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矛盾与自省
陈思齐和罗非把尸体抬到另一边的门口处放着，走时，罗非看着刘亚枫的尸体想了想，把另一具尸体身上的外套扒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脸上。
跑了半个晚上，同学们都已是精疲力竭，也不管食堂的地面冰凉脏乱，直接瘫在地上，背包武器散乱各处。
幽暗的月光从窗口倾泻而下，照清了屋里的一片狼藉。
“袁媛，给我点卫生纸。”
贺千禧突然出声，把发呆的袁媛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抖，反应过来看她一眼，连连点头，从包里拿了纸给她并问道：“千禧，你要上厕所吗？可是食堂二楼好像没有厕所。”
“不是。”
贺千禧摇摇头，走到蒋晴空身边，把纸丢进他怀里，看他抬头看着自己，便指着他的右手说道：“后厨里应该有水可以清洗。”
蒋晴空微微抬了抬右手，看清自己手心处一条狭长的血痕，这是刚刚握着玻璃造成的，他一直虚拢着手掌，却还是没逃过贺千禧的眼睛。
“谢谢。”
蒋晴空微笑着点点头，却并不着急去后厨，他用左手拉开书包拉链，从里边拿出一支焉了吧唧的红色花朵。
“有些皱了。”蒋晴空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把花举到贺千禧身前，笑道，“给你的，你还能看出这是什么花吗？”
贺千禧愣住，眼里只剩下那支皱巴巴却依旧鲜红得夺目的花，她缓慢地伸出手把花接过来，在手里转了一圈，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摘到这支山茶花的？”
“男寝区后面有几棵山茶花树，十一月份正是花开的时候，我爬过围栏就看到了它们，想着还欠你几束花便摘了下来。”
当时情况危急，他时间紧促，草草折了一眼望去最鲜艳的那一支塞进了书包里，幸好虽一路奔波，但花还在。
蒋晴空向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看着地上的一小团月光，眼梢含笑，继续说道：“贺千禧，万物的生长规律不会改变。即使世界末日，花也会继续开。”
他看向贺千禧，也看向她手中的山茶花，承诺道：“以后你会看到更多不同的花。”
贺千禧没有接他的话，她坐回袁媛身边，手里拿了支鲜艳的山茶花。
袁媛探头过来，惊讶道：“哪里来的花啊？好漂亮！”
“蒋晴空给的。”贺千禧不自觉地朝蒋晴空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去后厨了，只看到一个背影，转回视线却正对上袁媛亮晶晶的双眼。
“蒋晴空送你花啊？”袁媛凑近了贺千禧，一脸“有猫腻”的兴奋模样，她拱了拱贺千禧的肩膀，问道，“他是不是喜欢你呀？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袁媛不愧是言情小说重度发烧友，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吃瓜，前后情绪判若两人。
能对一样东西保持这般长久的热爱，贺千禧挺佩服她的，她随意地拨弄着山茶花的花瓣，说道：“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不喜欢我，送我花只是因为感谢，也为了让我活下来。”
听到最后三个字，袁媛的笑容慢慢消失，她坐回去，嗫喏道：“我也想让你活下来。”
贺千禧依旧没有应她的话。
李择诗和孙喆坐在她们对面，也看到了那支山茶花。
李择诗的眼睛暗下去，低声道：“如果吴珊珊能看到就好了，她最喜欢花了……”
说着说着，她的泪珠夺眶而出，吴珊珊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犹在耳边——
“李择诗你要认清现实！这是现实不是电影，你不能再总是用你看电影的那套思维了！你没有上帝视角了！”
“我应该早点听珊珊的话的。”
李择诗看过很多丧尸题材的影视剧，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她从小就喜欢这种冒险题材的作品，书本也好，影视也罢，都是她涉猎的范围。她也因此养成了一颗胆大妄为的心，总幻想着自己是冒险故事里的主人公，身负拯救世界的使命。
丧尸刚爆发那会儿，她除了害怕更多的其实是兴奋，她早就厌倦了每天学校家两点一线的无聊生活，总想着能来点刺激的——这不，来了！丧尸影视里最开始的幸存者无一不是坚持到了最后并且成功拯救世界的英雄，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多年的抱负可以在此时一展宏图。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开始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丧尸跑得很快，连门都挡不住它们，而她战斗力比不过贺千禧，力气比不过陈思齐，就连向来引以为傲的胆量也在庄语面前矮了一头——所以主角究竟是谁？
她还活在自己的英雄梦里不可自拔，但危险从不挑人临幸。她以为的数次逢凶化吉的主角光环实则是同学们众志成城费尽心思找出的求生之路，她以为自己迟早会爆发出潜能但每次都要等别人来救，她以为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这不过就是一场冒险游戏但事实是她最亲密的同桌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内心所有的沾沾自喜、跃跃欲试、狂妄自大都在吴珊珊死的那一刻被打碎得彻彻底底，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愚蠢。
所以吴珊珊叫自己清醒点啊。
可她不当回事啊。
李择诗泣不成声，她终于体会到了“现实”二字远比自己想象得残忍得多，这不是一部电影一场游戏，她无法拉进度条或者退出重开改写结局，吴珊珊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珊珊，珊珊，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李择诗抱着双膝，眼泪滴在裤子上，洇湿了上边的血迹，“我不该那么自大那么不清醒，我该听你的，珊珊，我错了呜呜呜……”
孙喆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现在的心情也是五味杂陈，感觉心里一团乱麻，脑袋却又很空。
认识李择诗快十八年了，他很少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平时教育的话说多了，想安慰搜肚刮肠却只能找出一句“没事的”。
但谁都知道这是最无用的安慰，短短几天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