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人走灯灭
“我这是在哪里？鬼子都打退了吗？”醒来后的蒙生第一句话问道。
“你现在战地医院呢！鬼子投降了，彻彻底底的投降了，滚回他们老家去了！”高本亮凑到蒙生的耳边轻声细语道。
“蒙生哥，你可算醒过来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谢天谢地！”高娃儿喜极而泣。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的部队是不是已经进城了？”
“别管这些了，你就安心养伤吧。”高本亮沮丧的答道。
“什么情况？你告诉我，我们不是已经胜利了吗？”
“是的，仗是打赢了，可是并没有解放县城。”
“什么……咳咳……”还没等本亮把话说完，蒙生气急着要起来，引得阵阵咳嗽。
“别急，我慢慢说与你听……”
高本亮将当日战况和国民党反动派如何抢先受降的事讲述给蒙生听了，蒙生听后先是一声长叹，后一字一眼的说道：
“大不了重头革命，定要彻底把这世间清理干净！”
然后闭眼不言了。
再往后过了有一月有余，蒙生伤势逐渐好转，身体日渐康复，这是后话。
胡效倩被那群游击队模样的人劫持后，又被软禁在聚香楼里，因为胡效倩是在昏迷之中被劫持到此的，故她刚醒来之后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后来经过探听逐渐得知了自己深陷这聚香楼里，便谋划着如何找机会逃出去。
自狄三儿被驱逐之后，聚香楼便又换了个管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方修。抗战胜利了，方修摇身一变成了聚香楼的经理，明面上打点经营，暗地里替反动派收集情报，专门迫害革命人士。
这里要交待一下的是，方修从抓了胡效倩之后，他又自导自演了抓了放，放了抓的把戏，先假意让蒙生救人，引出了游击队，再借助游击队的力量清理城内的鬼子势力，为蓝一娣抢先受降创造了条件。而现在他又把胡效倩幽禁在一间库房内，不准任何人接近她，目的也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把他用作威胁蒙生的把柄，等彻底榨干蒙生等人的利用价值后，再将其一网打尽，可谓机关算尽。
同时，方修安排表嫂做了聚香楼的老鸨，因此在家里对岳婷也放松的警惕，而寇伯依旧在聚香楼后厨干着打杂的活计。
这一日深夜，寇伯像往常一样步履蹒跚的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仓库，来到门前，他一手挑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手从裤兜里摸出钥匙，熟练的单手将钥匙插入锁孔内，使劲一拧，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便开了，他一只手取下锁，与提着油灯的手调换了个，推开门便迈了进去，先习惯性的用油灯四处照了照，再回头从里面将锁挂在了门上。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正要朝小木屋走去，突然，木屋的油灯也被点燃了！
“是谁？”他眯着眼睛，用苍老的声音警惕的说道。
“寇老爹，别来无恙！”
“是你啊，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孩子！”
“是啊阎王爷不收我，所以我一康复就来找你了。”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看来吉人自有天相啊！”
“那是自然，我在人世间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怎么敢死呢！”
“哦？眼下鬼子被打败了，抗战胜利了，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鬼子是被打跑了，可还有些魑魅魍魉为祸人间，不把他们清理干净我怎么能闭得上眼，您说呢？”
“好！有种！只是你说得那些妖魔鬼怪的在哪呢？”
“寇老爹，寇青山！那么你算不算是个老怪呢？”
“哈哈哈！我数次救你于危难，你就是这样报答来我的？”
“的确要不是当年你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了，可你是不是一直也在利用我呢？你一个烧火打杂的老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开凿通往聚香楼的密道，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动蓝一娣前来与我们见面，再有我们去救小倩，你怎么又那么大的神通打听到特务监狱的所在，还可以支应桂香姑娘出手相救，只能有一个可能，你的身份不一般!你根本就是跟国民党反动派是一伙的，你甚至就是主谋之一吧！这些你都怎么说！”
“看来今天我不给你一个交待，你就要把我杀了吧？”寇青山颤巍巍的说道。
“我会替死去的英烈找你讨个说法！”听罢蒙生闪烁着眸子，又接着打起精神直言道。
“哎，看来我是高看你了，你骨子里也终究是看不起我这么一个打杂的老朽啊，你觉得我这样的老迈无用之人就一定得不到蓝大掌柜的青眼？你认定所有人都会因我卑微的身份理所应当的蔑视践踏我，这样才合情合理？反之我能请得动蓝某人就会纯属阴谋，我能让聚香楼的一位大小姐出手相救那其中就定有诈？哎，真没想到，蒙生啊，蒙生，你也终究是个庸俗之人，只会用世俗的眼光看人！”
“不要再找托词了，我再不会轻信你的话，说！小倩现在人在何处？”
“人就在聚香楼，有本事你就去救吧！”
“我当然会去救人，但救人之前我要先除掉你这个老谋深算的大特务！”
说罢，蒙生一把拔出那左轮手枪，枪口直指寇青山。
“这把枪还是你相赠，今天就用它结束你这罪恶的一生。”
寇青山将油灯放至脚尖前，一把抓下头上那顶不知戴了多久的残破的瓜皮小帽，两只苍老的手用帽子左右轻拍去双肩的浮尘，双手自然垂下，帽子丢在地上，直面蒙生，闭上了双眼，蒙生单手持着枪，这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为什么不动手，婆婆妈妈的更让我觉得看错了你！”
蒙生终究还是没有开枪，缓缓放下手，走上前去，走到和寇青山并肩处停下，扭头看着那布满时间“年轮”的侧脸，决绝的说道：
“今天我不杀你，我们两清了，从此恩断义绝，他日刀光相见，决不轻饶！劝诫你今后不要再与革命者为敌，好自为之。”
说罢，两人擦肩而过，地上那盏油灯，刚才还燃着火苗正左右摇曳上下蹿缩，忽的被脚边的风吹灭了。
一声枪响从蒙生的身后传来，蒙生下意识的闪躲，昏暗中他看见那个苍老的身躯倒下了，掀起了地上的一层薄薄的浮土。
枪声是从木屋里传来的，并且不断有人从木屋的地道里钻出来，蒙生迅速调整至作战状态，借着木屋里的闪烁的灯光和房顶洞隙射进的月光，接连瞄准射击，一个，两个……数名闯入的暗杀者纷纷中枪倒地。直到不再有人出来，蒙生乘势装满子弹，闪到木屋里，只见还有一个刺客躲在地道口没敢爬出来，正要掉头逃走，被蒙生一枪干掉，确认消灭干净之后，蒙生又将密道关闭，一溜跑到寇青山的身旁，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蒙生跪地将其上半身托在双膝上，头撑在手臂间，另一只手捂着他那还在流血的胸口，不禁回忆起和老者过往，泪如雨下。
“孩子，不要哭了，他们……这是要灭口了，我跟你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他们只当我是……是替……看守这条密道……一条狗！小倩……被关在聚香楼，战斗过后，我不知道你是生……是死，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想法子通知你们，现在去真的很危险……你要当心……”
未言尽，便痛苦的蹬开了双腿，再看那盏碰倒了的熄灭的油灯，已是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