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妖灵山
花子慕内心复杂地站在天水涧结界内,依旧是一副冷漠的面容,可那张脸上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又好像少了什么。
她在内心不住质问自己,“我深居壑谷近两百年,不知人间事,不明人间苦,囿狭寸天地,修大道之理,筑洁莲高塔……为何?”
“师姐,师父应该还未归来,咱们进去吧!”银楚宸一脸侥幸的说道。
花子慕这才抽神回来,抬手间将一道魂力注入进结界,随后结界破口的边缘迅速熔结,瞬息严丝合缝。
“……回去入躔半年。”花子慕说罢人已转身朝棠棣林走去了。
“啊?师姐……一个月可不可以?”
入躔半年,对他简直是最重最残忍的惩罚,躔中魂力消耗惊人,而且十分的恐怖,一不留神就会被那东西伤到,要他在躔中半年和要他半条命也没什么区别。
“师姐,我知道错了,能不能换一种处罚,换什么都行。” 银楚宸疾步追着花子慕苦苦哀求道。
花子慕头也不回,俏丽身姿翩然飞起,消失在了棠棣林中,随即空中荡起清越的声音:“若不照做,从今而后不许来月牙……”
银楚宸瞬时抱着一旁的棠棣树干,拼命地撞着头。
比起入躔半年,不要他去月牙更恐怖,在天水涧中他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月牙与师姐贫嘴,不能给师姐耍嘴皮子,岂不是要无聊死他。
何况他的屋子就在月牙那棵古棠棣树上,让他不要回去,岂不是将他扫地出门了?
要是他知道师姐会这般惩罚他,他一定不会用这种法子将师姐给骗出去,如今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惹一身腥,当真是悔不当初。
“这日子没法过了。”
花子慕刚回到月牙院中,花哥便夺门而出朝她扑来,并发出类似低吟的委屈叫声,还将一颗巨大的头颅拼了命地蹭着花子慕的脸。
“吓坏了吧!”花子慕眼神蓦地柔和了下来,双手抚摸着花哥的头颅。
她唯一的朋友是眼前这只白虎,曾经多次因为自己太过无聊,用魂力将花哥幻化人形来陪自己说说话。
灵兽状态的花哥很喜欢给她撒娇,跟孩童心智差不多,幻化出人形的花哥,似乎因为魂力的关系,心智也随着长了不少,花子慕认为一点也不可爱。
她看着此时像个孩子的花哥,心中想的却是洞中那一家人,神色复又暗淡了下来。
几日后,花子慕正在月牙院中打坐,突然感知结界波动,倏忽睁开眼朝着师父的往生谷方向看去,清澈蓝幽的眼眸掠过一丝决绝,转而闪身消失在院中。
往生谷中,蛇婆一袭酡色绸衣,自高壁中一处石门处站立,颇有漠视万物的姿态。
花子慕出现在削壁之下,当即便跪在了地上,神色肃然垂首请罪道:“师父,弟子擅自破界入世,请师父责罚。”
“……为何破界入世?”蛇婆神色肃冷,缓缓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徒弟问道。
花子慕眼波闪动了下:“……师弟玩心重,说夜思节到了、想带我去放灯。”
她对自己的师父极为敬重,一直是奉命唯谨,从未有半分违逆,更是不曾有任何遮掩。
自小师父对她极为严厉,甚至与她和颜悦色的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师父平日很少与她说话,但她依旧视师父为自己最信赖,最亲近之人,故而更不会有半句谎话。
“既是你师弟破界,要罚也该罚他,你来请什么罪?”
蛇婆定眼看向对面一株冲破石壁的苐草,神色更加阴沉,眉目间尽显寒霜,单指一弹,便将那株苐草连根削落于山下。
“是我自愿跟出去的……”花子慕沉然道,“回来,我也已罚了他。”
花子慕俯首等着师父责罚,这是她第一次请罪,自小她便极为懂事,师父要她做的事自然是做到师父满意,师父不让她做的事她便绝不会忤逆。
“千冰障,三年。”
花子慕眉头轻微的一颤。
千冰障是一个比躔还要厉害的法阵,至于来历,花子慕不清楚,零界之中或许只有蛇婆一人知晓。
千冰障顾名思义,是一个与寒冰有关的阵法,里面如千层冰刀,万重寒浪,进入者必须催发魂力转换成火来抵御寒冷。
也由此来不断地淬炼她的火属性体质,可这修炼艰难万分,稍有不慎便会遍体鳞伤。
她第一次入千冰障就差点死在冰障中。
而惩罚她三年不出千冰障,说明师父当真十分地愤怒,按照她目前的修为,能在里面坚持一年半载已是极限,三年,恐怕她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花子慕对这个几乎可以取她性命的惩罚,没有半句反驳,但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事要做。
“师父,徒儿在石花镇上遇上了……狼族人,发生了一些事情想不明白,徒儿想请教师父。”
“你终年深居于此,初次出世自有诸多好奇与不解,但那些都不是你该上心之事,你该费心的是如何勤加修炼,才能更快更有效的破灵启进入灵化层,才是你该想的事。”
花子慕天生二启魂元,但修炼了几百年依旧不得突破。
她每日入千冰障一次,却始终冲不开灵启最后一层,有时候她也想过或许自己的魂元只能提炼到二启。
魂元自结元那刻起便注定了他最大提炼空间,有很多人无法提升至最强最大的状态,原因是修炼太难,缓慢似蚕食林海。
花子慕在天水涧中得师父亲受,又有零界再无其二的千冰障,她的修炼自是比别的修士要快上百倍。
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下她都无进展,想来只怕自己资质有限,再无突破的可能了。
蛇婆见花子慕跪在地上并未打算起来,问道:“还有事?”
花子慕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这几日困惑她的那些事,问道:“师父,上神避世,怜悯妖灵,正是因妖为苍道不容,她苦心一片保全的零界为何大家还要相杀?为何不能勠力同心和睦相处?师父这般厉害为何不……”
“住口,你懂什么?你才出了几日,哪里来的这诸多问题。”蛇婆吊翘的眉峰直指上空,良久,重重吁出口气,“今后不许你再出结界半步。”
“师父,徒儿可以躲在这里修炼,可外面尚有许多可怜的人无处可躲。”
这是花子慕第一次顶撞她的师父,而蛇婆也从未见过自己徒儿这般执拗,以前只要自己眉头一皱,她也能乖乖巧巧地听话,可是此刻她看到的是一脸坚毅决绝,眼中有了悲悯。
一时蛇婆心中突然有些怒意,这个原本顺从她的徒弟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徒弟,许久后,意味深长地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论是在何处这都是顺应大道,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
“师父,可妖灵山\/妖灵山可以。”花子慕有些激动,带着哀求的眼神仰望着自己的尊师,“即便外面的世界改变不了,但我们至少可以学妖灵山,收容那些无处可去的人。”
蛇婆须臾间闪身至花子慕身侧,一双从未见过的厉色眼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花子慕,似乎在那眼眸之中,藏有扑食猛兽,随时都可能扑杀而出。
蛇婆厉声道:“妖灵山是妖灵山,天水涧是天水涧,你给我好好记住,你我都不过是蚯虫,你少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能救多少?又要救多少,才能使你满意?”
“……师、师父。”花子慕被眼前的师父震惊到,是那样的陌生,从未见过怒火滔天的师父。
“……滚回去冥想,”蛇婆分离起身,广袖一挥回到高台之上,“就你这样进千冰障只能是送死。”
自那日后花子慕陷入了深度冥想之境,整整三个月未曾出境,直到她师父来月牙唤醒她为止。
“师父?”花子慕醒来看见师父站立在她的竹屋中,震惊不小,她师父可从来没来过月牙。
自上次见师父大动肝火后,她再见到师父时,心中总有点说不出感觉,有陌生,有疑惑,还有前所未有的恐惧。
“上夜与石灵两位灵尊终年闭境自守,鲜少听过收容散妖异族什么的。”蛇婆说罢便朝着花子慕体内打进一道魂力,“上夜,乃三启魂元,曾是上神座下的一只黑猫幻化而成,喜静,灵尊随和,但除了上夜谁也没见过他。”
花子慕顿时察觉师父打进身体的是何物,不解地看着自己师父。
“师父……”
她不知师父为何态度这么大的转变,居然主动开口要她去寻妖灵山,此事她心中自是愿意的。
“此次命你去寻妖灵山,我只不过随你的意思,出去历练一番,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是何模样。”
蛇婆怎么会不懂自己的傻徒弟,她要是执拗起来,只怕千冰障她再也入不得了。
“是,师父。”花子慕很是感动的答应道。
月牙内,花子慕在床榻上盘膝而坐,一侧的花哥耷拉着眼帘将脑袋,支在床榻边很是安静,时不时用脑袋蹭一下花子慕的膝盖。
花子慕终是温和地勾起了嘴角:“没事的,下次出门一定带你去,这次你在家等我回来,我去去就回。”
白虎鼻息声更重,眼帘眯阖不搭理她,甚至将头都转了过去。
花子慕笑出声来:“我保证,下次一定带上你。恩?”
砰……
花子慕眉头一沉,抬眼朝门口看去,只见银楚宸容光焕发地站在门口。
“你不是在躔中吗?”
花子慕略微吃惊,没算错的话,银楚宸还有两个月才能出来。
“师父叫我出来的啊!”银楚宸好几个月在躔中没累死,也差点被憋死。
银楚宸支着门框对花子慕展眉一笑,说道:“师姐,师父说我们可以出天水涧了,真是太好了。”
……
除了他之外,屋子里的两人并不觉得太好。
“走走走……我们快点走,若是不走师父变卦了就走不了了。”银楚宸连连催促道。
“你要同我去?”花子慕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语气还是听出了惊讶意味。
“嗯,师父不放心你一人出门。”银楚宸走到屋子中央,拿起竹桌上一杯已凉透的茶水,直接喝下,甘甜清爽,还带着浅淡的棠棣花香。
“为什么偏偏是你,不是花哥?花哥也可以同我去。”
花子慕心情顿时不好,她开始对一个人出门也有些忐忑,也想着带着他,但是一想到他的性子,就令她头痛,想想还不如一个人去得好。
银楚宸看着熟悉的躺椅,甚是想念,一个疾步便躺了上去,闲散的摇动起来,悠悠道:“所以说师父就是师父,她老人家可比师姐你想得周到得多,花哥只不过是头灵兽,它懂个啥……”
银楚宸俏皮的将一条小辫子拿在手中把玩着,一脸骄傲的说道:“再说最重要的东西,我有,它可没有。”
“什么?”花子慕看了一眼伏在腿上的花哥,问道。
“……钱啊!”
花子慕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盯着银楚宸,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