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夜谈
听宋奶奶说了那么多，亓煊心里感觉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的。
他也只能很中肯的说：“我哥……他很懂事。”
对于亓煊的说法，宋奶奶不反驳，过了许久也只是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
“我倒是希望这孩子不要那么懂事，他如果能跟你一样有什么说什么，不憋在心里就好了，这样也不会——”
宋奶奶的声音戛然而止，引起了亓煊的注意。
他轻声询问：“不会什么？”
宋奶奶沉默了。
也就是这样的沉默，让亓煊越发想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不等他开口再问，宋奶奶就主动开口了。
这次她的声音低了许多，也严肃了许多，就像是在提及一件不想提及的事，跟在羲和那天晚上的他哥一样。
果然，宋奶奶开口了：“煊煊，你跟熠熠玩了这么久……一定也听说他爸爸妈妈的事了吧。”
闻言，亓煊愣了一下。
他妈是他哥之前的班主任，他知道这些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
但这些，宋奶奶不知道。
“嗯。”亓煊承认了，“有听说。”
“刚刚出事那几天，我们家里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奶奶说。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一时不能接受，在医院躺了三天，你小叔叔他们一家也回来了，帮着打理家里的一切事物，包括这件事。”
“当时你爷爷……就平时看着那么坚强的人，也会在假装坚强之后背着我们偷偷躲起来哭，这还是被我偶然看见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宋奶奶眼眶里又很快蓄满了泪水。
亓煊听得也很不是滋味，眉头紧皱着，从一边的口袋里拿出几张折好的卫生纸给宋奶奶递过去。
“谢谢。”
亓煊摇了摇头。
这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哥影响着，养成的习惯。
亓煊想出言安慰，但是一时间除了“别难过”，他想不出来更好的安慰人的话语。
就在他挣扎的时候，宋奶奶又开口了：“可我们当时都沉浸在悲痛中，全然忘记了这场事故受打击最大的……熠熠。”
听到他哥的名字，亓煊的心沉了沉。
宋奶奶说：“你说孩子才十六七岁，正是快要熬出头的时候，突然就没了爸爸妈妈，这……”
“可是熠熠从小就不是一个喜欢把内心的情绪露在表面的孩子，这也是我们忽略他的一点，再加上那几天，他一滴眼泪也没掉，甚至还反过头来安慰起了我。”
人真正伤心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亓煊下意识想。
下一瞬，他又听到宋奶奶的声音：“真正触发起熠熠的情绪外露，让我们感知到，是因为宋正和。”
宋正和？
宋奶奶一直是一个有涵养，有礼貌的人，能这么让她直呼其名的，那一定十分招人讨厌了。
可宋奶奶一向脾气好，没跟谁大声说过话。
要真想的话……就只有宋阳他们祖孙俩来的时候，宋奶奶唯一一次没有温和的出门跟宋爷爷一起接待，而恰好刚刚宋奶奶说的那个人也姓宋。
……显而易见。
“就因为熠熠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他看不下去了，那段时间三天两头往我们家里跑，最后找了个借口把熠熠单独叫出去，数落了好一通。”
“那人心狠，什么垃圾话，恶心人的话都能说的出来，要不然，要不然……”说着说着，宋奶奶声音里带了哭腔，“要不然我孙子也不会想到自杀！”
那一瞬间亓煊感觉自己听错了，但是仔细回味一下，宋奶奶说的的确是那两个字。
亓煊顿时不淡定了，心脏也随着紧张的动作砰砰砰直跳。
“自杀？！”亓煊简直不敢相信，忍不住音量拔高。
宋奶奶痛苦的点了点头：“他具体说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熠熠也不说。我们只知道，那天晚上要不是想起来去熠熠房间里一趟，我们就没有孙子了。”
宋奶奶又哭起来：“煊煊，我们差点就没有熠熠这么好的孙子了，你可以理解那种心情吗煊煊。”
饶是现在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的情景，宋奶奶也还是心惊胆战的。
漆黑的房间，她的孙子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地上流了一滩血，旁边还有一大瓶治疗睡眠的药物。
那一刻，宋奶奶感觉天都要塌了。
具体怎么到医院的她早就忘了，或者说根本不想想起来。她只记得当时医生说的一句话。
“多亏送的及时，再晚十分钟，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每每想起来这句话，宋奶奶就感到后怕，同时心里也会对宋正和的怨恨多一分，简直恨的牙痒痒。
就算是现在，她依然这样。
“那个老东西，自己孙子教育不好，还想来祸害我孙子！”宋奶奶声音又软下去，“我孙子那么好。”
“煊煊，奶奶跟你说，也不怕你笑话。如果不是看在你爷爷的份上，奶奶真的能去他们家大闹一场。”
怎么对她无所谓，但是对她孙子，坚决不可以。
要是放在以前，亓煊多少会沉默，或者劝阻一下，但是听了刚刚宋奶奶所说的话，他只想回一句：“如果真的有，奶奶您一定要带上我！”
看着亓煊坚定的眼神，宋奶奶突然就笑了，仿佛刚刚在讲一个故事。
但亓煊知道，那不是故事。
良久，宋奶奶无声的叹了口气，心情平复了一些：“你爷爷年纪大了，生不得气，就当是为了他吧，奶奶也不能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来。”
宋正和是个难缠的，这个她知道。
亓煊点点头，这一会他突然就理解宋奶奶了。
谁都想自己在乎的人好，谁不想好好保护自己在乎的的人呢？
他也想。
“所以……”宋奶奶突然扭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温柔，“奶奶很想谢谢你，煊煊。”
“？”
“如果不是你，熠熠可能现在还是那样不爱说话，什么都放在心里的孩子。”
“但是自从遇见你，他变得不一样了。至少……在以前他不会跟我们有那么多话说，更不会跟我们开玩笑，虽然有时候很一本正经。”
说真的，她感觉自己孙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要真放在以前，他绝对绝对不会把朋友带回家里来，更别说住那么长时间。
到底是为什么，宋奶奶不是特别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孙子认定的那一定就是最好的，她一定也会全力支持。
自己孙子开心就是最重要的。
“本来我们还担心他再回学校会不自在，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倒是担心的有些多余了。”
“有你在身边，奶奶很放心。”
听到宋奶奶放心的话语，亓煊感觉自己浑身热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难掩的轻松感。
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他说：“奶奶您放心，只要……我哥不嫌我烦，我一定一定一直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