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偷我偷你
冬季的夜晚总是无星无月，天空像一张被墨汁洇透的白纸，流动的黑色蔓延在残破的城市中，断枝如鬼爪，长路似迷途。
丧尸们的行动被一阵又一阵的寒风鞭笞得愈加迟钝，万籁寂静之下，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坤哥，就是这里，白天的时候我看见他们进去了，没再出来过。”
留着拖把头的小青年一脸笃定地指着超市的大门，被他称为坤哥的方脸男人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门口停着的两辆车上。
另一个寸头小弟眼力见极好，连忙说道：“坤哥，我们要不要把他们车开走？老大看到肯定高兴。”
坤哥一巴掌就要落在寸头小弟头上，看了看四周的丧尸，忍了下来。
“没有钥匙怎么开？你他妈是不是傻？”
“哦哦对对，还是坤哥聪明。”
“不过。”坤哥摩挲着下巴，眼里的算计不加掩饰，“开不走车，把车油拿了是一样的，你们去看看这两辆车的油多不多，把他们油全都拿回来。”
“啊？”
拖把头小弟明显有些犹豫。
坤哥一个眼神瞪过来，“去不去？”
“去去。”
二人蹑手蹑脚地从门后钻出来，提着油壶和管子，一溜烟窜到马路上的一辆车后蹲着，趁着丧尸没注意，一人跑到一辆车前，拉开油箱盖。
“我艹！这几个小崽子居然有这么多油！”
拖把头小弟惊呼道。
寸头瞪他一眼，“速度快点！”
深浓的夜色遮掩着二人的身形，丧尸凭着本能无意识地慢慢靠近。
二人动作迅速地偷完了油，转身就要离开，拖把头却不小心撞上车身，车子顿时发出鸣叫。
周围的丧尸全都看过来。
“艹尼玛！”寸头气急败坏，拔腿就跑，“明子你个狗娘养的！”
拖把头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反应过来了也拔腿狂奔，“我，我不是故意的！”
丧尸追逐着他们。
“坤哥坤哥！油拿到了！”
“哎呦我艹！”
一只丧尸扑住了落在后面的拖把头，油壶滚在地上，盖子被撞开，泼出不少车油。
坤哥怒气一下就上来了，“明子你他妈能不能办成点事！”
拖把头用手撑着丧尸的头，余光瞄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丧尸，慌得六神无主。
“坤哥救我！救我啊！”
寸头抓起地上的油壶，坤哥一脚踩在丧尸的脑袋上，脑浆鲜血流了拖把头一脸。
“你起来你个废物！”
拖把头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跟着他们从门后离开。
寸头边跑边问道：“坤哥，我看那超市里还有不少吃的，咱们不抢？”
“晚上不好行动，偷点油算了，明天再多叫几个弟兄来，这超市肯定不能让给那几个崽子。”
“哎哎好，坤哥英明！”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缕清透的日光从玻璃墙飘进来，显出空气中弥漫着的轻薄的尘烟，两排零食货架之间，零食包装袋毯子衣服混杂在一起，十几个少男少女横七竖八地躺着，睡得不省人事。
若是放在以前，这定是要上社会新闻的一幕。但在如今的局面里，这却是难得温馨安稳的场景。
崔向阳照旧是最早醒来的一个。
他坐起来愣了一会儿神，等彻底被冷清醒了才一个哆嗦，抬头向外面看去。
今天天晴，与往常一样安静，丧尸活动良好，暂时无异常现象。
“希望今天一切顺利。”
崔向阳吐了口气，从陈思齐开始，一个个摇过去，把人叫醒。
“阿嚏！”
袁媛揉了揉鼻子，赶紧把外套穿上。
李择诗用力搓了搓胳膊，倒一口冷气，“真冷啊，感觉气温又下降了。”
孙喆用毯子裹住她，看着外面，道：“快十二月份了，我们得尽快找到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不然这个冬天难捱。”
周稳稳哭丧着脸，“没想到我们已经沦落到和动物一样要考虑过冬的问题了。”
“人本来就是动物。”崔向阳笑道，“至少目前我们吃的方面是不用愁了。”
“好了，我们赶紧收拾，尽可能多带点吃的。”
大家收起懒洋洋的姿态，又开始了整理东西，可惜毛毯装不下，不然同学们怕是人手一床。
“贺千禧，把书包打开。”
贺千禧抬眼，就见蒋晴空怀里抱着一堆巧克力，各种牌子的都有，一股脑全部塞进了她的书包里。
接触到她疑惑的眼神，蒋晴空笑道：“昨天看你吃了挺多的，我就把这超市里的巧克力都拿来了，你路上慢慢吃，还能补充体力。”
“哦对，还有这个。”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紫罗兰，放在贺千禧面前。
“我拿巧克力的时候看见的，虽然是假花，但很漂亮，也蛮逼真的。”
他问贺千禧，“你要留着它吗？”
贺千禧看着眼前的紫罗兰，蒋晴空用手托着它的花瓣，没让它垂下去，淡紫色的花瓣在光影中流转着绚目的色泽。
蒋晴空的眼睛也是如此。
认真，专注，执着。
贺千禧把书包往前一伸，努了努下巴。
蒋晴空笑着把紫罗兰放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陈思齐和罗非抬开堵门的货架，门口的丧尸经过一晚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几只还徘徊在马路上。
同学们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到车子附近，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
崔向阳插入钥匙，刚开火，却看到油箱警示灯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油量不足？”
“啊？”
这一声把其他人都吓住了，纷纷探头过来看。
舒雅珩道：“昨天不是刚加了油吗？”
她亲自下去加满的，不会是昨晚做梦的幻觉吧？
贺千禧扭头过来，道：“宋绒绒那辆车也一样，油量不足。”
所有人都傻眼了。
孙喆挺起身看了一圈四周，目光凝聚在马路中间的一滩已经凝固的深色液体上。
他和贺千禧同时道。
“有人偷了我们的车油。”
“有人偷油。”
崔向阳顿时明白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昨晚偷的，白天可能有人盯上我们了。”
“他奶奶的！哪个鳖孙偷老子的油！”陈思齐气得提棍就要下车。
孙喆按住他，“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陈思齐顿时偃旗息鼓。
袁媛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暂时走不了了。”崔向阳冷静道，“先下车，回超市，商量对策。”
同学们再次回到超市里，比起出发前的雄赳赳气昂昂，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生气愤怒。
陈思齐更是气得手指都捏得泛白，“杀千刀的偷油贼！别让我逮到他们！”
“怎么还有偷车油的！太不是东西了！老鼠品质都比他们高尚！”
“我们现在怎么办？没油我们走不了。”
相比其他人的愤怒，贺千禧蒋晴空崔向阳孙喆就显得冷静很多。
孙喆道：“就像班长说的，偷油是昨晚发生的，但偷油人应该在白天就盯上我们了，只是在晚上我们都睡着了才采取行动。”
“对。”崔向阳继续道，“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偷油人有心躲起来我们也难以找到，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弄点油，我们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超市不安全。”
“确实不安全，尤其是在有这么多物资的情况下。”蒋晴空思索道，“我感觉偷油的人既然连油都偷了，肯定也不会放过超市，只是昨晚我们在超市里面，他们强攻没有好处，但白天我觉得他们还会来。我们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百分之八九十的概率年纪比我们大，而且肯定有男性，如果他们真的抢上门来，我们可能不是对手。”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他们一行人女生居多，大部分人战斗力不足，哪里抵抗得过身强体壮的社会人士。
李择诗道：“那如果他们真的抢上门来，我们就别反抗，任由他们把东西拿走算了，他们拿了东西，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这是最好的结果，只要物资不伤人。”孙喆忧心忡忡，“但就怕万一。”
崔向阳道：“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很被动，只有赶紧离开才行。”
庄语道：“没有车，我们徒步离开也很危险。”
舒雅珩提议道：“要不再去加油站加油？”
“不行。”蒋晴空道，“加油站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先不说车子到不到得了，再就是我们昨天闹得那一出，加油站里的丧尸只会多不会少，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
“偷油。”贺千禧抬头，说道，“别人偷，我们也可以偷。”
周稳稳惊讶道：“偷他们的？可我们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谁说不知道？”贺千禧道，“我刚刚下车看了，偷油人百密一疏，油壶估计没盖紧，油滴了一路，顺着踪迹，就能找到他们的藏身处。”
“直接入虎穴？我们都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太危险了。”崔向阳不太赞同。
“还是那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贺千禧道：“我们人不能全去，去多了动静反而太大，容易引起注意，而且要留一部分人在超市，他们可能会来超市抢物资，让他们抢，留下来的人可以拖住他们一会儿，我们偷油的就有机会。”
崔向阳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听上去可行虽然难度系数较大，但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思齐道：“那就我，蒋晴空，孙喆和贺千禧四个人去偷油，你们留在超市等偷油人上门。”
罗非不满道：“又是你们四个行动不带我。”
孙喆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和班长得保护好大家。”
“行吧。”罗非别别扭扭地答应了。
同学们分工明确，不多耽误时间，贺千禧蒋晴空四人立刻动身，拿了武器装备越过马路，照着油滴在地上的痕迹钻进了一条小道中。
崔向阳隔着玻璃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心里的担忧如杂草丛生。
“希望今天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