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团队生隔阂
崔向阳毫不犹豫，“想办法救张绮。”
蒋晴空追问道：“怎么想？怎么救？你会告诉大家吗？大家会跟你一起想吗？”
“当然会。”
崔向阳脱口而出，但视线在每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后，他突然对自己的回答不确定了。
蒋晴空看出了他的犹豫，更看出了同学们各异的神色，他轻笑道：“崔向阳，张绮不是你们班的人。”
所以，八班的同学没有义务去给一个别的班的被感染了的随时都可能变异的同学想办法。即使是自己班的同学，在知道他被感染后，恐慌害怕的心理总是会占据上风，比起想救他的办法，更多人都会想要如何保全自己。
这很正常，没有人会把救别人当成是一种责任。
“是我和张绮拜托贺千禧帮忙隐瞒的。”
沉默已久的吴芸熙突然开口，她哭了太久，声音沙哑，情绪也不高，“刚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张绮非要隐瞒，我觉得把这件事告诉大家，我们就能一起想办法，但张绮说我傻，那个时候我不理解，为什么？”
她扫过一圈人，眼神近乎哀默，“但刚刚我明白了，张绮的伤暴露出来，你们没有人关心，反而都在质疑怎么回事，你们都只想赶紧把张绮推出去防止她变异，任凭我怎么说你们都不听，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觉得你们想把张绮杀了，哪怕她还没变异。”
“崔向阳，你说你会想办法，但知道张绮被感染了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只是在一边看着，你们所有人都等不及地要杀了张绮，如果不是贺千禧回来得及时，张绮就真的死了。”
吴芸熙擦掉下巴上的眼泪，握紧了张绮的手，“我知道，你们没有义务救张绮，不想办法想不到办法怪不了你们，但你们也不该责怪我们瞒着，你们不救也不能拦着我们自救，你们没有权利问责我们。”
所有人都缄默不言，崔向阳的脸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灰败。宋绒绒睁大着眼睛抬头看着天花板，泪水刚流下就被她擦掉。同学们或站或坐，塌着双肩，低头看着地面。
只有贺千禧和蒋晴空，一个坐得端正，一个站得笔直。
“我是觉得，在事情没有得到定论之前，可以不必造成大家的困扰。瞒着，对谁都好。”贺千禧说道，“如果你们觉得我做错了，那就这样觉得吧。你们可以不听我的，以后都可以，我也没有要求过你们什么，我不用担你们的责。”
毕竟，她终究是要一个人走上赴死的路。
但这话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是不一样的意思了——这是要分道扬镳的意思？
袁媛连忙蹭到贺千禧边上，抱住她的胳膊。
此时，所有人似乎分为了不同阵营，划分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贺千禧、蒋晴空、袁媛自成一个结界；崔向阳、陈思齐、罗非、易淙站在一处；宋绒绒、杨珺庭、陆胥同挨在一块；吴芸熙和张绮抱团取暖；李择诗、孙喆、庄语、舒雅珩、张黎黎左顾右盼，不知所措；角落里刚醒的赵嘉炜和窗户下啃饼干的周稳稳搞不清楚情况，不明所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崔向阳张了张嘴，却只是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道，“我们大家都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然后再说吧。”
没有人有心情应他，他说完一个人走到一边，身影看上去很是落寞。
罗非挠着脑袋，满脸疑惑，“怎么会闹成这样？”
张绮的事不是解决了吗？手臂还是他亲自接着的呢。
陈思齐和他蹲在一起，两脸懵逼，“我也不知道，老子手现在还抖着呢！”
这砍人手的后劲是真大啊！
崔向阳盘腿坐在凳子上，对着面前的一扇紧闭的窗户，两眼无神。
舒雅珩远远地望着他，捏紧衣角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却见宋绒绒坐在了他身边，手一下子松下来，心里的纠结一点一点被失落取代。
宋绒绒看向崔向阳，问道：“你为什么要质问贺千禧啊？”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什么，又加了句，“我不是在质问你啊，我就是单纯想知道你什么想法。”
崔向阳摇摇头，嘴边扯出一点自嘲的弧度，“从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开始，我就一直是我们班的班长，到现在快两年了。我当了这么久的班长，对班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处理的，班里同学有什么事也都会找我。久而久之，我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所以我每次都很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我不想让来找我的同学失望，我觉得他们需要我。”
“但是到现在，我慢慢发现，好像不是他们需要我，是我更需要他们。”
他的眼神显现出一种大彻大悟后的落寞。
“从丧尸爆发以来，我每天看着这群同学心里想的都是要怎么带着他们安全地活着，我做了很多决定，自认为对所有人都好。压在我肩上的重量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加重了，因为现在我把所有人的生命都系在了自己的身上。我自然而然地会觉得大家都应该听我的，把任何事情都告诉我，不然的话我该怎么为大家做事呢？如果不告诉我，他们怎么解决问题？他们需要我。”
这五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在刻意提醒自己的自以为是。
“所以当我知道贺千禧有事隐瞒我的时候，我觉得不可思议，又很害怕，明明是我该知道的事但我却不知道，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而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明明……是班长啊。如果不告诉我，问题要怎么解决？我以为我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事实是，我解决不了。”
他苦笑道：“刚刚蒋晴空真的把我问住了，我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厉害，也许我也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班里的同学，他们真的需要我吗？可能每个人都能取代我，我解决不了的问题，会有别人来解决。贺千禧就比我强很多，她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她看得比我清楚。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再当这个班长了，我没有办法保全每个人。”
他安静下去，不再说话，余音很低很短，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
宋绒绒不知从听到哪里起就一直处于一种出神的状态，这个平日里骄傲严肃的女生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许多一波三折的事情，让她再难理直气壮地抬起头。
“你比我好多了。”她对崔向阳说道，“你至少是一个负责的班长。”
“我才是个没有资格当班长的人。你知道，我们二班是火箭班，班里的同学每天除了学习基本上不会干别的什么事，所以我们班的班干部基本上也就是形同虚设，根本没什么好管的。我也是这样，埋头顾着自己学习，两年的时间我可能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认不全，更不用说了解他们每个人的性格了。刚得知丧尸爆发那会儿，我挺懵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根本没想到要组织学生跑，还是蒋晴空和其他几个课代表反应快，我才跟着他们管着大家。这一路走来，也就几天时间，我习惯了只顾着自己，班里别的同学情况怎么样、心里好不好受还有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怎么保护大家，我都没怎么细想过。”
“你看，张绮受伤了，她是我班上的人，但居然是贺千禧发现的，我身为班长却对此一无所有，不能不说我确实失败。”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这几天里她流的泪水比她过两年加起来都多。
崔向阳扭头看她一眼，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太阳快下山了，最后一缕金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路上偶然遇见的小人，都装了一肚子难言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