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个叫俞金秀的女人
张国庆笑着说:“据说过了县界,到了樟树县,大客车上的盲人都知道。”
“客车上有广播呀?”
“哪有什么广播啊。盲人说,连着两个坑,把我都给颠起来了,还不是到了樟树县吗?”
车上的三个人哈哈大笑。
说说笑笑间,桑塔纳已经驶过樟树县城。按照张国庆的指引,司机右拐奔了东北方向,七扭八拐的又跑了十多公里。
开上小路,远远见得路边出现一个石碑,张国庆说马上就到了。
到近前,只见米白色的半人高天然卧牛石上,镌刻着“曹家营”三个行体大字。大字上的红油漆斑驳散落,看上去每个字都缺了点儿笔划。
桑塔纳停在村东第一家的门前,三个人下了车。
这是一座孤零零的庭院,在村子的最外围,村里最近的一户离这家也有百十米开外,红色砖墙砌的有两米高,两扇白色大铁门关的紧紧的。
右扇铁门的中央位置有道小铁门,上面锁鼻锁眼儿那地方没有锁,看来家里有人。
司机提着一包烟酒和点心,张国庆砰砰的敲着铁门。
院里顿时传出了“汪汪”的狗叫,乔玉儿连忙后退两步。
院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来了,谁呀?”
小铁门打开,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出头的女人。
这女人大约一米六多的个头,不胖不瘦的身上套着一件白色基调、有几朵蓝色小花点缀的连衣裙,系带在腹部扎成蝴蝶花,更显出身材的匀称。
脚上是肉色短袜,黑色皮凉鞋一尘不染,大概是刚刚打理过。
女人染烫过的淡黄色卷发在脑后扎个马尾,眼睛不大,在白净的脸上眯着,眉头微蹙,打量着他们三个。
“你们是…?”女人疑惑的看着他们。
“大舅妈,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国庆啊”,张国庆笑嘻嘻的说着。
“哎呦喂,你咋变得这么黑了,也比以前壮实多了。这要是走到大街上,我都不敢认你了”,女人笑着絮叨着,“你们快进屋啊。”
院里东南角的大铁笼子里,一只大黑狗连窜带蹦的狂吠着。女人呵斥两声,那狗便低头转回笼子一角,蜷下身子呜咽着。
“我大学学的是农业科技,隔三差五的跑农村地里。就是天天擦面粉,我也得晒黑了”,张国庆打趣着自己,三个人跟在女人身后进了院子。
院子倒还宽绰整洁。正面是六间红砖到顶的瓦房,绿色的木质窗户上,玻璃擦的很干净。院子西侧是厨房、洗澡间和杂物间,西南角落是厕所。
院子东半部分是菜园,种着半垄沟的韭菜,几颗丝瓜爬上了东墙,两棵南瓜秧被引到了狗棚上,长了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南瓜。豆角架和黄瓜架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您家院子挺大的啊“,张国庆站在水泥甬道上,环视着院落。
“批宅基地的时候,你大舅晚上去了两趟村主任家里。送了四瓶好酒,就多给了一间房的地方,显得宽了一些”,女人笑盈盈的说,“快进屋吧。”
进门是客厅,摆放着深棕色木质沙发,黄色坐垫和靠枕。落地电风扇呼呼的吹着。靠里屋角半人高的茶具柜子上,是一台红色电话机。
对面米黄色电视柜上二十英寸的彩电,正播放着连续剧,女人进屋后把声音调小了一些。
乔玉儿惊讶这偏远农村家庭的摆设,干净利落且不说,电话机可是个稀奇物。
自家在粮库家属院居住,想安装个电话,还是托了当乡长的姑夫许志明。
许志明找的邮局局长,请客吃了饭,花了三千块钱,这价格据说还给了乡长的面子,半年后才给安装上。
张国庆给他们做了介绍,“这是乡里负责宣传工作的小乔,这事我们司机小李”,他把乔玉房说成了乡干部,乔玉儿“噗嗤”一笑,也没辩解。女人忙着给他们三个斟满茶水。
“你大舅跟我说了,你们要过来”,女人从茶几下端出炒花生和葵花籽,给每人面前捧了一捧。
转身她又对张国庆说:“知道你要来,今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我给你们村委会打的电话,听见广播喊你爸的名字。过一会儿我再打过去,你爸说你妈没过来听电话,昨天到玉米地里施肥闪了腰,在炕上哎呦哎呦的趴着呢。”
张国庆的老家大张庄离这儿还有十多里路,家里还没安装电话。
司机小李接过话说:“乡里又添了一辆小车,书记去了县里要开几天的会,家里也没啥急事。要不这样,张哥咱们带老妈去县城医院看看去。你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正好有车。”
乔玉儿心里竖起大拇指,夸奖这司机小李真会来事儿,看来那四盒香烟起了作用。
“能行吗?”张国庆把眼光转向乔玉儿,她姑父可是乡长。
“张哥你快去吧,咱这边的活儿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咱乡长说了,时间服从质量”,乔玉儿知道他在想什么,赶忙打着保证笑嘻嘻的说着,“你放心,我肯定什么都不说。”
“那就谢谢妹妹了,我们赶紧去。舅妈帮我照应着她啊”。这时“小乔”变成了“妹妹”,张国庆两个人说着话便起身往外走。
“你就放心去吧,我们娘儿俩又不是小孩子”。望着桑塔纳远去,女人拉着乔玉儿的手回屋,笑着说:“你这闺女越看越俊,今年多大了?”
“我十九了”,乔玉儿打量着女人,“舅妈您也很年轻漂亮啊,根本不像是农村人。”
“你也别叫我舅妈了,听着怪生份的。我叫俞金秀,今年四十二岁了,你就叫我秀姨吧”,秀姨笑着说。
一笑起来,她的眉头便全部舒展开来,两眉间的竖纹变得若隐若现。
“好的秀姨”,此时架上的黄瓜正是娇嫩欲滴,瓜顶的黄花儿在阳光下绽放,乔玉儿俏皮的歪头看着。
秀姨连忙摘下两个,到水井旁冲了冲。
“您家的黄瓜怎么这么甜呢?比我们家院里的好吃”,乔玉儿惊诧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