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谁也不能给她委屈受
像她那样脾性的人,在始终对他有残存的几分忍让时,便知,初时也许她是畏惧他的权势,可最后,她的一言一行间,皆是对他的依赖。
像她那样冷淡的人,在始终看他藏着些不觉的暖意时,便知,他在幻境中,曾说的他是认得她的眉眼时,彼时他并未撒谎。
平生活到如今,也只有一个苏檀会那样看着他,目光绵绵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却又遮遮掩掩的,不肯坦然承认。
萧时宴早就知晓她的心意。
即便她半句都不用多说,萧时宴亦是知晓。
在唇齿交融间,萧时宴暗哑着嗓音,呢喃说着:“或许你是不小心的,但我从来都不是。”
他从未像此刻般汹涌而来,几乎容不得苏檀再有半分的退缩避让之意,步步紧逼,攻城略地,只让她胸腔内的呼吸被他横扫一空。
苏檀在头晕目眩间,听到他的这番话,脑中更是轰然一片,短暂地空白。
他从来都不是不小心?
那是何意?是故意如此,是随自己心意使然?
仿佛又漫天的烟火在脑海里炸开,像是小年夜那晚,萧时宴带她到不知名的一处阁楼上,二人一起观览了一场绚烂的人间良辰美景,她的心,满是璀璨。
呼吸紊乱间,苏檀的意识好似也被搅合的乱糟糟的。
气息不畅而生的晕眩感犹如铺天盖地的浪潮奔涌袭来,苏檀并不想闭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萧时宴的脸,看到他幽暗深邃的眼眸已然阖上,羽睫如排扇般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面容上不见半分情谷欠的急色,即便闭着双眼,也能感受到深情。
月色温柔地倾泻,在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苏檀则是身处屋檐下,被蒙上一层晦暗,而萧时宴却满身载月,照亮她的眼底。
正如在淮阳客栈那晚,她被人暗算身中情毒,浑身火烧火燎之际,跌跌撞撞最终撞入他的怀中。
彼时她一身晦暗,不过是披着阴差阳错间前世里残留的一缕孤魂,身后是回不去的深渊,身前是豺狼虎豹环伺的汴京,身边没有任何依仗,亦是看不到半分希冀。
而恰好这时,萧时宴向她伸出手,好似将她从惶然不知何地是归处的绝境拉了回来,将她从晦暗之中重新带回红尘,眼前的一切开始渐渐如泼墨其上的画卷缓缓铺陈开来。
苏檀心跳如雷,仿佛要跳出胸腔。
或许是周遭的宝光寺内太过寂静,她才能如此刻般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亦是听清自己的心意。
扑通着,执着又坚定。
苏檀终于明晓,自己早已不知何时,心里有了个朱红翩翩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与她心意相通,无论她躲避或是不躲,皆是不得不承认。
方才是萧时宴推着她抵在门上,此刻却是她推着他,逼得他后退,萧时宴有些吃惊,虽是不知她意欲何为,但也纵容着她,往后稍退几步。
于是二人俱都站在院中,被如雪的清辉淋了满身。
那夜,是萧时宴朝她伸手,拉她入怀,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今,是她推着萧时宴,主动从晦暗处走出,走入这满地的月色中。
她愿意同萧时宴一起,直面这灿烂光华,不再逃避,从今往后,矢志不移。
苏檀深深看着萧时宴,第一次,愿将他的面容镌刻于心上。
萧时宴之前从未觉得这大殿有何好的,他多年前在此地许下三个愿望,前两个都未实现。
他也曾信过神明,相信虔诚能逆天改命;
他也曾祈求,可无一如愿,后知自己不过是被人愚弄困在居中,愈发嗤之以鼻;
但如今,竟有一愿成真。
然而他却是想,这并非在大殿祈求的缘故,而是自己在多少个日夜里虔诚祈盼,才得来的因果。
萧时宴捧起她的脸,看到她面色通红,这才放开。
“小东西真笨,都多少回了,还学不会换息。”
苏檀嘟嘴不满。
这种事儿,去哪儿学?
见她有几分不服气,萧时宴轻笑:“怎的,说你还不服气呢?”
苏檀不理他。
萧时宴依旧逗她:“学不会,多加练习几次,就”
却不想剩下的话便消失在柔嫩的唇齿间,往常被他撩拨的面红耳赤炸毛的小东西此刻在月色下,垫脚搂住他的脖颈,坚定地吻住他。
萧时宴眼眸睁大,反应过来后眉眼都漾着璀璨笑意。
因着害羞,苏檀连眼都不敢睁,萧时宴便能瞧见她颤巍巍的羽睫。
他将她抱得更紧,加深了二人头一回心意相通之时的吻,如同湍急水流之下纠缠的水草,一道往翻腾的心海深处坠落,窥见彼此内心。
正这时,大殿后方山上的高塔上忽然传来一声悠远的钟声。
这一声将二人惊醒,不约而同地朝那高处望去,那钟声应当是报时。
萧时宴唇角微动,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苏檀柳眉微蹙,他的声音淹没在钟声里,根本听不清。
直到钟声停下,她才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萧时宴笑了笑:“你若是想知晓,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苏檀下意识问:“你要去哪里?”
萧时宴却不应,而是拉着她的手重新回到殿门处,捡起钥匙放在她手里:“我陪你进去瞧瞧。”
苏檀心里还记挂着他方才所说的事,可她知晓萧时宴的性子,若他不讲,旁人再问也是徒劳,于是,只得静下心打开镣锁。
兴许那锁是特制,打开的时候甚是费力,她叹道:“督主真是好闲情逸致,分明就是翻个墙的功夫,何必要在这儿同几把锁较劲儿。”
“自有缘由。”
苏檀嘟囔着:“有何缘由?莫非这正门是先帝才能进的,督主今日是让我享受享受这皇帝才有的殊荣?”
萧时宴笑了声并未接话。
他反而想起了苏檀初到汴京回苏府那回,苏府的那些蠢货为难她,不允许她走正门,于是,小东西便借了自己的势,堂而皇之从正门而入。
永昌侯府的正门她走得,如今这大殿正门,她亦走得。
只要他在,这世上所有的去处,她都能去,自是无需再翻墙,正如那日回永昌侯府,她走的正门;
今日,她也需走正门。
谁也不能给她半分委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