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偷听窥机密
这场雨持续了一夜，乌云堆积在天际，久久不散。早晨起来从食堂往外看去，风雨飘摇，一片昏暗沉闷。
“下完这场雨，天气就更冷了。”
宋绒绒裹紧毛毯，对旁边的陆胥同说道：“其实我觉得蒋晴空说的挺好的，我们是得出去，天气冷了我们待在这里会被冻死的，而且我也想我爸妈了。”
陆胥同低着头，没回应她的话，只是瘦削的下巴绷得更紧了些。
他向来话少，宋绒绒习以为常，也歇了交谈的心思，起身去洗漱了。
贺千禧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窗户外面。
崔向阳走到她身边，坐下，转头看着她，“我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好像之前在班里，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崔向阳苦笑道，“是我身为班长的失职。”
贺千禧没说话，不安慰不附和也不反对。
“你昨天说，从丧尸爆发开始你就想出校了，是真的吗？”
“对。”
“好吧。”崔向阳收敛起稍微低落的情绪，“其实也很正常，毕竟外面有我们的家人。”
他又问道：“如果我们没有等到救援，决定出校了，你还会和我们一起吗？我是说，始终和我们一起。”
这回贺千禧回答得没有那么干脆，她沉默了一会，才道：“不会，等回到我家，我就不会和你们一起走了。”
即使早有预料，崔向阳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内心一阵酸涩，他有些艰难地点头，“也是，回到家了肯定是要跟家人待在一起的，其他人估计也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
他这次说的更加艰难，仿佛有一只拳头塞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只能发出些呜呜咽咽的声音。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出校了，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坍塌了，甚至我们的家人、父母、朋友都死了或者变成丧尸了，你……还会跟我们走下去吗？”
这回贺千禧沉默了更久，崔向阳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过残忍，便有些慌乱，“你别太在意，我就是说如果，也不一定是这样的。”
“班长。”
贺千禧打断他的话，语气平稳，听不出半分伤心，“你我都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大，之前周稳稳来的时候把校医室的事情告诉了所有人，我们都知道外面的情况比起校内只会更坏。”
“那你……”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和你们一起走。”贺千禧说道，“我会回家，也止步于此，那里是我的终点，是我十七年人生的终点。”
崔向阳像听懂了她话里的隐喻，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贺千禧坦然迎上他震惊的目光，不躲不避。
好半晌，崔向阳才平复下来，“我明白了。”
然而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劝道：“你真的想好了？为什么呢？虽然这世界……确实现在不太美好，但活着不好吗？”
“好在哪里呢？”贺千禧反问道。
见崔向阳答不上来，她继续说道：“按照你说的，也许我们出了学校只会看到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我们的亲朋好友可能都变成了丧尸，我们所熟悉的生活已经不复存在，我们可能再也无法过上以前那样的生活，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办？带着同学们继续活下去？继续与丧尸拼搏过着日日胆战心惊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她的质问连珠炮弹似的砸下来，崔向阳的心性却被勾了起来，他忍不住反驳道：“你太悲观了，会有希望的，谁也不知道这次危机会发生多久，之前人类都爆发过很多危机，像埃博拉病毒、疫病还有大规模的地震，死了很多人，但很多人没有放弃，最终也等来了一个好的结果。我们谁都不能保证这次丧尸危机就是末日，万一国家已经在研制解药了呢？我们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
待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他很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便有些不好意思，不太敢看贺千禧。
贺千禧倒是觉得没什么，只是对崔向阳的想法略微感到惊讶。
她点点头，不是认同崔向阳的话，而道：“丧尸爆发不是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根因，再者，不是我要放弃世界，我从未拥有过世界，我只是想离开。”
崔向阳又一次说不出话了，他索性站起来，假模假样地伸了个懒腰，掩饰性地干笑两声，看向贺千禧，“我们好像聊得有点深了，对吧？过去我还从没跟别人聊过这种话题。”
贺千禧看着他，不置可否。
这场沉重的聊天结束了，算是不欢而散，至少在崔向阳看来是这样的。
“怎么了？想出校的事儿？”
陈思齐上来胳膊往崔向阳肩膀上一搭，吊儿郎当地劲儿，“没事，不都说了两天吗？这才一天都没过呢，反正不管怎样哥们儿都在。”
“嗯。”
崔向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没注意到肖琅不知何时站在了二人身后。
他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问道：“两天后怎么了？你们要走吗还是有什么计划？”
二人面色一变，转过身对上肖琅闪着精光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接这话。
还是陈思齐不满地嚷了一句，“关你的事吗你就问！”
“话不能这么说啊学长。”肖琅笑得更盛，“好歹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外面又是这种情况，我们得团结起来才行，不都说团结力量大嘛！”
崔向阳问道：“你能保证你那堆人都是这么想的？我们同学之前可是被你们坑过一回。”
“那是他自己做的事，跟我们其他人可没关系。”肖琅连忙摆手，态度诚恳，“我们这群人也是偶然组起来的，相互扶持度过这么多天，钱礼是在路上遇到的，他想加入我们，我们也没理由拒绝啊不是！都是同学嘛要讲情谊。”
“没看出来你们还有情谊。”
陈思齐嘀咕着，这几日的相处，连他都看出来了，这帮突然冒出的人嘴上说着同学情谊，实际上所作所为都透着两个字——自私。
上厕所要抢着，吃东西护得严严实实，彼此之间讲不了几句话，比他们还沉默，也就那个卷毛男和双马尾女生相对熟点，肖琅名义上是他们的代表，但都是面和心不和。
李择诗也跟他说了，当初开门放他们进来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多长两只手两条腿，好把别人扒拉到后边让自己先进去，因此进门的速度大大减慢，放进来了丧尸，导致最后一个进来的女生被抓伤了。
这么多男生，让女生最后一个进，什么玩意儿！
同学情谊？呸！
陈思齐全程不给肖琅一个好脸色，崔向阳拉了拉他，对肖琅道：“我们跟你们分享庇护所不是为了让你们干涉我们的事情的，你有功夫还是管好你的人吧，别再让他们问我们要吃的了，我们吃的也不多了。”
说完，二人干脆离开。
肖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阴沉。
“拽什么？看你们能活得了多久！”
他坐回自己人的地盘，一个瘦小的男生凑上来，眼巴巴地问道：“肖哥，他们跟你说什么了？我们还能再要点吃的吗？”
不提还好，提到这个肖琅就来气，他重重拍了一下瘦小男生的头，斥道：“就知道吃！给我把脸都丢光了！”
瘦小男生捂着头，委屈地小声道：“肖哥你也没少吃啊。”
“你还顶嘴！”肖琅又是一巴掌。
他看着对面聚在一起的一群人，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里生出几分算计，揽过瘦小男生的脑袋，“对面那群人最近神神秘秘的，我还听到他们说什么两天，不知道在搞什么。这样，魏强，你跟其他人说一声，这两天有事没事就去那群人身边转一转，听到什么就告诉我，不信他们不露馅！”
“嗯嗯好。”
又过了一天，时间流速仿佛越来越慢，同学们等待着等待着，人都苍老了几分。
“菁菁，你说我们真的要跟着崔向阳出去吗？”
冯菁菁睨了一眼赵温虹，讽刺道：“你平时不是恨不得整个人贴崔向阳身上吗？怎么现在犹豫了？”
“我那不是把你的话听进去了嘛。”赵温虹拉过身侧的齐舟，“你说是吧，齐舟，我最近有没有长进？”
齐舟看了一眼冯菁菁，又很快低下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冯菁菁斜眼瞥她，又看向赵温虹，“你那长进是我废了多少嘴皮子换来的，再没长进，我就真不管你了。”
赵温虹连连点头，十分乖巧。
冯菁菁这才慢悠悠道：“如果明天还没有救援的人来，崔向阳他们就要走，我们不走，没吃的没多的衣服，留在这等死吗？当然是跟着一起走。还有，我们不是跟着崔向阳走，而是跟着贺千禧走。”
“但贺千禧会管我们吗？”赵温虹惴惴不安道，“毕竟我们之前……”
“死皮赖脸也得跟着她。”冯菁菁十分坚持，“至少我们要活着回到家。”
她和赵温虹都是住校生，家都在市中心，离一中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仅凭她们二人回不了家。
见赵温虹依然一脸担心焦虑，冯菁菁放缓语气，说道：“不用太担心，贺千禧不是说了，她本来打算危机开始时就出校的，但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到现在。依我这半个月的观察，她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所谓的耽搁也就是怕她走了我们这群人活不了。像她这种人，爱管闲事，善心多得无处使，二班的张琪不就是靠着这才活下来的？我们只要坚持跟着她，没事就在她面前刷刷存在感，她不会不管我们的。”
听她这么说，赵温虹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菁菁你真聪明。”
冯菁菁冷哼一声，“你也长长脑子，让你那恋爱脑给腾腾位置。”
一直沉默听话的齐舟突然抬头，看向冯菁菁身后，“你在干什么？”
冯菁菁立马转身，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瘦小男生，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斥道：“干什么？又要吃的？没有了！滚远点！”
“好好好。”魏强心里有鬼，对上冯菁菁的凶巴巴的脸色就发怵，连忙招手，“我这就走这就走。”
看他走远了，冯菁菁收回目光，“这帮人天天什么都不做就知道要吃的，脸皮比食堂大门还厚！当初就该给他们开门！都不知道崔向阳是怎么想的！”
“班长也是好心嘛。”赵温虹小声为崔向阳挽回。
“你说什么？”
赵温虹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冯菁菁压下心里的火气，闭了闭眼，脑袋里回想着魏强的背影，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猛然睁开眼，看向齐舟，“他站我们身后多久了？”
齐舟一愣，回道：“好像没多久，他是站在附近犹豫了好久才过来，我以为他是想过来要吃的又不好意思开口。”
“那就是站挺久了。”冯菁菁一锤大腿，愤愤地看了齐舟一眼，骂道，“你傻啊！他之前要过多少次吃的，什么时候不好意思过了！这就是装的，故意听我们说话！我们刚才说的那些估计都被他给听去了。”
齐舟低头不敢吭声。
赵温虹完全没想到这层，因为以为周围没什么人，她刚刚说话完全没收敛声音，结结巴巴问道：“那，那怎么办？”
冯菁菁一咬牙，起身，“我去找贺千禧，把这事跟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