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傍晚，雾气笼罩的吴家寨提前入夜。
晏珩从楼梯上下来时地上蹲了一团，藏在光线晦暗的楼梯口处，险些被他一脚踢开。
“你缩在这里干吗？”晏珩踢了那黑乎乎一团一脚。
“我怎么睡着了……”黎川揉着眼睛站起来，看见晏珩又连忙打起精神说：“咱们要出去吗？”
晏珩“嗯”了一声，他见文瑶住的那间房门大敞着，问：“她人呢？”
黎川走近趴着门框往里看，嘀咕着：“不知道啊，下午我和她一起过来的，难道出去了？”
晏珩没再多问，转而在房间里面四处寻找起来。
气氛一时沉默，黎川等了许久也没见晏珩有其他反应，终于忍不住问：“咱们要去找她吗？”
晏珩打开墙角木柜，忍着不适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着，他没回头，反问：“找什么？”
“找……”黎川不知该怎么接话，他斟酌着说：“找文瑶，她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
晏珩：“所以呢？”
黎川：“所以……”
晏珩从橱柜中翻出一捆粗重麻绳，漫不经心地扯了两下，说：“她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以后有人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跑出去，我都要一个一个找回来吗？”
“不是……”黎川急于辩驳：“她不是和我们一起的吗？而且你不像……”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无声。
黎川很难清晰地表述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确实难以窥探晏珩的真实意图。
晏珩并不吝啬给予同伴帮助，但他也不像是个热心肠的人，甚至于他始终是一副淡漠的神情，以及无形中散发出的拒绝气息，似乎在对每一个接近他的人不留情面地说着“滚”。
但黎川确定晏珩并不是那么冷漠的人，至少他死皮赖脸跟上来的时候，晏珩并没有过多的反应，甚至于对待文瑶一再的撩拨也能淡然处之。
用“冷漠”来形容晏珩，黎川总觉得不太对，但以他浅薄的言辞确实不足以让他准确表述自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余人的安危和你没有关系，我就是……”黎川呼噜了一把后脑短短的发茬，大声说：“唉，卧槽，我不会说话，你别介意，我就这样，以前朋友就老说我像个傻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晏珩对黎川的话置若罔闻，他将绳子捆好，又打开文瑶的手机估算了一下电量，随即打开门走了出去。
黎川在原地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此时外面天光黯淡，虽然还没到无法视物的地步，但也差不太远，村民早已归家，玩家也聚集在一处将门窗锁紧，吴家寨里又是一片死寂。
晏珩走在前面，听到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时不时扫过来的小心翼翼的目光。
“你进来多久了？”他突然问。
“我？”黎川见晏珩说话松了口气，连忙倒豆子般将自己的经历一股脑倒了出来，“没多久，这还是我第二个副本，第一次进游戏的时候差点给我吓成智障，后面走狗屎运莫名其妙就通关了，算是躺赢吧！就和……”
黎川瞄了一眼玩家聚集的那栋楼，神情现出几分不满，说：“就和他们一样，什么也没干就通关了。”他想到这里看了眼晏珩的背影，猛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在抱大腿，又羞愧地说：“不过我也没好多少，五十步笑百步。”
“哦，”晏珩对黎川的精准自我定位并没什么兴趣，只是说：“凭运气，指望别人会死。”
黎川：“我知道，但我这人脑子不好使，只能跟着你多使点力……”
晏珩回想到黎川的别具一格，思维迥异的发言，心想黎川不是脑子不好使，而是每次都使错地方了。
晏珩：“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靠谱呢？说不定跟着我死得更快。”
“这个怎么说呢，感觉吧！”黎川神情思索，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片刻后他才迟疑着说：“就和游戏一样，有些人自带大神光环，或者看恐怖片的时候，有些角色一出场就贼他妈有安全感，这时候电影就一点都不恐怖了，我觉得你身上就有那种气质，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晏珩心底的恶趣味又探了头，他忍不住思考自己失忆之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会时常滋生出这种低级的恶趣味。
“你的直觉错了，我其实是个新手。”
“啊？”黎川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张大嘴表达着自己的惊讶。
晏珩勾起嘴角，将手里拎着的绳子塞给黎川，重复一遍：“我是新手，这是我第一个副本。”
黎川嘴张得更大，他抱着那一团粗糙的麻绳愣在原地，似乎难以从直觉错误，以及感官蒙骗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晏珩：“还走吗？”
“走，为什么不走。”黎川合上嘴，兴奋得上前一步，“卧槽，大佬果然是大佬，我他妈第一次进游戏的时候吓得屁滚尿流，您太牛逼了，我的直觉果然很准。”
晏珩恶趣味失败，他再一次确定了黎川这人果然脑回路不同寻常，他看了黎川搂着的那一团粗绳，希望对方在意识到他们要去做什么之后，还能这样自豪于准确的直觉。
两人一路往前，很快来到了秃顶男人住的小楼。
晏珩推开门，透过傍晚晦暗的光线室内景象依稀可见。
房间和白天并没有什么变化，黎川拖过来给晏珩踮脚的那个桌子还在原地，晏珩冲着桌子扬了下下巴，说：“去吧，该你使力了。”
黎川还处于兴奋的余韵之中，一时间连比白天浓厚得多的腐臭味都没发现，他看着桌子问：“要我干什么，把桌子拖回去吗？”
晏珩摇了摇头，手指点了一下天花板上方，笑着说：“上面有个玩意儿，去把它绑下来。”
黎川被晏珩短暂的笑晃花了眼，他以为自己终于感化了大佬，从此过上了抱大腿，无痛通关游戏的快乐生活，此时正是飘飘然，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到晏珩的用词——
“玩意儿”，到底什么东西算是“玩意儿”呢？
黎川在一分钟后得到了答案，他借着残余的兴奋劲将晏珩口中的“玩意儿”捆住，又赶猪一样从洞口扔了下来，然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黎川从晏珩身边冲出去的时候带起一阵风，晏珩收起玩味的神情，这才打量被捆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个人，但已经看不出人样来了，五官腐烂流脓，四肢躯干猥琐，如果不是他罩在身上肥大的衣物，根本不会有人将他当做“人”来看。
外面传来黎川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晏珩从厨房找了一双筷子，挑开了那人腐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