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自作多情
万渚良的话还没问出口，许宁便看到自家哥哥已然冲了一进来，冲着万渚良便是一拳砸了下去。
“原来是你！是你这个混蛋毁了阿宁！”许清华是又气又恼，打了一拳还不解恨，直接将万渚良扑到地上，一下一下地揍着万渚良，一边揍还一边骂。
枉他当年甚至还曾感激过万渚良，心道万家虽然担心许家连累自己，而迫不及待退了婚，至少在他们落难之际，阿宁去找万渚良求助，万渚良还愿意施以援手。
没想到阿宁口中的万家仁义，居然是用自己换来的。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许清华目眦欲裂，眼睛红得充血，一把掐住了万渚良的脖子，直把万渚良掐得脸色涨红，几乎都要撅过去。
许宁见状连忙上前抓住自家哥哥的手腕，焦急地喊道：“二哥你先放手！二哥！”
当年他选择把一切都吞进肚子里，就是怕出现这样的情况，二哥已算是沉稳，大哥甚至还要更冲动些，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定然会不顾一切为自己讨个公道。
闹到最后，万渚良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哥哥们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万渚良若是没事，最后的赔偿，无非是将自己抬进房中，给许家一个交代。
年少时无忧无虑，家中为自己定亲后，他也常常跟着哥哥们去找万渚良谈天游玩。
那个时候，他觉得万渚良挺好的，就跟哥哥们待他一样好，他想，以后嫁给万渚良应该会挺开心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情愫暗生，只可惜，还没等这段感情发酵，家中便生了变故。
他随父兄几乎是逃难一般从府城迁到杂姓村，父亲病重后，不仅两个哥哥急着找活计，他和两位嫂夫郎也开始为生计奔波。
去山间采野果菌子早早地去市集上售卖，从店里拿来刺绣花样做重复的女红，尽自己所能贴补家用。
后来，许家兄弟也倒了，许宁一个人摸索到府城的时候脚上已经满是水泡，他连疼痛都感知不到，只是拼尽全力地想让自己的家人活下去，可万渚良却只看到了眼前的风花雪月。
他们早已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许宁看不懂万渚良的喜欢，万渚良也不理解许宁的艰难。
所以，从同意成为万渚良外室的那一刻，许宁就从未想过要什么公道，也再不想进万家的门了。年少时的情愫也早已在那场交易中随风消散，他只盼着快一点，快一点结束一切。
“二哥你快停手！”许宁抓着自家哥哥的手，急得都快哭了，见万渚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急中生智道：“你把人打晕过去，今日他就得住在这里了，我不想再看见他。”
许清华的动作猛地一滞，勉强恢复了些神智：“对，不能把他留在这儿，不能让你们再扯上关系。
我把这东西丢出去，马上就丢出去。阿宁不怕，哥哥这就帮你把他赶出去。”
他不能将人打死了，瑞玉瑞忠瑞诚才刚刚过上点儿好日子，他不能冲动。
他也不想让阿宁进万家遭罪，万渚良看着情深，可顶着外室的名头入了万家的门，定然会被瞧不起，他的宁哥儿已经被村里人唾弃了十几年，他怎么忍心再让自己的弟弟去另一个地方继续饱受折磨。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永远也别来我们家！”许清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犹自不解气地冲万渚良踢了一脚，恨恨地吼道。
“咳咳，咳！”万渚良大口地呼吸着口气，等稍微缓过来一些，才又急切地道：“不，二哥，你听我说我， 我是真心求娶阿宁。
后日，不，明日我就找媒婆过来提亲，还有瑞玉，许宁既然住在许家，那他定然未曾出嫁，他一定是在等我，瑞玉也不可能是别人的孩子，我定会带孩子认祖……”
“你是还没睡醒吗？瑞玉是我怕阿宁孤单，过继给阿宁的孩子。”说着，许清华气急地冲到外面拿来一根扁担，对着万渚良就是一顿猛打：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我家瑞玉！滚！滚！滚！”
“嘶——！”万渚良看着这么粗一根扁担朝自己挥过来，连忙挑着闪躲：“二哥，手下留情！”
“还敢乱叫！我让你乱叫！”
“哥，啊——！许兄！”万渚良疼得直跳，却又实在不肯离去，他一边跳，一边委屈地看向许宁求助：“阿宁，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你还敢胡说！我警告你，出了这个家门，你要是还胡言乱语和阿宁扯上关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许清华气劲儿上来，直接把万渚良打出了屋子，又踹了对方一脚，狠狠地道：“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阿宁……”万渚良不敢再进门，只能眼巴巴地看向许宁，试图传达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许宁看着万渚良被打得寒碜的脸，摇了摇头：“你莫再来了。”
说罢，便不再理会对方，转身回了屋中。
许清华瞪了万渚良一眼，也懒得理会他，对着其他还未卖出蔬菜的乡亲道：“诸位抱歉，因家里的一些私事耽误了一会儿。
正好前几日我在城里买了些糕点，诸位走的时候拿上一块儿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也算是聊表歉意。”
众人听闻就等了这么一小会儿居然还能得个糕点，立时高兴得眉开眼笑，纵使方才有点儿微词现在也不计较了，摆了摆手连声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们不着急的。”
“那我们这便继续吧。”
“好好好。”众人立刻自觉地按照原先的队伍排好了队等着卖菜。
先前和万渚良聊天的大婶儿瞅了瞅万渚良更加狼狈的模样，摇了摇头和旁边的人小声嘀咕：
“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以前许家那么难的时候没见这人上门，如今许家发达了倒是舔着脸上门要好处，果不其然被打了吧？真是活该。”
“我听阿父说，许家以前刚到咱们村的时候，可是有名的老好人哩！可惜后来糟了那么多事，再软的心肠都要变硬咯！”
“这人肯定没搞清楚情况，还以为许家跟以前一样好拿捏哩！”
“……说了我有钱！我不是来打秋风的，只是来找人的！”万渚良忍无可忍，冲着这群没眼力见的家伙吼道。
他想说他是来找许宁的，可许清华的威胁犹在耳畔，让他只得及时住嘴，没有说出什么引人误会的话来。
和大婶儿小声八卦的几人没想到他耳朵那么尖，被他吼得吓了一跳，随即又觉得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敷衍地道：“那你来找人的时机选的还挺好的，早不来晚不来，看人家挣了钱才来。”
“……”万渚良被噎得够呛，原本还想着和村里人打听一番许宁和许瑞玉的事情，现在气得一肚子火，再加上脸上现在又胀又痛，憋了又憋，最终还是甩袖离开。
无论如何，现下知道了阿宁还活着，也知道了阿宁住在哪儿，他就还有机会。
今日给阿宁的印象太狼狈了，他要好好儿捯饬一下自己，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阿宁面前。
慢慢儿来，不着急，他现在孤家寡人，和阿宁以后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一起。
于是，等万渚良顶着这么一颗比猪头好不了多少的脸回到客栈的时候，万浩奇差点儿都没把自家叔叔给认出来。
“叔叔，是谁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万浩奇义愤填膺，捋起袖子就想要出去给自家叔叔出气：“简直无法无天了！您告诉我，我现在就带着阿秋，阿夏去揍他。”
“揍什么揍？”万渚良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瞪着自家成事不足的侄子：“这是我二舅哥打的你敢揍？还不赶紧去给我找个大夫？”
“哈？二舅哥？”万浩奇顿时一脸惊悚，什么个情况？
“你你你，您真的看上那许瑞玉，被许瑞玉的兄弟给揍了？”万浩奇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万渚良劝道：“叔叔，你，唉……”
“什么跟什么？我说的是阿宁，你唯一的叔么！”万渚良只觉得被万浩奇气得脸更疼了，碰了碰被打肿的腮帮，越看这侄子越不顺眼：
“我让你去调查许家，你就给我调查出这么些不成用的玩意儿！若是我早知阿宁还活着，今日怎么可能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要是万浩奇调查清楚了，他就不会在那大惊小怪的大婶儿面前失态，也不会被当成疯子被抓起来。
用更好的状态去面对阿宁和许清华，许清华定然也不会上来就打骂自己，阿宁看见自己正常的模样，定然也会忆起以往的日子，对自己心软。
都是这个糟心侄子！
而且，许清华说许瑞玉是他的儿子，这事儿还不一定呢，当年许宁离开的时候可是已经……
算算许瑞玉的年龄，也完全对得上。
想到这里，万渚良对胡说八道的侄子更加不满了：“一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还能干什么？”
万浩奇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整个人都懵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家叔叔的话中提取到关键词：“叔么，阿宁……您是说，您书房里那位画像上的哥儿还活着？”
没记错的话，他有几次去叔叔书房，的确是听到他对着画像叫着“阿宁”的名字，不过……
“那位不是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吗？叔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若是没有去世，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来找过你？真的不是你弄错了吗？”
万渚良再一次被自家侄子噎了一下，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自己想了那么多年的人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甚至从来没想过来找他，只能将矛头对准了已经和离的夫郎：
“定然是郑家那个疯子搞的把戏，故意伪造了阿宁的遗书，还在河边留下了阿宁的鞋子，让我以为阿宁自尽，这人实在歹毒！”
“……”万浩奇其实对自家叔叔的那位前夫郎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不过还是听说过对方的不少事迹，这会儿闻言也只能干巴巴地附和：“叔叔说的是，就是不知，那许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您说的那位阿宁，就是我的叔么，他是许家人？盛老板夫郎的娘家？”
他也实在是好奇得紧啊！原以为他叔叔的风流韵事前几年终于走进尾声了，没想到还能突然又杀出个初恋来，这事儿若是传到府城去，又该给万家再添一笔八卦了。
万渚良在许家吃了瘪，这会儿正是急于证明自己感情的时候，见万浩奇问了，便没忍住，将自己与许宁的往事说了，最后还忍不住一脸懊恼地解释：
“阿宁真是傻，我怎么可能真的舍得让他做外室，我那不过都是一时气话。
我们那么久没见，好不容易才见面，他却只想着和我借银子，就好像若非家中生变，他根本就不会回来找我一般。
我那时年轻气盛，一时气不过，这才说了气话，可我心里眼里一直都只认他是我的夫郎，从未变过啊！”
“……”万浩奇听完了整个故事，还有自家叔叔间或插播在其中的内心独白，只一言难尽地看着万渚良，幽幽地道：“叔叔，你……活该啊。”
万渚良：“……”
万渚良虽觉得自己的确也有些错处，可至少他对许宁的心是真的。
既然许清华不待见他，他便退而求其次，歇息了两日，脸色恢复了一番后便又去了玉记酒楼，顺便打发手底下的人继续去调查许瑞玉和许宁的事情。
十八年前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若许瑞玉真是过继给许宁的，当年杂姓村的人定然都知道，可若许瑞玉不是许清华的孩子，那个孩子长得又那么像许宁，那定然就是他和阿宁的……
想到这里，万渚良来到玉记酒楼看到许瑞玉的时候，连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孩子果然和阿宁一样可爱，难怪他初见便觉得喜欢。
他想，只要有瑞玉在，他和阿宁之间的羁绊，就永远都斩不断。
只可惜，世间并非所有的事，都是他以为的，就比如，他曾以为许宁死了，就比如，他以为许宁一定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