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灵瞳（六）
王梓浩记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在他只有十岁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一个“小女孩”，其实不算小女孩，而是一个小女灵。
她顶着一张七八岁的脸，身子却是一团烟雾样的东西。
“你能看见我？”小女孩发现王梓浩一直在盯着自己，好奇的问。
王梓浩木木的点了点头。
“好奇怪啊，那群人通常只能看到这样的我。”小女孩说着，把自己变成了实态的样子。
一个完整的小女孩出现了，除了皮肤有些蓝，她还挺可爱的。
王梓浩轻轻松了口气，比起之前见过的，这个至少不算吓人。
“好开心啊，终于有人能看到我了，我们做朋友吧？”小女孩开心的跑过来，对王梓浩说。
“好，好呀。”王梓浩还是有些许害怕。
小女孩高兴的转过身去，王梓浩这才看清楚，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赫然出现在她后脑勺上，黑红色的血缓缓流下，脑浆四溢，滴滴答答的滴到地上。
王梓浩把午饭吐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的日子王梓浩每天都在经历，他还见过无眼的女人、猫脸的老太太，半张脸的少年等等，有想要伤害他的，也有不想伤害他的，能活到今天，他实在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到他遇到周凯，从那之后，他才敢正面那些野灵。
而现在，周凯不在身边，他又被长舌鬼的舌头紧紧缠绕，估计是活不过去了……王梓浩这么想着，慢慢失去了意识。
长舌鬼松开自己的舌头，把王梓浩吐到了地上。
这里是工坊最下层的房间，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黑石雕刻的椅子上，双臂放于扶手，他右眼上有一条疤，眼如蛇瞳，身材高大，黑色脏乱的头发编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宛若毒蝎之尾。
“‘鹉’大人，这个是我抓到的入侵者。”长舌鬼低下头，唯唯诺诺的说。
“做的不错。”那个被称作‘鹉’的男人随意的回答道。
“大人，我为你做了这么久，如今，您是否可以放了我的妻子？”长舌鬼说着，眼泪从他凸出的眼睛里流下来。
“你都是个鬼了，怎么还惦记着你的人间老婆？”鹉的语气不怒自威。
“大人，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一只野灵，也配跟我这么说话？”鹉怒目而视，“实话告诉你吧，你老婆有几分姿色，已经服侍了我很长时间，你都死好几年了，她早就把你忘了。”
“什么，我，我不信！”长舌鬼的声音凄厉。
“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啊，你不会想着，我放了你老婆，她就能和你这个鬼过下半辈子吧？哈哈哈哈哈哈……”
长舌鬼想起自己这张扭曲的脸，一条舌头都垂到了地上，确实不会有人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可这害自己成这样的，不还是鬼枭吗？
“你们害我性命，夺我之妻，就不怕下地狱吗？”
“地狱？别傻了，根本没有地狱，如果有，不正是现在的乙羊城吗？”鹉眼里尽是嘲讽。
“去死啊，那我就是你的地狱！”
长舌鬼发出了最后的哀鸣，猛然冲向鹉，他的舌头如同破势的长枪，直直贯穿而去。
鹉只是轻轻起身，眨眼之间，他的左手就如铁钳般掐住了长舌鬼的脖子，舌头的攻击也被他轻松躲过，长舌鬼的一切都是徒劳，临死前的反扑毫无意义。
“是你找死的。”
鹉在长舌鬼耳边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的右手一把抓住了那只舌头，右臂的青筋暴现，他一用力，长舌鬼的整个舌头就被硬生生拽了下来！
“在我手里，可不会给你化作虚态的机会。”
黑色的血液还没来得及溅到鹉的脸上，就连同长舌鬼一起灰飞烟灭了，那股怨念最终只能消散在空中，鹉站在那里，如同收割鬼灵的死神。
“来人，把这个小子绑起来。”
鹉指着躺在地上的王梓浩说，接着又坐到那张黑石椅子上，熄灭了自己蛇瞳一样的双目。
几个手下绑好了王梓浩，其中一人过来在鹉耳边小声耳语道：
“枭大人派人过来了。”
“枭？让他们进来。”鹉有点不耐烦。
片刻之后，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走进来，那少女漆黑色的长发瀑布一样落下，面容姣好，皮肤冷白，身材高挑，着一身绣有白鸟的黑色长裙，却看不到一丝表情，眼眸清冷，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枭大人好。”鹉弓下身子，毕恭毕敬，与刚刚的嚣张判若两人。
“他没有来，收起那套吧，我不喜欢。”少女冷冷的说。
“是，鸰大人。”
鹉同样不敢怠慢，眼前叫“鸰”的少女据说是枭的妹妹，只要枭不在场，她就代表了枭。
“他让我带些人帮你驻守工坊，你也布置好人手，防备可能的袭击。”少女的语气还是没有感情。
“大人是不是多虑了，怎么会有人能找到这里来，就算能找到，也没有那个胆子。”鹉努力隐藏起自己的不屑。
“你自己看着办。”少女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鹉看到少女远去的身影，像一只黑鸟飞离，消失在黑暗里时，他才敢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整座工坊全部建在地下，这里原本是一个天然矿洞，有很大的空间，废弃之后被鬼枭改造成了安神丹的工坊，这里层层叠叠，有很深的纵度。他们用厚实的木板搭建在矿洞的沟壑之间，在岩壁上挖洞作为居所，隐蔽而又安全。
许一木他们位于最上层，从这里向下看去，看不到尽头，黑暗与火光相交，崖壁的火把如零散的星辰。
他们走出了其中一个房间，发现这里暗无天日，上面不见阳光，只有悬挂的石笋，各处都靠火把照明，灰白的岩壁在火光下呈现出淡淡的鹅黄色。
“这里的景色很独特嘛。”舒宁倒是没觉得压抑。
“刚刚那鬼应该是往下面跑了，他敢直接飞下去，可是我们要怎么下去啊？”白门三站在崖边向下望。
“慢慢转下去吧，顺带摸清楚这里的结构。”许一木冷静下来，但还是担心着王梓浩的安危。
他轻轻踩在搭到缝隙间木板上，虽然有吱嘎的怪响，但还算结实，这里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桥”，蛛网一样交错。
许一木走到了对面的大岩石之上，用手势示意其他两人安全。
白门三和舒宁也踩到木板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下面还有许多木板和岩石纵横交错，空隙之间，黑暗看不到底。
“一不小心还不摔成肉泥啊……”白门三心有余悸。
岩洞中央有颗硕大的天然石柱，上面有很多宽阔的凸起，蔓延向下，顺着走下去可以到达更深处。
许一木走在前面，手摸到岩柱的表面，一种奇怪的触感传到他脑里，他急忙擦着火筒，想看清楚岩柱表面的东西。
火光照过来，岩柱上有一幅巨大的的壁画，它在光暗之间赫然呈现在三人眼前。
这幅壁画是人为雕刻的，并附有文字，大体记录了一只盘踞的巨龙与人的战争，场面宏大又残忍，极具表现张力。
“这是什么？”舒宁好奇的问。
“不清楚，上面的字体应该很古老，可以确定这个矿洞有些历史了。”许一木说着，若有所思。
这个矿洞不简单啊……
许一木想起了之前在隐龙国见过的雕像，是一只流血的巨龙，人们沐浴在龙血之下。
之前他以为是周家人在接受龙的恩赐，而结合现在的壁画和自己在学府期间的研究，从古至今的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人与龙和谐共处！
许一木也对自己的来历产生过质疑，怎么会有龙蛋里的人族孩子？龙蛋又是怎么到了当年的周家人手里？这团团的疑云一直困扰着许一木，在他的野心之外，他也从未放弃过对自己身世的查明。
可再想下去也没有结果，他准备熄灭火筒，继续往下方走去，但一个图案又让他停住了脚步，那是一朵罂粟花，因为刻在石壁上所以没有颜色，但许一木还是能认出来，这朵花和那些白衣人背后的一模一样。如果说这幅壁画历史悠久，那么溯源教又存在了多少年呢？许一木觉得这个溯源教就和幽灵一般，如影随形，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
舒宁能感受到许一木的不解，但他没说，舒宁自然也不会问。
“这家伙好奇怪啊。”白门三小声嘟囔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下去。
往下走了好久，许一木好像听到了开凿岩石的清响，下方的木板桥更为密集，火光也更加明亮。
“小心一些，下面有人。”许一木的五感很灵敏，最先察觉到并提醒两人。
“哦好。”舒宁和白门三也放慢了速度。
许一木在快接近时，又从相反的方向听到了异响。
那是铁链拉扯抽打墙壁的声音，好像一头巨狼在挣脱牢笼。
“野兽的气息啊。”白门三也听到了。
“先去哪儿边呢？”舒宁有些纠结。
“先看看那只所谓的野兽吧。”许一木回答，向后方走去。
一个颇大的岩洞出现在三人眼前，洞口被粗大的铁栏杆牢牢封死，而里面是一个巨大的人形身影，那家伙的手脚被粗实的铁链死死拴住。
许一木又走近了几步，看清了铁牢里的存在，那时候，仿佛也听到来自冰原的咆哮，巨大的身体扭动，引的整个洞穴震颤，那是——
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