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她有引力定律
祝澄把萧洒带回她租的房子里,里里外外给她介绍了一遍。
在她做出“就这么大点儿地”、“墙面看起来好老啊”、“热水器反应也太慢了”等点评之后,祝澄有些忍无可忍。
干脆不理她了,背过身整理行李,口里嘟囔着,“又没求着你来……”
萧洒讪讪笑了下,“那算我求你让我来的。”
几个月前,她还不知道见自己最好的朋友竟要费这么大功夫。
祝澄转到本部来,她们能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萧洒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她吵架上。
祝澄爸妈还没过来,两人一起收拾屋里的东西。
萧洒的嘴闲不下来,故意撞了下她胳膊,意味深长道,“刚刚那……就是许骁澈?”
祝澄停下动作,“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脸盲的毛病,当初是谁在人家账号底下我的,自己心里没点数。”
“那就是了。”萧洒不在意她的阴阳怪气,继续没脸没皮地八卦,“原来你们俩这么熟呐,都帮忙把书搬到家门口来了!”
“他是不是也对你有点意思啊,看我那眼神都带着杀气——唉,没办法,姐已经帅的雌雄莫辨了,偶尔挡了你的桃花,实在罪过罪过……”
“……”祝澄恨不得把手里的衣服塞到她嘴里给堵住,气得咋舌,“就你长了张嘴能说,整天胡诌八扯。”
萧洒说的也太荒谬,祝澄想都不敢想,干脆和她解释清楚,“你别瞎猜了,我们俩住隔壁,他性格好,热心肠,正好看我拿不完就帮了下。”
“——等等?”萧洒愕然,看向另一间卧室,“卧槽,合着你们这破房子还需要合租啊?你可千万要小心,男的都没什么好东西……”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祝澄太阳穴直跳,掌根摁着额头,又往外边一指,“他住隔壁那户,不是隔壁房间!平常也就上下学挤电梯能遇见。”
萧洒稍微放心了些。
松口气,又开始不正经,“那还行,天赐的缘分,你可得抓住机会,毕竟古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浪得没边的调子让祝澄头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他有那种意思了?”
难道她表现得很明显吗?祝澄郁闷死了。
萧洒用头发丝儿都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扬起个欠揍的调子,“不用怀疑自己,是你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发小——萧洒萧大侠了解你罢了。”
“你?了解我?”祝澄哼哼两声,咕哝道,“别逗了。”
萧洒没听清,还没来得及再问一遍,祝澄爸妈刚好到了。
“澄澄,等很久了吗?呀,萧洒也在这儿呢,等下一块来家里吃饭啊。”祝凯立和蔼地朝两个姑娘打招呼。
梁芝芸也迈着婀娜娉婷的步子进门,好久没见妈妈,祝澄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气消了没,不禁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看她。
母女之间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梁芝芸再怎么不
满,
早就接受她转去本部的事实。
她捏了捏自家姑娘脸上的肉,
心疼道,“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等学校前门有房源,还是得去那边住,环境肯定比这儿好。”
“诶,这可不行!”萧洒抢过话帮祝澄拒绝,语气意味深长,“澄澄可舍不得这儿。”
祝澄在暗处死死掐住萧洒的肉,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
梁芝芸一双美目在两人之间打转,笑起来,“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祝澄装出一副恬静乖巧的样子,“就是觉得住习惯了,没必要搬来搬去。”
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妈妈,好在他们赶时间,急着把祝澄学习和生活用品搬回家,这个问题很快就带过。
等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
一家人加上萧洒一起吃完饭,祝澄第一时间把她那个不靠谱的朋友带回房间,以免萧洒再泄露出什么秘密。
“拜托,萧大小姐,你以后说话能不能过一遍脑子?”
萧洒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遵命,公主!”
“中二……”祝澄无奈地砸过去一个枕头。
“怎么能叫中二!”萧洒接住,“你不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初二的元旦晚会,你在台上演的那个话剧?”
她真以为祝澄忘了,语气激动又认真,“你可是littleprincess——”
祝澄是当年那场话剧的女主角。
littleprincess是角色在话剧里的称呼,后来萧洒便经常笑她“公主”。
“我怎么会忘。”
祝澄只是笑,语气平淡又自然,“但已经过去了不是吗,都多少年了。”
萧洒愣愣地看着她,她沉默片刻,突然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重新开口,“什么叫做都过去了?”
“我早就不学演唱了呀。”她轻轻摇头,“没忘,只是没必要总是提了。”
萧洒蹙眉不解,“我真不懂你为啥不听梁姨的……”
话题不知不觉和上次她们所争执得极其相似。
“她都给你铺好路了,你去学音乐表演,不管唱成啥样都有人捧你。非得把人生从easy模式调成hard模式,转来本部你何苦呢?
来来来,咱们仔细分析一下。你文化课有多么出类拔萃吗?你在那儿生活环境有多好吗?你能一个人照顾自己过完高三吗?我和时忧不在你身边,你还剩几个朋友,有人陪你吃饭……”
“因为——”祝澄终于在她的长篇大论下平静出声,“我不想。”
“为什么?”萧洒极短促地轻呵一声,神色间写尽不解,“从前的你多耀眼啊,走在哪儿都是女主角。”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问,“你是不是很喜欢被人簇拥的感觉?”
“谁不喜欢?被人追捧有什么不好。”
萧洒以特立独行为人生准则,从小就是短发,被人夸她帅她就开心,干什么都想吸引所
有人的注意力。
她尚不明白祝澄的心,一味地怀念从前站在舞台中央的她。
甚至觉得,如今的祝澄……泯然众人。
谁知下一秒,祝澄一字一顿打断她。
“我不喜欢。”
相比她的费解和激动,祝澄反倒和缓得多。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恨不得让全场目光都投向自己——就像我,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在人群中做自己的事。如果有人把我推到聚光灯下,我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萧洒艰涩地张了张唇。
最后只是说,“那现在呢,你偏偏把自己弄成这样,什么光环都没有了,淹没在人群中,这样你就能过得开心么?”
她的问题击中要害。
祝澄一时哑口无言,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转学之后面临的事情太多,社交压力、升学压力一股脑涌上来,她实在没法笃定地点头。
萧洒看出她的迟疑,语气几乎咄咄逼人。
“你放弃学演唱,之后找到喜欢的东西么?想好长大以后要干什么了吗?知道自己打算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么?”
两相沉默中,萧洒轻呵,朝她摇头,“不,你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选择了一个和从前相比、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梁姨曾经那样培养你,身边又有大把大把现成的资源,你却不要——别说梁姨了,我都为你惋惜。”
祝澄终于被她语气里的尖锐弄得有些愤怒,她轻轻蹙眉,“不是的。”
“萧洒,我现在的确很迷茫,但我至少明白一点,普通又不代表平庸。”
“我从没说过,我要成为一个平庸的人。”
“你凭什么用‘惋惜’评价我的选择,又凭什么说出我交不到朋友这种话?”
说完这些,房间里安静片刻。
“所以我早就说了,”她缓缓抽气,错开萧洒的目光,“你还不了解我。”
为同样的问题争执过两次,她不介意把事情说得再直白一点。
“我知道你当初主动和我玩,是因为觉得有一个话剧女主角当朋友很有面子。”
“我——”旧事被扒出来,萧洒一瞬间哑然。
祝澄平静,“你干什么事都是这样,踢球也是一样,你只是想出名。”
“可我不是,我讨厌这种感觉。”
“如果你真的发自心底地、像上次说过的那样,觉得我性格又闷又怪,”她声音突然带上了一点哑,像是突然坏掉的琴音,“那咱们俩的关系,其实可以止步于此了。”
-
夕阳垂落,霞光漫天。
即便是暑假,弘远中学附近的饭店也不乏光顾的学生。
正是晚饭的点,何记小炒那二十几平米的门店坐满了人,门口排队的顾客也不少,看里面坐不下了就打包,没减吃饭的兴致。
许骁澈一行人刚在学校篮球场打完球,在休息室换了身衣服就
赶过来吃饭,
好在趁着时间早占了个大桌。
贺国诞体型最壮,
饭量最大,早半个小时前就已经饿了,是这几个人里吃饭最积极的一个。
走到餐台,搓搓手,冲老板笑得一脸褶子,“何姐,我要土豆鸡,黑椒牛柳,西红柿炒蛋,再来个千页豆腐,记得多帮我打点饭。”
他一口气说完,扭头问许骁澈,“你吃啥。”
许骁澈低头看手机,没听到。
手机里是年级群里乱七八糟的消息,他翻到前几天的匿名发言。
「妈耶,祝澄原来有对象啊?」
配图很眼熟,那人许骁澈在他们家楼下亲眼见过。
「她不是一直有男朋友吗,在分部一直都是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包括去食堂吃饭,她转来之后肯定很孤单吧。」
「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那不是她对象吧?」
「这有什么搞错的,有图有真相。」
「救命,我上次看到她还和那谁一起吃早餐,暗戳戳磕了好久呢,be了……」
「谁啊谁啊?细说,是他们班那位吗?许……」
“骁澈?”贺国诞加大的音量把许骁澈拉回,“你吃啥。”
少年长睫轻颤,回神,“随便。”
贺国诞乐意听到这样的答案,点了几份他刚才没点的,这样等会儿能在许骁澈碗里蹭点。
又问,“什么饮料,可乐还是菠萝啤?”
“随便。”
“我先去打点汤,你要么?”
“随便。”
男生大多粗线条,还不觉得许骁澈有多反常,大喇喇扯开椅子坐下。
等饭的时间也没闲着,贺国诞还招呼着大家开了局游戏。
排位五缺一,贺国诞清点屏幕上的头像,突然“啧”一声,曲起一根手指扣了扣桌子,“骁澈,进游戏。”
“随便。”
“?”
一模一样的回答,一模一样的语调。
但,这他妈的牛头不对马嘴吧?
贺国诞觉得自己被敷衍了,疑神疑鬼地看着垂首玩手机的他,突然一声不吭地凑到屏幕面前,打算一探究竟。
许骁澈反应极快地收回手,冷冷冲着他笑:“做什么,懂不懂尊重隐私?”
“呵!”贺国诞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心不在焉的许骁澈,“少爷,今天不在状态呐?”
手机界面上正百度搜索着“为什么喜欢的女生有男朋友了还给自己送感冒药”,许骁澈眼疾手快地摁灭屏幕,压得严严实实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还行。”
“……”
贺国诞阴阳怪气地唱着调子:“你当我傻啊,还行是这幅样子?叫你进游戏你也不应!”
按照许骁澈的性子,怎么找也该不甘示弱地怼上两句。
谁知对面的男生却胡乱拢了拢头发,仰头靠在椅背上,死气沉沉的语气,“你们玩儿。”
“我们玩儿?”
他提高音量反问,指着场上几个,“还差一个人,你让我们怎么打?”
许骁澈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老夏呢?”
“买饮料去了呗!我就说你不在状态你还不信,他走的时候那么大声你头都没抬一下……”
贺国诞气劲上来,“这几天跟死了一样,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好不容易大家一起出来打次球,我还求爷爷告奶奶地才把你叫出来!结果呢,就见到你这幅爱答不理的样儿!”
他横眉竖眼,目光古怪地落在他手机上,嘟囔,“就捧着个手机不知道在干嘛。”
被他这么控诉一番,许骁澈自知理亏,声音低了点,“真没什么。”
他管这幅魂丢了的样子叫没什么?
见他死性不改重新拿起手机,贺国诞怒气到达顶峰,说什么也要撬开许骁澈的嘴。
在许骁澈不知道第多少次地重复以后,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我真没什……”
“——滋啦。”旁边的椅子突然被人拉开。
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女声,“操,气死姐了,我他妈被当备胎了!”
平地一声雷,场上齐刷刷噤声,鸦雀无声。
顺着一双纤细的手看上去,叶婷卉风风火火落座。
许骁澈低头看手机的姿势一僵,屏幕上大大的两个字和耳边的两个字重合。
莫名觉得心上被扎了一箭。
“……”
备、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