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舍弃不了什么
拍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萧时宴幽幽的嗓音:
“一大早的,喊魂呢。”
朱邰过来只是送些消息的,只是这些消息远不及萧时宴的身子重要,他松了口气,接着道:
“督主为何忽然想着去密室了,可有事?”
萧时宴未应,只道:
“你来有何事,要说便说,不说可以走了。”
朱邰不敢同他驳斥,看到那地上的血,又实在心里担忧的很,斟酌了一番言语后,道:
“督主可别一意孤行,那药我分明送过来了,督主为何不用?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之前的药也无功效了…”
“我心中有数。”
“你有什么数?!”
听他这样说,朱邰一下子气上心头,顾不得大防了:
“督主苦心孤诣谋划多年,如今为这一时意气,就要让多年的努力心血付诸东流?”
即便那药能拖一时,但总比强忍着不用要好。
里面静了下来。
朱邰叹了口气,继续劝道:“督主志向长远,万不可只看眼前。”
话落,木架忽然缓缓移开,萧时宴从里面走了出来。
随着密室门打开,更加浓厚的血腥气也涌出,刺的朱邰退后几步。
萧时宴站在门口,长发松散着,面上苍白无任何血色,一身素白的中衣更加衬的他形销骨立,只是身前染着点点鲜血,煞是刺眼。
“督主!这?”
朱邰看到那血迹,眼瞳骤缩。
萧时宴摆了摆手,微阖双眸,嗓音轻轻地:“朱邰。”
他很少连名带姓的这样唤着,陡然如此,让朱邰心口一震。
“何为得与失?何为长远,何为眼前?”
“嗯?这…”朱邰沉吟了会儿,半晌后才道:“过去和眼前所失,乃是为了长远的日后所得,得应得之物,报该报之仇,为了得,一切皆可失。”
萧时宴轻笑了一声,并不看他,只抬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看着,连指尖都沁着污黑的淤血,缓缓启唇道:
“一切皆可失?朱邰,你我不过是肉体凡胎。”
朱邰面色复杂,眸中划过一丝错愕。
又有几滴血从萧时宴的唇角,鼻间,耳中溢出,滴落在白色的衣衫上,晕成血花。
朱邰吓了一跳,骤然想起来他曾听萧时宴身边的近卫李勋说过,督主毒发严重时,会七窍流血,却不想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回应什么,又听萧时宴接着道:
“朱邰,你有舍弃不了的东西,本督,亦是如此…”
他语气凄凄,面上却十分从容。
或者说,朱邰从未在萧时宴面上看见过哀伤,他一直以来,都是从容的。
也从未在他口中听过,他有难以舍弃的东西。
这些年来,萧时宴从腥风血雨中走过,与虎谋皮,忍受常人难忍受的,以自己的脏污和卑贱,换来今日的地位。
在朱邰眼中,萧时宴就不是凡人。
而此刻,他由神明跌落,称自己也是肉体凡胎。
他,舍弃不了的是什么?
萧时宴抬手,用指腹拭去唇角的鲜血,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桀骜和冷漠。
“本督自有法子不至于现在死去,你把心放肚子里,若无急事,不要动不动跑来东厂哭丧。”
再看他一眼,哪还有方才孤寂的模样,朱邰不禁撇撇嘴。
“那我先回了。”
说完,转身出了阁楼。
入夜,西苑。
苏檀正在听着夜蝉汇报情况。
“…公子真是料事如神,二房那边果然有动静,那女子被喂了毒药,塞到了灶房装泔水的木桶内,由小厮偷摸着运送出府。”
苏檀勾了勾唇,“那毒药应当没下多久,此刻还能救活。”
“公子说的不错,奴婢救了她后喂了解药,又将她安置城郊一所偏僻的宅院内。”
苏檀点头,又问:“派去盯着的人可稳妥?”
“嗯,奴婢特意寻的,老实本分。”
见夜蝉安排的妥当,苏檀没再多问,只让她下去歇着。
随后,她又令采萱传白翠今夜过来伺候。
半刻钟后,白翠赶来了。
她走进主屋的时候,正好看到苏檀和采萱在低语,二人挨的极近,公子的唇角似乎还贴着采萱耳朵。
瞧见这一幕,她面上兴奋的神色骤然散去,心碎了一地。
挪着沉重的步子站在一旁候着,白翠低垂着脑袋,连采萱何时离开的都不曾发觉。
屋中烧了地龙,十分地暖和,不一会儿,白翠就觉得浑身发热,脑袋也晕乎乎的,站都站不住。
苏檀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虚扶了她一把后,轻声道:
“去榻上躺着吧。”
白翠顺从地走到榻边,跌了下去,之后便如处云端,脑中一片昏沉,闭着眼如痴如醉地呢喃着。
一旁的苏檀冷着眼,看她陷入飘渺的春梦之中,冷不防地瞧见她的唇畔,上面的口脂异常的红艳。
苏檀用手指捻下一些,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浓厚的香料气味。
直觉告诉她,此口脂有鬼。
出了屋门后,她就去寻夜蝉,明日带去查验一番。
毕竟,始终都要心存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