢她。此时此刻,甚至是痛恨。

    【张瑾忠诚-10】

    她心跳如擂鼓。

    【张瑾忠诚-10】

    【张瑾忠诚-10】

    【张瑾忠诚-10】

    [】

    她一遍遍看着眼前的字在闪,和字一起闪动的,是张瑾剧烈痉挛的手指。

    扑面而来的呼吸让他无地自容,他没有看她的眼睛,欲\\色却攀上了那张天生冷漠的脸,喉\\结在反复滚动,他终于不再面无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痛苦、隐忍。

    “啪嗒”一声,他的汗砸在了她的脸上,就像美人流出一滴泪。

    【当前张瑾忠诚-100】

    他想掐死她。手指触及凉沁沁的喉咙,又骤然崩溃,催生出一丝隐秘的渴求。

    【张瑾爱情+50】

    姜青姝: "……"

    这比他暴跌忠诚还可怕。

    【张瑾爱情-50】

    【张瑾爱情+60,忠诚+100】

    【张瑾爱情-60,忠诚-50】

    数据错乱了起来。

    与之一起错乱的,是外头突然剧烈的风声,将乔木吹得左右乱晃,如此坚硬的枝干,好像要折断一般。

    后来的一切,张瑾都不知道了,他只记得自己听到过清晰的裂帛声、触及过冰凉光滑的什么,看到一抹莹光,也许是月光催生的幻想,让艳鬼入梦。

    那伶人把他双手扭在身后,把他绑了起来,却几乎钳制不住对方,她的手掌按在这象征朝廷重臣的官服上,把他狠狠往后一推,又抄起酒壶敲向他后脑。

    男人瞬间泄力。

    那伶人面露骇色。

    就在此时,从远逼近的火光穿透了门缝。

    有人劈了外面的锁。

    &

    34;陛下!张大人!"

    是薛兆。

    霍凌挣扎到快脱力时,君后才赶来,直言让薛兆软禁嘉乐公主及其侍从,长宁与邓漪也相继出来,薛兆惊惧之下又想到张相来了,一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拦了所有人,命禁军包围此处,亲自冲过来询问。

    屋内的伶人手一顿,听到女帝压低声音说: “不用绑了,出去告诉为首持刀的将军,就说是张相吩咐,不可擅入。"

    “是,是。”

    屋内一片燥热。

    那伶人也咽着口水,恐惧足够压抑所有的想法,他慌慌张张地出去,刚一跨出去,就被刀剑架住了脖子。

    一段极低的说话声后,连惨叫都没有,屋外的血腥味就涌了进来,掩盖过了迷香。

    屋内,姜青姝拢了一下散乱的发,睫毛一落,看到自己的身上全是斑驳的血迹,来自张瑾掌心的伤,血流满了手掌,又一路留下艳红的手指印。

    她的脖子上也是。

    她的手掌也有些抖,长长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

    明日天一亮,他就会以为是他张瑾对她做了那些事,薛兆为了张瑾的颜面,依然会像上次那样封口,但张瑾,则再也没办法冷眼旁观、置身事外了。

    这浑水,他不淌也得淌。

    她抬袖想擦一擦脖子上的血,突然实时一弹。

    【得知女帝临幸了张瑾,君后赵玉珩暗自神伤。】

    【得知女帝被下了药,千牛卫中郎将霍凌自责万分、五内俱焚。】

    【一想到女帝即将临幸别人,兵部尚书谢安温站在宫门外,愤怒得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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