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的烦恼
“…… 让我们来分析一下这道题，既然，题目中给出了两个未知数 x 和 y ，那么我们在理解题意后首先要判断的是，是否可以在已知的线索中，存在推导出其中一个未知数的可能 ？…… 你们要明白，题目中的故事逻辑通常是用来迷惑你们的，无需理会，这里的本质是 y 值可以从第三象限的抛线规则中推导得出……”。
嵘城高中高三六班的课堂上，数学课的张老师一边熟练的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推导公式，一边像往常一样宣讲着一道应用题的解题思路，他的表达清晰熟练，显然已经在教师的岗位上坚守多年。
然而，无论数学老师表现的如何轻车熟路，都注定无法让每个学生完整的继承他的想法。
此时，坐在教室第五排靠窗户位置的赵杰，便是如此，由于不能够完全理解所有过程的细节的缘故，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对他来说很像是雾里观山中的亭台楼阁，时隐时现中缺乏真实感。
虽然绝大多数老师都会说：“有不会的地方及时提出来问”。
可但凡上过学的人大概都知道，当一个人没有搞不明白的知识点有点多时，他是不敢在公共场合提出问题的，而对于这种情况，要么想办法利用自学这样的方式去查漏补缺，要么就只能等着知识缺口一天天变大。
……
“……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在保持准确率的情况下，分析思路与解题过程一定要快，否则，你可能会没有时间答完所有题目！……”张老师习惯性的又重申了一遍，即便这句话他几乎每节课都会重申个两三遍。
不过或许也不能怪他，龙国的高考，归根结底是选拔性的考试，那些名牌大学在高考中的录取比例，相对于整体考生的数量而言，其实是非常小的，所以试卷上会普遍的出现难题多，大题量、等现象，因为选拔者本就不打算让所有人都能够顺利的写完所有题，他们只需录取那些相对排名靠前的考生即可。
深知此道的张老师碍于教师身份，通常不会直接和同学们讨论教育选拔体制，所以大多数时候，只是用这种方式反复强调与叮嘱。
……
在教室黑板的左侧，挂有一个醒目的倒计时牌，上面用浓墨黑体与鲜红的数字标写着“距离全国高考仅剩183 天！”。
按照学校的惯例，所有班级在进入高三阶段后都会在教室安装倒计时牌，上面的数字由班委们负责每日更新，而这看起来简单装饰物，却像是悬在学生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散发着阵阵寒芒，诡异的让教室这种地方，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
从客观的角度看，赵杰的学习成绩还算不上是那种一窍不通的学渣，因为依靠着「勤能补拙」的指导思想，步入高中学业他，利用间歇性的理解分析、持续性的死记硬背，在每一次模拟考试中，总算能扛着锄头刨出一些分数，这使得他的成绩长期处于班级中等偏下的位置。
尤然记得小时候，亲戚朋友常夸赵杰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然而他不知怎地，对他的评价就慢慢从「非常聪明」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勤能补拙」。
「有多大概率能够考上大学呢 ？」这是赵杰近来常常被迫思考的问题，最终他能够给出的答案是：“如果心情愉悦，发挥良好，应该会有 50 的成功概率，如果相反，那么可能就只有 30 ~ 40 的成功概率了”。
可话虽这样说，每当赵杰想起热门的手机游戏中，50 的抽奖概率几乎等于大概率的失败时，还是不免突然打个冷颤。
于是，进入高三后，赵杰的美丽心情，也似乎变的越来越少了。
用赵杰自己的话说就是：“如果心情好的话，估计能有个 50 的成功概率，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能大概只有个 30 ~ 40 的成功概率”，可虽然这样说，但赵杰很清楚在热门的手机游戏中，那 30 ~ 40 的成功概率到底意味着什么 …… 于是，自从进入高三学期，他美丽心情似乎也变的越来越少了。
然而，让赵杰烦恼的显然不仅仅是高考这件事，更多的，是在该处境下不断遇到的挫折与困惑，例如：
「为什么自己明明下定决心要认真听课，却时常控制不住的走神？」
「为什么有些同学就能够比自己更快的理解各种各样的知识点？」
「为什么感觉自己会的题，但一考试就会答错？」
……
就这样，各种烦恼仿佛会潜伏在赵杰的潜意识中，就像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只要他稍不留神，就会从暗处突袭出来，给予赵杰以沉痛暴击。
……
“如果我能够考上名牌大学的话 ……”显然，赵杰开始走神了，开始不由自主的幻想起自己考上名牌大学，从而解决一切烦恼，惊艳了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
想着想着，赵杰的眼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个坐在教室第三排中间位置的女生，思想又转而道：「…… 像陈晨那样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压力和烦恼吧 …… 我与她的差距，难道真的是智商上的差距吗 ？似乎也只能这样解释 …… 感到有点可悲 …… 」。
赵杰思绪关注到的女生陈晨，是班级、乃至全校有名的「学霸级」人物，虽然此时的她，看上去和其他同学一样在教室里上课，但其实她已经通过在「国际知识赛事上获得金牌」的方式，获得了国内顶尖学府「清大」的免试保送名额。
所以，理论上困扰折磨赵杰的那些刀山火海，在叫陈晨的女孩那里一切都不存在。
而更让赵杰感到羡慕与扎心的是：似乎陈晨在保送问题上和她的父母存在矛盾，起因是她的父母希望她直接出国就读世界顶尖学府，而陈晨本人的意思是，想在国内进行完本科段的学习后，再出国深造。
当想到自己与陈晨的处境差异，赵杰想到了一句或许极不恰当，但确实能表现赵杰心情的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想到这里，赵杰又不禁打了个寒颤，内心暗道：“好家伙，只能想到这句话，看样子我的语文课功底也是不太扎实啊 …… ”。
……
“啪 ~ ！”
一颗粉笔头准确命中赵杰脑袋，随后传来了张老师略带嘲讽声音：“呦 ~ ？赵杰，在看什么呢 ？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看看 ？”。
伴随着教室中响起一阵哄笑声，赵杰这才如梦方醒的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非常尴尬的站起身来，准备接受接下来的训诫。
在人与人组成的社会里，许多事情先不论是否合理，往往都会在某些因素的影响下，逐渐形成对应的一套标准范式，学校也不例外，几乎每个上课走神、调皮捣蛋的学生，在接受到粉笔头的惩戒后，都需要保持谦恭与沉默的姿态，等待老师的进一步训示，久而久之，这已经逐渐形成为一种大家公认的事件处理逻辑。
而至于「哄笑」这件事就更加有趣了，许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可笑，但慢慢的，长期处于应试压力下的学生们，开始养成一种「抓住机会哄笑」的习惯，似乎需要借此排解与舒缓压力。
……
看到赵杰表现出了标准的忏悔姿态，张老师略显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当然也可以不提醒你，只是我不知道，假如你后来落榜了，你会不会因为曾经我在课堂上无视、纵容你上课走神而记恨我呢 ？”。
说着，张老师拿起案台的上直尺，向高考倒计时牌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稍加用力的拍指了两下，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 ？心里有点数吧 ！”。
赵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那样静静的站着，即便这尴尬的空气让他不那么舒适。
“铃铃铃 ……”。
好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这优美的旋律，魔力般的强制截断了尴尬的延续。
……
直到张老师收拾好教案，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赵杰才松了一口气的坐回座位。
而周遭的同学们，该趴下睡觉的睡觉，该打趣聊天的聊天，该出去逛操场的逛操场，就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赵杰扭头看向窗外，看着窗外那因为下课，而逐渐热闹起来的操场，思绪却不禁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之中，在一种类似于混沌感的错觉中，赵杰体会着那看似真切，却身不由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