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又见如海
景兴帝十分痛快的答应了贾珠的告假，一来，制造武器的事确实不是什么急事，也不需要贾珠日日在旁边监督，二来，林如海也是江南盐政上举足轻重的臣子，如今病了，让贾珠代表朝廷去看看，也正好能体现皇家的恩遇。
是以又特赏了一名太医随行，又赐下许多药材，命贾珠一同带去，以表皇上的关切之情。
如此，贾珠便谢了恩，很快收拾好了行装，带上宝玉、黛玉、香菱并随身服侍他们的奴仆，他自己则只带了张师傅并一个叫作平远的小厮随行，从通州雇上两只快船，顺着运河，一路南下去了。
一路无话，一行人很快便已在扬州码头登岸，换上车马软轿来至如海所在的衙门官署，从后门处下车，早有林家老仆迎了出来，一看见贾珠便屈膝拉着落泪道：“大公子，你们可算是来了，老奴这心里也总算有了主心骨了。”
贾珠忙问道：“姑父现在如何了？”
老仆摇头道：“不好呢，不过是挨日子罢了，看了好几个大夫，也吃了好些的汤药，都不见效啊。”
贾珠叹气，抬步便随着老仆往里走去，那边黛玉、香菱也在院中下了轿子，眼前景物依旧，只是栏杆窗扇等都陈旧了好些，黛玉早流下泪来，香菱忙上去扶她，宝玉也紧随在后，几人一同来到如海房中。
如海此时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忽闻得一阵脚步乱响，略睁开眼睛来看，却是男男女女进来好几个人。再打起精神细瞧，前面过来的两个一个是舅兄家的贾珠，另一个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黛玉。
如海颤抖着手伸向黛玉，口中轻唤道：“玉儿，你回来啦。”
“爹爹。”黛玉哭叫一声，一头扑到床边，跪在地上抱着如海的手臂痛哭，如海也抚着黛玉，泪流不止。
香菱见到如此情景，感怀自身，早禁不住也哭了起来，宝玉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贾珠只得上前劝慰，半晌，如海与黛玉才渐渐止住悲声。
贾珠扶起如海，拿一个大迎枕放在他身后，让他倚着枕头靠着，又将黛玉从地上扶起，让她坐在床边。
如海伸手抚了抚黛玉的头，又仔细打量一番女儿，轻轻笑道：“我儿竟长这么大了。”又转头对贾珠道：“玉儿长得这样好，多亏了你祖母与母亲养育教导，你要替我好好谢谢她们，日后，玉儿就还要托付给你们了。”说着便是一阵咳喘。
贾珠忙上前帮他抚着后背道：“姑父万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也不要对自己的病情灰心，皇上知道我来看望姑父，特遣了太医来给姑父诊治，还特赐了许多药材，家祖母也命侄儿带了许多药材，如此一来，姑父的病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黛玉也忙点头道：“是啊，爹爹。让太医好好看看，许就能好了。”
贾珠又让宝玉和香菱上前与如海见了礼，略介绍了一下二人，如海见是两个俊秀面善的孩子，便也含笑点了点头。
贾珠便命跟进来的嬷嬷丫头等人先服侍黛玉几人下去更衣歇息，然后让太医进来给如海诊治一番。黛玉知道太医要进来，自己几人在此不方便，便也只得忍悲，先行下去。
那张太医便提着药箱进来，皱眉诊了半晌的脉，又与老仆要来之前几位大夫开的方子，斟酌了好一会，这才提笔写了一张方子出来，又讲了如何煎服等事。
贾珠便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张太医亲自盯着煎药一事，尽量用咱们带来的药材，若哪一味药材短缺，或药性不足，便再让人去买，一定都要用最好的。”
张太医点头，自随着林家老仆下去了。
贾珠这里又服侍着如海躺下，如海叹气道：“珠儿就别操心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之前吃了那许多药也不见效，如今便是再吃多少也是于事无补的，生死一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玉儿。”
“如今见了她，也见了你，我就放心了，可见她在你们府里生活得很好，答应我，以后要替我好好照顾她，我也就能了无牵挂的上路了。”
贾珠却摇头道：“不，姑父，我不能答应你，因为谁都无法替代您在玉儿心中的位置，即便我们再怎样疼爱她，也抵不过父母之爱，姑父不要放心，一旦放心，便没了求生的欲望，没了求生的欲望，便是吃了仙丹也无济于事。”
“难道姑父不想看着玉儿将来结婚生子吗？您这一撒手，妹妹将来的亲事要如何定呢，又要定给谁呢，我祖母年纪大了，又能心疼妹妹几年，您真的放心由我父亲给妹妹定下人家吗？要知道，您才是她真正的依靠，我们是隔了一层的。”
“再怎么说我们也终究是外人，妹妹心里有什么肺腑之言，却让她与哪个去说呢，妹妹已经没有了母亲，您不能让她再没了父亲，妹妹本就敏感多思，若只剩下一人，难免有身世飘零、寄人篱下之感，心中自有万般难言苦楚，您真的忍心撇下她一人吗？”
如海听了这样一番言辞，不由又流下泪来，哽咽道：“我哪里忍心，只是天命不顾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天命会眷顾您的。”贾珠点头道，“连皇上都派了太医前来，焉知不是冥冥中的天意，所以，姑父您一定要打起精神，为了妹妹，即便挣扎也要挣出这条命来，只要姑父你鼓起心气儿，就一定行的。”
“但愿如此吧。”如海叹气道：“但愿如你所言，我若真能挣回这条命来，自当亲自为玉儿好好择一夫婿，只是……”
“姑父别多想了，一会儿太医煎好了药，姑父好好服下就是，如今妹妹回来了，姑父心中宽慰，对病体也是有好处的。”
随后二人又说起闲话，大多是贾珠说些远洋见闻等事，如海则迷糊点头听着。
一时老仆端了药进来，贾珠便命他先放到一旁桌上，又将他打发下去，自己则来到桌前，悄悄给药中怼进去一点灵液，试的药温了，这才端来，亲自服侍着如海吃下，又拿水给他漱了口，服侍着如海躺下。
如海见到女儿，又是激动又是痛哭，本就感觉无力，如今一碗药下去，更觉困倦起来，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
贾珠见他安静睡了，替他掖好被子，这才悄悄退出，命人不许进去打扰如海，让如海一觉睡个够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