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偷外卖的贼（楔子）
“咕咕～～～咕咕～～～”
已经傍黑的海港市某重点大学内，王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肚子发出一阵阵的嚎叫。
这已经是她每日只吃一顿饭的第四天了，自从两个月前母亲检查出了糖尿病，家里就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
王竹的父亲98年在厂里工作时意外触电去世了，当时的王竹才刚刚满月不久。王竹母亲怕她受委屈这么多年一直都未再嫁。
母女俩省吃俭用的过了18年，终于王竹考上了重点大学，只要在熬过四年两人的生活就会渐渐好起来，偏偏这个时候母亲却病了
王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还有手机余额里仅剩3块6毛2的生活费，脚步不免快了起来，不一会人便走到了宿舍楼下。
宿舍楼的门大开着，来来往往都是进出的人，饭点的原因时不时就会有几个下楼取外卖的人出来。
看着门口一排排放着的外卖，王竹把头压得很低拿起一个看起来不贵的炒粉就朝宿舍楼里走。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从她宿舍最后一袋方便面吃光那天算起，她这四天的每日一顿饭都是这么解决的，但此刻王竹那只攥着外卖的手还是紧张的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喂！站住！你这个偷外卖的贼！”
王竹听到后面的喊声顿时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她此时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更不敢继续走。
一个中等身高，梳着高马尾的女生走到王竹面前瞪着她大喊道：“怎么？偷完东西就想跑吗？”
高马尾女生伸起手去抓王竹的头发，边拽边说道：“蹲了你几天了，可算让我逮到你了！看你还能往哪跑！”
高马尾女生向上抬起抓着王竹头发的那只手，试图看清王竹的脸。
王竹强忍着被高马尾女生一只手撕拽头发带来的疼，继续将头压得更低，小声说道：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
此时的王竹脸色惨白，手脚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一颗一颗的泪珠砸在脚面上。
围观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都在小声的议论着，不少人还拿起手机开始录像。
王竹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那眼神是审视也是嘲笑，她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羞耻感。
高马尾女生松开了抓着王竹头发的手，指着王竹冲围观的人大声说道：
“同学们！看看！看看！”
“她有脸偷东西！没脸见人了！”
王竹听着高马尾女生的话，她又害怕又后悔，她想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但为了那最后一丝可怜的尊严，却只能忍着不发出声音来。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已经认出王竹了，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平时看她挺文静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跟你们说啊，这种人最会装了！”
“……………………”
王竹听着周围人的各种诋毁，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呼不出去，身上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泄掉。
“哇～～～哇～～～哇～～～”
王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着，她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那最后一丝可怜的尊严也被碾碎。
高马尾女生看着瘫坐在地放声大哭的王竹，一脸不屑的说道：
“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偷了东西还有脸哭这么大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高马尾女生转身对着围观看热闹的人问道：
“你们说是不是？哪有这么不要脸的？”
宿管阿姨一进宿舍楼大门就看到高马尾女生大声说着话。
宿管阿姨冷着脸，看向人群问道：
“怎么回事？”
“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儿干嘛呢？”
宿管阿姨也没想到自己去食堂吃个饭的功夫楼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高马尾女生看宿管来了，立马伸手指着王竹冲宿管阿姨说道：
“阿姨，她偷外卖被我抓到了！”
宿管阿姨听了高马尾女生的话，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王竹。
宿管阿姨没有什么反应，看着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厉声道：
“跟你们没关系！”
“都散了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宿管阿姨这么说，知道后面应该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开始陆陆续续的散开。
宿管阿姨伸手掏着钥匙，一边往休息室走一边对王竹与高马尾女生说道：
“你们两个跟我来休息室。”
高马尾女生瞥了一眼王竹，就往休息室走去。
坐在地上的王竹一抬头刚好对上高马尾女生瞥的那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记住你长什么样了，别想跑！
王竹情绪也稳定了许多，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朝休息室走了过去。
……
15分钟后。
休息室内。
王竹的辅导员刘忠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刘忠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微胖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刚从教学楼跑过来的。
刘忠顺进门后看了一眼王竹，就直接去跟宿管阿姨了解情况了。
宿管阿姨便把大致情况简单给刘忠顺叙述一遍了。
听完宿管阿姨的叙述，刘忠顺看向低着头的王竹问道：
“宿管阿姨说的都是实情吗？”
王竹抬起头，看着刘忠顺点了点头。
看到王竹承认了刘忠顺知道此事定性了，他立马转身换上一副笑脸看着高马尾女生道：
“同学你好，我是……”
后面的10多分钟刘忠顺都在替王竹道歉，并且保证会让王竹做深刻检讨。
刘忠顺与高马尾女生聊的差不多了，转身冲王竹说道：
“王竹，过来给同学道个歉！”
王竹立马走到高马尾女生面前，此时她眼睛里还含着泪花，规规矩矩的给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郑重其事的说道：
“对不起！”
高马尾女生接受完王竹的道歉，也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便走了。
王竹也跟着刘忠顺从休息室走了出去。
两人站在宿舍楼门口，刘忠顺板着脸看向王竹问道：
“家里有困难？”
王竹的助学贷款就是刘忠顺经手办的，所以他对王竹的家庭还算了解。
王竹抬头看向刘忠顺点点头，把母亲患病的情况跟他说一遍。
刘忠顺听了后表示会尽量帮她在近期申请一笔补助，又对王竹偷外卖一事批评了一番，最后还不忘提醒王竹记得写检讨书。
聊得差不多，刘忠顺就离开了。
王竹看了眼已经黑透了的天，许是要下雨的缘故，看不到一颗星星，黑的像墨撒了一般。
……
“王竹怎么还没回来啊？”
“谁知道呢，没脸回来了吧！”
“她那视频已经在学院群里刷爆了，换作是我，肯定是没脸继续待在学校了。”
王竹走到宿舍门口刚好听到舍友吴蔚跟田仪染的对话。
“染子，快检查一下自己的贵重物品有没有丢的。”吴蔚煞有其事的说道：“毕竟宿舍住了个贼，小心点好”
田仪染笑了笑扭头看着吴蔚道：“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不过最好是别再回来了，看到她就烦。”
吴蔚也附和道：“管她呢，她要是还有脸回来，咱俩就去找辅导员调宿舍，反正我是不跟小偷住一起。”
“说的有道理。”田仪染也是点头同意。
王竹听着舍友的对话，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牙齿咬着下嘴唇。
她不明白平时相处还算融洽的室友，怎么会因为一件事就如此的诋毁她。
王竹伸回了那只打算开宿舍门的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转身往楼下走去。
从宿舍楼出来的王竹，坐在楼下一个被阴影盖住的花坛上。
许是到了最后一节大课下课的时间，时不时会有几个人在她附近停共享单车，走时还会看她几眼。
过了一会，王竹起身离开。
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王竹一个人低着头走着，晚间下课的人流与王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竹此刻就像一艘逆势而上的小舟，周围嘈杂的人群将渺小的王竹烘托出一种独特的孤寂感。
周围的行路匆匆与欢声笑语，掩盖住了此时王竹的哭声，一滴一滴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此时王竹只想躺在母亲的怀里。
只有母亲的怀里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只有母亲愿意接受这个做错事的孩子。
只有母亲还愿意爱她。
……
王竹到了教学楼的天台，这是她平常背单词的地方。
蹲在教学楼天台边的王竹，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进腿里。
此时的她没了每日清晨在这背单词时的朝气，像一只淋过雨后受伤的小猫。
王竹就在那蹲着，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干嘛，该去哪儿，能去哪儿。
这么大一座城市，连一个能给她落落脚儿，休憩一下的地方都找不到。
王竹想过无数次给母亲打个电话，跟母亲说一说自己的不得已。
哪怕是听母亲叫自己一声：竹儿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更不该！母亲的病情才刚刚有所缓解，此时说再多也只是多一个伤心落泪的人。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天台的平静，仿佛又起了一层波澜。
王竹缓慢的站起，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时，王竹愣了一下，联系人姓名【姑姑】两个字。
这是个看似亲昵的称呼，但对于王竹来说却显得异常陌生。
甚至还有些厌恶。
这两个字对于王竹的意义仅仅是，那从未见过的亡父的姐姐，王敏。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来，将此刻王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大概猜到了为何此时王敏会打电话过来，在宿舍楼门口王竹跟刘忠顺如实说了母亲患病情况，偷外卖这事是肯定要告知家长的，家长联系人电话至少填两个，王竹也是实在无人可填了才不得已留了王敏的电话。
王竹看着手机屏幕，伸手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你这个胎里坏，你学什么不好？你学偷东西？”电话那头的王敏的声嘶力竭的骂着。
“你妈可真是个害人精克死了我弟弟不说，还生下你这个小害人精！小小年纪你就不学好！”
“现在就开始偷东西，以后是不是还要偷人啊！”
“呸！不要脸！”
王敏在王竹父母谈恋爱的时候就不同意两人在一起。最后也是怀上了林竹才领的结婚证，连婚礼都没有办。林竹父亲去世后王敏逢人便说是王竹母亲克死了她弟弟。对王竹也是从未有过一个好脸。
听着王敏的话王竹此刻呼吸越来越来快，嘴唇也开始发白，握着手机的手越握越紧。
“闭上你的脏嘴！你不配说我母亲，更没有资格教育我！”
王竹声嘶力竭的喊着，此时的她双手、嘴角都颤抖着，恨不得将所有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到电话那头的王敏身上。
“长本事了是吧？就知道你妈那坏种生不出来什么好东西！”
“就应该在你一出生，就把你掐死！”
“省的你出来丢人现眼！”
“嘟～～～嘟～～～嘟～～～”
王敏一通破口大骂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啊～～～～～～～～”
听着电话“嘟嘟嘟”的结束音，王竹不受控制的大喊，双手上下抖动着，手机顺着手心滑落。
王竹伸出脚踹着天台的围墙，脚底撞击墙面发出砰砰声，王竹并不觉得疼，她需要发泄。
“哗哗～～～哗哗～～～”
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下了起来，黄豆粒般大的雨点一颗一颗砸在王竹身上，雨水跟泪水无限交织着。
“啊～～～～～～～～”
王竹直起身体，伸出双臂，仰面冲着夜空大喊，伴着密集的雨点，肆意的舞动着双臂，尽情的蹦着、跳着，她的行为简直就像一个疯子，但此刻的王竹却比任何时候都轻松。
“咔嚓～～～咔嚓～～～”
响彻天地的雷声钻入王竹的双耳，她睁开双眼，只见一道白光从空中向她袭来。此刻时间好似放慢了数百倍，那白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触手可及。
“唔哩~~~唔哩~~~”
“氧气！”
“肾上腺素！”
“”
“抢救无效，死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