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夫聊发少年狂”
到国子监之时已是下午,已是妥妥的上午旷课,下午迟到了。
执照规矩,“旷课”要罚敲钟一天,而这正是杨山岳今天那么晚才和应思寒外出的目的——不但藏拙,而且正好躲开国子监的那一群小屁孩。
敲钟,对别人是处罚,对杨山岳,不知有多逍遥。
“继续抄《学戒》?”
杨山岳想起刚刚一路过来哼的诗,不觉改变了主意:马上要到春江楼诗会了,要夺魁不需要准备,但藏拙可着实得要准备。
小姨妈让杨山岳去找人买诗……按小姨妈所说,富家子弟为了装逼而买诗,而卖诗的才子很了消费者的心思,不会写出特别好或者特别羞的诗,但甩出去必须能看,所以这样子的诗向来中规中矩,因为只有这样子,真正的文人才不会计较这种转眼就忘的诗。
而杨山岳要献出一首一看就知道是买来的或者偷来的诗,这第一个要求就是这诗不能太差。
第二个就是意境,要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写的,比如他现在一个少年郎,写出的却是那种“老夫聊发少年狂”,一看就知道是老人家写的。
对了,就是这个。
杨山岳随即提笔写起: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如妨!持节……
不过“云中”和“冯唐”不是这个世界的地和人,可以变变。
杨山岳不觉诗意大起,不如干脆怀念一下上个世界的千古名句,便写下了: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首《侠客行》,明显就是写的一个江湖侠客,当然不会被认为是杨山岳的诗。
还有《出塞》:军哥应喝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首诗是不错,但好像是我‘可以’写出的,毕竟我老爹誉王是守边大将。”
那如果是诗圣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这一看就知道写诗之人是住在茅屋的,想堂堂誉王世子,当然不会住那种地方呢!
……
要不,干脆为小姨妈写一首好了。
杨山岳不觉闪过小姨刘如意的身影,自然愿意为她写上一首诗,可是看着这么多千古佳作,写得太差也不行,不自觉之间,杨山岳陷入了苦恼之中。
过了一会儿,杨山岳不觉敲起对:真要写倒是能写出几句,但要超过这些千古佳句的,也未免太为难自己了。
心下一阵哀叹,杨山岳不觉眼皮一重……本已是日暮时分,他困了,便自然扑倒在台上小睡起来。
不多一会儿,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一个倩影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
陆紫薇小声叹道:“罚他在这里面壁抄《学戒》,却在这里睡觉了……”
但要叫起杨山岳之时,陆紫薇却看见了在那书桌上摊着的纸:是抄得太累所以睡着了。
如果叫醒他,他会不会又……
陆紫薇便放轻脚步,走到书桌旁边,本想检查一下罚抄的诗,但一看,不由得一怔:这不是《学戒》,这是?
“八月秋高风怒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好诗啊!”
陆紫薇瞬间目瞪口呆:我的天啊!竟然有这么好的诗,是他写的?
可是也没听说过杨世子能写诗啊?
可是这些诗真的写得太好了,如果早有人写出来,陆紫薇又岂会没听说过呢?
“还有这首‘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写尽为国捐躯悲壮与豪情……也从来没听说过,他是军武世家,确实是最懂战场壮士之心的。”
“老夫聊发少年狂……这首应该不是他写的,可也没听说过啊!可这里墨迹未干,分明是他写的。”
“嗯!”
杨山岳突然发出了声音,不觉挺直腰杆。
“你?”杨山岳吓了一跳,差点跳了起来:“你干嘛这么无声无息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
但是杨山岳看陆紫薇已近乎痴呆,双眼发光似地看着这些诗。
“不好啊!这些诗在这个世界还没见过人,她会不会以为是我写的,然后她还会把这些诗传出去。”
果然,陆紫薇问道:“杨世子,这些诗是你写的?”
“不是。”
“不知是哪个大儒写的诗呢?能写出如此佳句的诗人,我定当携家父前去拜访。”
怎么拜访,带你们穿越到那个世界的唐宋时代去?
“不行。”
杨山岳说道:“实不相瞒,这诗是乃是一位少陵野老所作,老人家淡泊名利,他是不会出来见人的,就算知道是他写的,他也不会承认的。”
“少陵野老?”
陆紫薇想遍了也没想到大奉有这么一个人,当然她知道有些人确实是不喜欢名利的,再看这些诗,作者确实当是有那样子的心胸。
“那杨世子你怎么会这些诗呢?”
“偶遇!偶然看见他写,就记下来了。”
“世子,这些诗,根本就是你写的吧!”
杨山岳一愣:“小薇薇,你觉得我有这样子的诗才吗?”
“即便不是你写的,能让那一位少陵野老将这么多佳句赠予你,足也说明他是极为看重于你。”
“不会不会!”
“世子!”陆紫薇两眼突然热泪盈眶,说道:“我都知道了。”
杨山岳奇道:“你知道什么?”
“我这次来,是向你道歉的。”
原来!
今日晨间,“咚——咚——”的晨钟响彻长安,读书声如往常般在国子监各处响起。
陆紫薇眼圈微红,手捧书籍,在国子监课堂之间踱步,心中实在提不起劲:满坐尽是王公贵子,人人皆是瞌睡虫上身,无精打采的,说是早读,不如说是念催眠咒。
陆紫薇性情温润,极少发脾气,饶是如此,对这些学生也是渐渐失了耐性。
尤其是想起这杨山岳那二世祖,心中更是恼火。
作为国子监夫子,她本来是要去教训杨山岳,但结果竟然是被扯去了裙带——若是让人知道,可没法嫁人了。
被逼着抄《学戒》就罢了,她在天寒地冻的钟鼓楼上认认真真地写完一整篇,那二世祖才说道:“字迹不对,用我的字迹重新抄。”
她气得要跳起来,结果裙子差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