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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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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早餐,在家里化了妆,大概上午十点,江浸月开车和季盈出门。

    在露天的停车场停了车,又走了十来分钟,抵达老城区中央一条稍显清静的石板老街。

    飘着小雨的早晨,游客稀少。

    街巷窄而深,尖顶青瓦的房,绿藤攀附石墙。透过雕花木门窗,可见商铺内里复古的装潢。

    前端是老式摄影厅、文创店、花房和手工旗袍店,后端是设计师民宿、茶室和咖啡馆。

    老旧的巷子走到尽头,约两米宽的小型假山鱼池边,经营着一家酒吧。

    门的左侧,牌匾上字体风骨遒劲。酒吧名单字,俗。

    下面一行字体稍稍偏小的英文。

    ——vision

    闹市里寻到安静的古巷,江浸月在三年前将清吧开到此处。

    收伞推门,整体为希腊爱情海沿岸设计风格,偏暗色调,手工壁画背景墙,吧台边摆着阿芙洛狄忒半身雕塑。

    她和季盈是最早光顾的客人。

    负责接待的侍者见了人,唇边立马扬起笑来,少年音色脆生生,“音姐!盈姐!”

    江浸月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爱神贴纸,算作回应。

    闻声,前区正擦拭酒杯的调酒师也从吧台后抬起头,“音姐,这么早来,今天喝点什么?”

    江浸月随手将包放在吧台面上,“你忙你的,我自己调就行。”

    调酒师将酒杯倒挂在摆架,乐得清闲,笑眯眯应下,“好嘞。”

    玻璃裂纹吊灯垂下,灯带光柱映着复古酒柜。

    站到调酒台后方,江浸月拿出一本酒单,放到吧台上,“看看想喝什么。”

    这个月的酒单同之前又发生了变化,季盈坐在高脚凳上,快速扫过一遍,又将酒单合上,“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你调什么我喝什么。”

    江浸月洗好了手,用纸巾擦干水渍,打开桌上法文logo的散装红茶罐,舀出细碎茶叶在杯中,开始冲泡。

    方形冰块、野格酒、青柠汁、蜂蜜红茶、和负责装饰的切片柠檬。

    调配好后,江浸月将酒杯放到季盈面前。

    “叫什么?”玻璃杯被季盈端起,在与眼睛平行的位置,她端详着。

    没有闻到很重的酒精味,昏暗的灯光照射下,酒体微晃,呈出清透诱人的红棕色。

    “hunter"stea。”

    中文译为猎人的茶。

    顺滑的酒液滑过口腔,季盈敏锐地尝到了那抹熟悉的味道。

    季盈扶着额头,失笑,“你真的,对野格情有独钟。”

    其实酒名也有暗示,野格来源德国,原名为狩猎大师,最初是猎人在狩猎时随身携带的药酒。

    “好喝吗?”江浸月问。

    “还行,基本上都是甜的红茶味。”

    最初,季盈其实很难接受野格本身携带的浓烈刺激草药味,江浸月却偏爱着这款酒。喝了这么多年下来,季盈即使谈不上喜欢,也逐渐能够接受野格的味道。

    江浸月在身后的酒柜上挑了瓶甜白葡萄酒,露森酒庄的雷司令,加入冰块后,按一比一的比例混上野格。

    一分钟不到,江浸月调好了自己的那杯酒。

    坐到角落的圆桌边,墙面嵌着盏蝴蝶壁灯,晶莹剔透的翅膀,振翅的蝶发着鹅黄色的光。

    “你又喝这个?”季盈将包放在靠墙边,瞧着江浸月手里的酒杯,“每次看你喝野格都是这种喝法,不腻吗。”

    江浸月端起杯子,冰凉的草药酒精味刺激味觉,她说,“没别的想喝的了。”

    野格可搭万物,随便怎么调配都行。

    江浸月手里那款酒没有特定的称谓,她自己取的名字,甜白野格。

    野格混着甜白起泡葡萄酒,不挑酒的品种,无论是被誉为“液体黄金”和“甜酒爱马仕”的滴金贵腐甜白,还是平价的甜口,都能加上野格制成一杯特调。

    “大早上的,你那杯度数高,少喝点。”季盈手撑下巴,注视着江浸月,细心叮嘱。

    野格虽酒味不浓,但度数却高。季盈这杯酒加了足足三倍的红茶冲淡了野格浓度,江浸月手里那杯却是纯酒精调配,名副其实的烈酒。

    江浸月放下玻璃酒杯,“你也太瞧不起我了,这一杯不至于让我喝醉。”

    露森雷司令即使是甜白也偏酸,涣散的果香和橙花香,掩盖了野格的药酒气味,支撑起整杯酒的口感。

    季盈从包里拿出手机,没好气道,“我才不担心你喝醉,你不是胃不好吗,医生说让你注意饮食习惯,你多上点心。”

    “我知道的。”江浸月将面前的酒杯推远了些,像在说,看吧,我没喝。

    见状,季盈微拧着的眉眼舒展开,低头打开了微博。

    浏览了几条新闻,她随手点进一条名为#苏绮何顾年#的热搜。

    两人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红,女方发长文控诉渣男出轨,放出了聊天记录和几张照片的实锤,并诉说自己半年感情付诸东流的心路历程。

    文章太长,季盈没看完,手指下滑,径直翻到女方微博的评论区。

    却没想到,排在第一条的评论里,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网友a]:盲猜一手,跟何约炮的人是尾音。就她那副妖艳贱货的小三脸,一看就很会勾搭男人。

    本是对这个瓜持远观态度的季盈突然就感到了一丝微妙。

    吃瓜,吃着吃着,好像吃到自家头上了。

    她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看向江浸月,询问:“你认识何顾年吗?”

    江浸月正戴着耳机看电视,按下暂停,将那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没找到什么有关信息,于是说:“不认识,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

    江浸月接过季盈递来的手机,苏绮一共发了四章照片,微博文案很短,是文章的标题。

    ——《谨以此篇,记我被绿的那半年时光》

    浅显易懂,开门见山。

    从配图里写的长文里可以得知,作为女方的苏绮今年刚满十九岁,是一名游戏主播。

    男方何顾年则是一个短视频平台的小网红,真实年龄二十八,立的是纯情男高中生且少年感四溢的人设。

    男女双方因游戏相识,逐渐培养出感情后,男方约女方线下见面,并确定了关系。

    就在前段时间,一次争执过后,男方态度忽然变得冷淡,试图用冷暴力逼迫女方分手。

    上个月二十五号,男方参加一个线下活动,女方那晚追去酒店。男方出轨,并被捉奸在床。

    江浸月浏览完女方的长文,在热评第一看见了自己的昵称。

    女方的全篇微博,都在描述从恋爱到分手的记录,对男方从真情实感的喜欢到失望,完全没有提到过关于尾音的任何事情。

    江浸月自己都有点迷茫,她对故事里的男主甚至没有一点印象,网友为什么会骂到她的头上,她心里的疑惑不亚于季盈。

    江浸月又翻了翻这条热搜里的其他热门微博,没找到有关信息,将手机还给季盈,如实道:“我不认识他们。”

    “脑瘫千千万,微博占一半。”季盈将界面退到热搜榜,一条条往下翻,仔细地找关于尾音在此事件中的信息,“你看下怎么处理这件事,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挨这群人喷。”

    暴露于公众视线底下,每日收到的溢美与批判都数不胜数。有人喜欢便会有人厌恶,二者总是相生共存。

    这么多年来江浸月见到过不少人发表对她的不喜,但从来没有一次挨骂得这么莫名其妙。

    刚打开和助理关笛的聊天框,对面便发来了一条营销号的微博,其中有男方昨晚直播长达两分钟的录屏。

    [关笛]:你快看!!

    江浸月点开那条视频。

    正常的聊天直播,但本适合走运动风的男生非要突出少年感,妆化得稍浓,脸失了血色,和脖子手臂一对比,活像面上一团白奶油的巧克力慕斯成了精。

    除开肤色不谈,他身材有力量感,五官也并不精致,没找准适合自己的定位,最后呈现出的效果便不伦不类。放在人群里,就会被淹没的程度。

    江浸月疑惑。

    就他,就这种长相,也能做网红,还是颜值博主?

    何顾年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凑近在手机屏幕前,跟弹幕互动聊天。

    “我最喜欢的女生啊……”

    他笑起来,露出嘴角两颗尖尖的虎牙。

    弹幕滚动,粉丝疯狂刷屏:「好奶」、「好帅」、「老公」、「心都化了」。

    江浸月让自己尽力去理解,自己和当代网友之间的审美和对颜值的阐释,或许已经出现了颇大的偏差。

    “当然是尾音啊,这还用问吗。”何顾年双手捧着脸,视线向上瞟,演绎着一个对心动之人充满爱慕的怀春少男形象。

    像是为了迎合他男高中生的人设,他故作出的可爱,并没有为他增添少年气,反倒让他的语气和动神态都显得幼稚低龄。

    “不止我一个人,你问问直播间的兄弟们,尾音应该是很多人心里女神级别的人物吧。”

    他再次凑近屏幕,嘴唇上下开合,喃喃念着弹幕,“苏绮要心碎了……”

    直播间顿时寂静了两秒。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他往后倒躺,做作地捂着肚子笑了会儿,又忍着笑意说,“我跟苏绮是单纯的朋友啊,真的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已,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大家别乱想好吗,这样会给我带来麻烦的。

    “我上个月才跟音音见面了,就c家那个品牌活动。”

    他压低声线,用他那并不磁性的声音,悄声地道:“大家是不是觉得音音的照片和视频已经很好看了,悄悄跟大家透露一下,音音本人长得比照片好看太多,而且身材巨好,超级瘦,人美腿长。”

    他眨下左眼做了个wink,录屏也至此结束。

    江浸月终于知晓自己掺和进这件事情里的原因。

    女方微博中提到的上个月二十五,将何顾年和小三捉奸在床的那天,也正好就是男方在直播中提到的那个,c家品牌活动之夜。

    女方并未过多提及小三的信息,网友便顺着何顾年在直播时,蹭的那波关于尾音的热度,将原本置身事外的尾音,代进了恶人角色里。

    看完了这个录屏,江浸月对何顾年有了一个大致的评判。

    又蠢又坏,还好色管不住下半身。至于给他总结的那几个头衔,是脏话。

    知道粉丝带苏绮的节奏,会给他带来麻烦。怎么就不知道,他主动带江浸月的节奏,会给她带来麻烦。

    江浸月返回微信。

    [关笛]:这个什么何,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恶臭猥琐男,我要吐了。

    [关笛]: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在大厅里面拍照,他厚着脸皮来找你加微信,还被你拒绝了!!!

    [关笛]:他也不瞅瞅自己,长得歪瓜裂枣,照片跟本人没一点相似,全靠p图和挑角度。

    [关笛]:就这还敢蹭你的热度,立什么爱慕女神的纯情少男人设,真恶心人!!!

    关笛这样一说,是唤起了那么点零星的关于何顾年的记忆。

    c家品牌活动的那晚,来找江浸月要微信的,无论男女,多得数不过来。何顾年很不起眼,但他浓厚泛油的妆容,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丝浅薄的印象。

    江浸月在心里,将他本人的相貌,和营销号发出来的那几张精修照片做了个对比。

    难怪,相似度低到,让她完全记不得,和他在现实里见过。

    子虚乌有的事,自然不认。只是,尾音工作室的澄清声明还没正式写出来,正午时分,苏绮发布一条新微博,帮江浸月撇清了她在这件事情中的乌龙。

    [苏绮suki]:何顾年,知道你在线,做了错事就像个男人一样出来道歉认错。别臆想症爆发去碰瓷别人。好吗,何大虎。

    江浸月收起手机,起身和季盈去这条巷子里的西餐厅吃午餐。

    出了酒吧的门,江浸月看见石板路旁一个告示牌,对着拍了张照片。

    餐厅二楼,日光熹微,穿过玻璃格窗,落在木质餐桌面。

    点完单,等待上餐的时间,百无聊赖,江浸月瞧花瓶里插着的那束奶油玫瑰和白洋桔梗,数清里头到底存在几种鲜花,她打开微博,浏览自己的评论区。

    安慰的,相信的,心疼的,质疑的,谩骂的,什么样的声音都存在于最新评论里。

    #苏绮何顾年#的热搜已经被顶到了第一,第二则是#尾音何顾年#。

    江浸月一看见她的昵称,和何顾年这三个字被放到一起,烦得有点生理性反胃。

    十二点整,江浸月发布一条新的微博。

    [尾音]:今天美瞳没度数,看不太清牌子上的字。

    配图是她刚刚在巷子里拍的那张,垃圾桶正上方的石墙上,贴着张深蓝色告示牌。

    “温馨提示。

    垃圾请自觉入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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