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皇之志（下）
阿莱莉亚堡的会议厅内，此时只有两个人——御林军军士伊萨克和帝国军团（之一）参谋汉斯娜。
“汉斯……娜……抱歉，我不太会读日珥意式的名字。”伊萨克说。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伊萨克，你小时候真的是和安娜……还有伊莉娜一起跟家教学习的？”
“对。其实去年我自己就认真地回忆了一遍这段经历，但我目前还是无法得出答案……而我现在学到的有关治国理政的知识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不论是内阁还是元老院都不会给我位置。”
“这就奇怪了。人学知识却不能运用，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学呢？依我看，以你的身份，迟早会有用上这些东西的一天。”
“我觉得会相反……这个华丽的城堡里，大部分侍仆都知道我与现女皇和二公主的关系，像我这样的人反而要避免握有参与决策的岗位。联合帝国历史上的将亲随、心腹任命为内阁成员的皇帝往往会被认为是行‘任人唯亲’之事。女皇陛下就算有意，恐怕也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伊萨克，你可别把女皇陛下当成‘帝王’。我很清楚，她从来不是娇贵的‘公主殿下’，而是一位锐意改革、立下宏大志向的‘真人’。拥有半个高精灵的血统又多次去往‘异世界’的她，其思维思想，对我们而言，可以说非常难以理解。”
“确实……奇怪，女皇陛下今天怎么会迟到？平常她与会要早个近半小时——”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伊萨克和汉斯娜望向门口，只见依然穿着紫色皇袍的安娜女皇站在那里。
“臣觐见女皇陛下！”伊萨克和汉斯娜还是单膝跪地道。
安娜轻轻地把门关上，道：“是我迟到了，不必拘礼，起来吧。”
伊萨克和汉斯娜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臣斗胆问：陛下因何事误时？”
“正好我会讲。”安娜走向地图桌，“不用担心，今天时间肯定够，过来吧。”
“是！”伊萨克和汉斯娜也围在了地图桌前。
“知道今天为什么我没叫上内阁，却单独叫上你们吗？”安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那是因为，我可能会不得不与他们也撕破脸了。”
伊萨克和汉斯娜听了，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我已经差不多描绘了一个完整的改革计划了。”安娜继续说，“首先，帝国需要一部根本性的法律。过去元老院立法全靠各种不正式的条例和不成文的传统去制定、修改、废除法律，这会导致各种不符合现实情况的条文出现，而要修改会很麻烦。因此，我想，我们需要制定一部——‘宪法’。”
“‘宪法’？臣听陛下说过这个词。据说‘异世界’绝大部分国家都有这部法律，并以此规定国家的最基本的框架。”
“没错。但是光制定‘宪法’还不够，我们需要‘有人’来通过投票来通过它。依我与元老院打的一年多交道来看，只有一个元老院难以站在人民的角度上考虑国家政治。我还会设立一个由公民选举出来的议院，至于名称，我姑且称之为——‘国民议会’。”
“公民……选举？”伊萨克疑惑地说，“‘公民’是指……所有自由民吗？”
“因为我打算彻底废除农奴制，所以所有人都会成为帝国的公民，不会再有‘自由民’的称呼了。”
“废除……农奴制？真是个激进的措施。”伊萨克说，“不过，现在帝国的农奴主要是在某些军区治下，所以陛下您……”
“没错。只有彻底摧毁‘庄园经济’，才能彻底避免地方武装割据的可能性。至于军区制度，我也会进行极大的改变，或许不能再让将军拥有行政权力了。”
“啊？那地方由谁来管理呢？”伊萨克问道。
“这就跟‘国民议会’有关系。中央有‘国民议会’，地方上也会有‘州议会’。我会将整个帝国的领土划为九个州，每个州代替军区成为一级行政单位。每个州都有州长和州议会，也是由州内的公民选举产生，州议会相当于的地方的‘国民议会’，而州长会行使行政权。因此，帝国的名字我也打算改成‘帝国联邦’，表明帝国是由各个州组成的国家。”
“这样一来，岂不是完全剥夺了军区将军的权力了？”汉斯娜插道。
“对。但如果直接这样做必会遭到巨大的‘反作用力’，所以必须要有‘宪法’和‘国民议会’来确立‘政府合法性’和改革的定力。”
“但是陛下，恕臣直言，这样一来，您的权力是什么位置呢？”伊萨克问。
“这反倒是比较好解决的问题了。只需在‘宪法’里写上‘帝国联邦之一切权力为皇帝（或女皇）和全体公民共有’，再在后文具体设置一下就可以了。”
伊萨克和汉斯娜又愣了一会儿，才表示：“……陛下果然心系苍生、爱民如子。”
“我可没法做到那种程度。真正心系苍生的人可以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人民，但我……做不到。我还有父皇交给我的‘家族责任’和这个世界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所组成的‘经济基础’的局限性。我能做的，不过是‘应历史潮流而行’。”
安娜顿了顿，道：“有点跑题了。总而言之，我会将我和我继承皇位的子子孙孙应有的权力清楚地写进‘宪法’，在这个基础上，‘皇帝’将会与元老院和‘国民议会’所共同组成的帝国国会并肩——”
“抱歉臣打断一下，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一个也是很重要的权力？”伊萨克打岔说。
“嗯？法院啊？这倒没有什么能说太多的了，也是要设立一个‘帝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人选，我和首相都可向‘帝国国会’提议。首相就是‘皇帝之手’，但是由皇帝向议会提名投票决定，而内阁诸成员也会采取和首相一并被提名的形式。至于法院，既然有‘最高法院’，也会有各州的州法院，州法院的法官也会由州长或直接由州议会提名并投票表决。”
安娜说完，长吁了一口气。而伊萨克和汉斯娜面面相觑，显然还是不能够十分理解安娜所说的“改革意图”，而这还只是一部分。
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安娜确实相干一番大事。
“女皇陛下，我……臣必定支持您的决定！”思考了近十分钟后，伊萨克对安娜双手行礼道。
“女皇陛下，臣亦如此，定当……永忠于您！”汉斯娜紧接着行礼道。
“不必这样表忠心。”安娜摆摆手，“比起言语，你们的行动更重要。现在我问你们，如果朕想要你们跟随到底，你们就要用行动来证明了。”
“……莫非，陛下的意思是，要新建‘临时首都’？”
“居然被你们猜中了，果然，我得带上你们。事实上，我早已知晓很多不对劲的状况了。比如——我的叔叔。”
“臣确实有所耳闻。”伊萨克站起来说道。“听说菲立普亲王殿下正在拉拢一些军区将军，因为他十分不满陛下您的父皇传位于您一个女子。臣还听闻没有结婚的他现在有了一个义子，但名字和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嗯。不过对我来说，目前最明显、也最让我感到头疼——的还是我的妹妹。她最近似乎被元老院的那些元老影响，对我的交流大部分时候只是安慰的语调。”
“元老院那些‘老不死’的，确实有过一些‘非分之想’，因为他们认为陛下您无法与他们正常议政，而菲立普亲王又对元老院这一机构嗤之以鼻，而您的妹妹性格比较……软弱，不会违反他们的意志。说不定他们已经在谋划用您妹妹取代您的阴谋了。”
“你们两个都说的很清晰啊。不过，现在时候还未到。不论怎样，我还是不能跟元老院和内阁公开撕破脸；至于叔叔，我甚至连见他面的次数都没有多少，只要他没有选择叛乱，那么我也就选择尝试在背地里解决。”
安娜叹了口气，接着说：
“但这几乎不可能。人，一旦下定了决心，便难以改变。而我下定的决心，必然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他们必然不会支持我，甚至会公开反对我。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了，那么我也只能依靠人民去战胜他们了。
“我很清楚，我已经是科穆里克王朝的第五任‘皇帝’了。帝国的历史上，大部分王朝几乎都是‘五世而斩’，最后换上一个新王朝。可是这样，怎么能保证帝国的稳定？怎么能保证皇帝的好政策能一直推行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科穆里克王朝，能够维持四百年到五百年的时间。不是因为我的私心，而是帝国，真的不能墨守成规，和平与混乱交替进行下去了。而我，希望我能做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