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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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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尾狰之所以觉得那木板格外地厚,是因为中间夹着铁柱。

    正面铁柱落下时,三尾恰好站在栏杆上,它连忙用三条尾巴去挡,看看抵住落势:“快出去!”

    不等菱歌召唤出荷叶飞行器,温泛夜搂住她的腰飞出牢笼,落在断头台上。

    阿舍坦正搀扶那罗离开,那罗看向菱歌,眸光闪烁,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阿舍坦!”迦梨怒不可遏地大喊,“将他们抓起来!”

    她像一头愤怒的野兽,恨不得摧毁所见的一切。

    阿舍坦立刻唤卫兵拦住菱歌和温泛夜,他正要拔剑,忽然被那罗按住剑柄。

    阿舍坦惊诧道:“公子,你在阻止属下?”

    “你已经是阿姐的属下,不是我的了。我不是阻止你,只是还一个人情,即便只是一场梦。”

    那罗扭头对菱歌道:“你们快走吧。”

    “不行,钥匙——”菱歌急切道。

    见卫兵都围了上来,温泛夜携她跃起,一脚踹飞一个卫兵,踩着剩下的肩膀和头颅冲出泱泱人群。

    二人自然不能往迦叶城方向逃,略一思索,温泛夜掌心淤流化作一道蠕动的桥,将他们带往相反方向。

    阿舍坦与大部分卫兵追赶,余下的将死去的百姓和大臣都丢进白塔废墟里。

    那罗看着他们的尸体被一具一具地丢进废墟。

    迦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你也是这么对凡人的。”

    “那是外人,可这……这是我们的同类……”那罗蠕动唇瓣,“阿姐,你怎么忽然变了?”

    “不,这就是我的本性,若非阿妈,我怎会被欺瞒这么多年。你不是很恨凡人和修士吗?我以后和你一起,杀了他们。”迦梨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杀了所有反对朕的。”

    ……

    三尾甩开卫兵,追上菱歌和温泛夜,踩在淤流尾巴上。

    这是菱歌干的?不对,它不喜欢这淤流的气息,让它战栗。

    三尾看向温泛夜的背影,觉得他越来越危险了。

    它迟疑要不要提醒菱歌,让她小心温泛夜。

    三尾狰听族群里的长辈说过,它们在等一位魔王,他会带着魑魅魍魉占领人间,走向前所未有的繁荣。

    长辈还说,魔王喜怒无常,若是入魔了还好,失去人的理智,与魑魅魍魉无异。

    可若一个魔王既有人的情感,也有凌驾于万物顶峰的力量,也许他会为了那情感,将世间一切毁灭。

    这就是凡人,脆弱而强大。

    想了想,三尾狰还是没说。这家伙虽然挺讨厌的,但他待菱歌还算真心,应该不会发疯杀了她吧。

    “温泛夜,我们要去哪里?”周围都是荒芜的原野。

    “去裂谷,他们不敢下去。”温泛夜道。

    他现在有力量了,能保全菱歌。

    小黑郁郁寡欢,他虽然喜欢迦梨,却不能接受她把温泛夜当替身,还想把他们关起来。

    关他可以啊,对菱歌和阿夜下手干嘛?小黑愤愤然,决定不再喜欢她了!

    小黑:“阿夜,我发誓,从这一刻开始,女王就是我们的敌人!”

    温泛夜:“……”你是不是醒悟得有点晚?

    终于看见那无边无际的悬崖,第一次见时是无底深渊,如今却是救命稻草。

    菱歌回过头,只见阿舍坦带着卫兵骑马而至。

    温泛夜低声道:“抓紧我。”

    菱歌颌首,她信任温泛夜,三尾狰却慌了:“不是吧,怎么说跳就跳,给我一点心理建设的时间啊喂——”

    来不及了,淤泥扬起,变成绳子缠住三尾狰,三尾狰眼里只剩菱歌飞扬的裙摆与深渊之暗。

    “吁——”

    阿舍坦崖边勒马,往下看了眼,已不见他们踪影了。

    他一脸凝重,身后下属问道:“将军,可要属下带几个兄弟下去搜?”

    “这里是裂谷,且不说深不见底,若你们遇上海兽,没抓到人反而搭上性命怎么办,我阿舍坦可不会为了立功而牺牲兄弟。”阿舍坦宣布折返。

    ……

    菱歌的八层长裙化作一把伞,巧妙地化解了部分坠落之势。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底。

    三尾狰嘟嘟囔囔:“这裂谷也太深了,到时不知怎么上去。”

    柔软的白裙似乎陷进了泥里,菱歌右手催出一朵小火苗。

    火苗照亮一方土地,不是淤泥,是结了块的污血,在这幽暗角落里生长,从没想过还能与圣洁的白亲近。

    她轻轻一吹,指尖的火苗就和蒲公英一样飞散开了,这才看清周围究竟是什么。

    尸体,是一具具凡人的尸体。大多衣不蔽体,有的甚至白花花的,显然是近日里才丧命。

    白得像黄泉河上飘荡的幽灵。

    三尾狰夹紧了尾巴,它虽不说,紧张和不安传到空气里,声音像不小心拨弄的弦,“怎么这里这么多死人啊。”

    菱歌还记得它从前在乱葬岗吃死人,那可是它亲口说的。

    三尾狰仿佛听到她心底的困惑,“我,我虽然去乱葬岗刨吃的,但也没见过死相这么惨的啊,那些人大都全须全尾儿,而且都穿着衣服,哪像他们啊。我还见过不但棺材里有好多金银,穿的衣服也很高级的,咬都咬不动。”

    三尾狰的审美来自殓服。

    温泛夜斜眼看它,“你吃死人?”

    三尾狰下意识自卑,在它的族群里,吃死人是最下等、最瞧不起的,“是啊,怎样?”

    温泛夜传递小黑的意思:“难怪嘴巴那么臭,快戒掉吧。”

    三尾狰:“……”

    菱歌环顾,不期然地看见了还未腐化的两具尸体,看衣着,是李三的侍卫风起云涌。

    “他们的头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温泛夜在此地未见头颅,或许是烧掉了。

    三尾狰不敢走远,只就近逛一逛,回来说:“你们快别往里走了,前面都是腐烂的尸体,再往前应该就是白骨了。我的老天爷啊,这里的死人怎么说也有上千个吧。”

    它吃到现在也才两位数!

    “几百年间消失了这么多年,官府竟然没发现。”

    温泛夜父母的悲剧与官府脱不开干系,说到底若不是民生艰难,谁愿风里来雨里去,谁又愿背井离乡。

    而他被村中人欺辱,官府装聋作哑,衙门死寂得像地府。

    三尾狰唤道:“这边有个山洞。”

    菱歌与温泛夜循声而去,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地上散落着截截白骨,及数柄断了的刀。

    不知是谁侥幸未死,得了一把刀,山壁湿滑,爬不上去,便用刀挖出小洞。

    他死了。后来的人发现小洞,便也带着希望继续挖掘,不知不觉便挖出了能容纳四五个人的山洞。

    三尾狰走进山洞,用崎岖山壁蹭后背,挠着痒痒,随脚踢飞一根白骨,“这些凡人图什么啊,很明显根本出不去嘛,还不如留着体力多活一阵子。”

    菱歌:“我倒觉得他们充满了希望,就算一个人掘不开,两个人,三个人,总有一天能掘开的。”

    三尾狰晃动尾巴,“我看他们就是走投无路了,太绝望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啊,也只有你才会把人想成那样。”

    温泛夜从储物袋里取火折子,怪的是他现在竟打不开储物袋了,按下疑惑,不动声色地递给菱歌。

    菱歌恢复了灵力,开始可惜对抗昙无冬时将符纸都用光了。眼下也没有黄纸朱砂,写不了新的符纸。

    她便咬破手指,扯下一片裙摆,在衣上画符。还真起了作用,裙摆化作一团火球,菱歌忙又将两片裙摆丢进去,三尾狰去外面拖来破破烂烂的衣服,扔进火里。

    温暖在山洞里弥散开。

    “这次可没什么上去的路了。”三尾狰在火堆旁盘成一块毛毯,尾巴拍了拍温泛夜,“你能下来,能不能上去啊。”

    “上去不难,接下来去哪里。”温泛夜看它。

    三尾狰支支吾吾,“我怎么知道,我本来就是跟着你们来的嘛,菱歌也是,你不会忘了,她是来送你到归墟去的。可惜啊,现在女王不肯帮我们了。”

    “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菱歌托着腮,自言自语。

    三尾狰:“这用说嘛,肯定和你们在王陵底下遇到的事有关。”

    “看来上任女王的做法是对的,如今赵逸飞是甘迦迦梨心里过不去的坎了。”

    小黑诧异,“阿夜,赵逸飞是谁?”

    他只知道温泛夜和菱歌变成了大王子和王妃,却不知当年迦梨和那罗遭遇了什么事。

    温泛夜本不想说,他拨弄着火堆,讲给小黑和三尾狰听:

    “当是五百年前,九洲台修士赵逸飞欺骗女王,侮辱了甘伽迦梨。无著被赵逸飞所杀,那罗觉醒神刻之力,伤了赵逸飞,也无意间划破了甘伽迦梨左脸。”

    三尾狰立刻坐直了:“居然有这种事?!那,那之前怎么不说?”

    菱歌续道:“女王陛下抹去了全国百姓对大王子的记忆,迦梨和那罗身份特殊,也只留下了那天的记忆。我们被拽进光团后,经历了过去的事,迦梨和那罗也知道了一切。”

    再见迦梨时,她掩饰得很好,全然看不出内心已因过去疯狂。

    小黑内心动摇:“那她也不是自己想变成这样的啊,哎,当时要是菱歌没掉下去就好了,都是甘迦那罗的错。”

    “他放我们走。”温泛夜想不通,迦梨坠入深渊,那罗反而洗心革面?

    小黑:“那那个赵逸飞哪里去了?”

    温泛夜摇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

    菱歌也在跟三尾狰解释,她看到的远比温泛夜多,“……后来我看到赵逸飞打开虚空想要逃跑,撞上了虚空飓风,魂飞魄散了。”

    “活该!”三尾狰骂道。

    它跟着菱歌的时间越长,越有正义感了。

    小黑也解气,“阿夜,咱们要不回去吧,女王变成这样是因为过去的伤痛,你让我来,我愿意温暖她破碎的心。”

    温泛夜额角突突地跳。

    “你认真的吗?”

    “嘿嘿。”小黑干笑,“开玩笑的啦,我要是有自己的身体,我肯定会去陪在她身边的。不过现在她要囚禁你和菱歌,哎,我只能为了你们俩放弃真爱了。”

    “你不是她要找的替身。”温泛夜道。

    小黑:“她不是只要长得像的吗?菱歌是修士,她说不定有办法。”

    不仅仅是长得像。温泛夜还记得变成小黑时,迦梨那下撇的嘴角。

    温泛夜自认与无著一点也不像,无著软弱、忠厚,若不是他错信赵逸飞,甚至在最后一刻都幻想一切是误会,怎会害得亲人如此?

    换成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伤害亲近的人。

    这么想着,他看向菱歌。

    菱歌也恰好看向他,说出决定,“温泛夜,我要去宫里把钥匙偷出来。”

    温泛夜一怔,“也好,但现在全国都在通缉我们,我长得也不像罗刹了,不知怎么混进去。”

    菱歌:“不,我一个人去。”

    温泛夜下意识反对,“不可。”

    菱歌双手掐诀,容貌渐渐变化,眨眼化作一个罗刹女子的模样。

    温泛夜还不知道她能用灵力了,“你,你的灵力恢复了?”

    “忘了和你说这事儿。”菱歌挠挠脸,露出她独有的娇憨神态,“这里好像有什么力量,把我的灵力吸走了。”

    她将那光团的来历,锁灵石吸收一事说清楚了。

    三尾狰忽地道:“菱歌,你刚才说女王借用那块石头的力量,把罗刹海国封闭起来了?”

    菱歌点头。

    三尾狰:“那会不会吸走你灵力的,就是石头的力量?现在你身上的把它吸收了,自然在这儿外面你也能用灵力了。”

    小黑也想到了:“还不错嘛,三尾挺聪明的。”

    三尾狰仿佛听到他说话了,这些天可不是白相处的,他和小黑已经是心灵相通的“难兄难弟”了,“那可不,我只是懒,又不是蠢。”

    温泛夜赞同,“有这个可能,但现在没有第二个修士,无法验证。”

    小黑提醒温泛夜:“阿夜,本来九洲台的修士就算追过来了,也不能灵力,和凡人一样,打不过我们。但现在没有了限制,我们得快点离开了。”

    他说得对。温泛夜的心沉了下去。

    火光映着菱歌的脸。

    温泛夜瞧着有些眼熟,“这张脸……是摩诃莲的婢女?”

    “你还记得啊,她叫阿思,按时间算,她现在应该和昙无婆婆差不多老了。其他婢女我都见过,变成她们的样子很容易被发现。阿思现在应该不在宫中,加上这个,你看。”

    菱歌亮出昙无婆婆的令牌。

    她既能变化形貌,又有通行令牌,是最合适的人选。

    除此之外,眼下迦梨还不知道菱歌已经能用灵力了,断不会想到是她。

    只能兵行险着,温泛夜定了定神,“好,你要小心。”

    菱歌灵机一动,摸了摸储物袋,脸上流露欣喜,取出了一只纸鹤,“幸好我上次没把纸鹤也丢过去,我会用它联系你。”

    既然如此,温泛夜干脆让她带着储物袋。

    除开取钥匙,温泛夜还嘱咐菱歌一件事:“小黑说女王寝殿内带铜镜的梳妆台有异样,你若见到了就查一查那镜面后面是什么。”

    “好。”

    菱歌唤出荷叶飞行器,走到洞口,温泛夜起身送她。

    “你先进城,换一身衣服,若卫兵问起怎么不着宫装,你就说回乡探望父母,进宫后一定要换一身衣服,混入婢女中,先别轻举妄动。”

    菱歌噗嗤一笑,“温泛夜,你现在好絮絮叨叨的呀。”

    “我担心你。”温泛夜低声道。

    菱歌心口发热,扇了扇风,“嗯,我一定会带着钥匙回来的,你放心。”

    “拿不到钥匙也没关系。”温泛夜忙说。

    菱歌跳上荷叶,摆摆手,“你等我回来!”

    翠绿荷叶消失在视线中。

    温泛夜不觉攥紧了拳,小□□:“阿夜,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情真意切了,一点也不像你。对了,在王陵底下的时候,你的反应好奇怪啊。”

    温泛夜心里有数,是无著影响了他。

    “不过,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告诉她,你其实也喜欢她呢?”

    ……

    菱歌在成衣店买了一身衣裳,刚换上走出来,便见一群卫兵涌入店内。

    老板吓得躲了起来,菱歌也忙站到一边。

    卫兵入内盘查,掀翻布匹,弄得店里乱糟糟的,一无所获,大手一挥离去了。

    老板看着这乱局,愁眉苦脸,跺脚埋怨:“太过分了!我们小老百姓做点生意容易吗?不就是抓两个修士,用得着弄成这样。”

    菱歌帮老板拾起掉落的布匹,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啊?”

    老板道了声谢:“客人不知道?今早客人没去白塔?”

    菱歌摇头:“我回家探亲了。”

    “那你运气真好,省得看那血流成河的,可恐怖了。”老板说的情况和菱歌所见的差不多。

    从老板口中,她还得知半天不到的功夫,他们俩通缉画像就贴在城门上了。

    奇怪,那个领头的罗刹明明追赶他们到裂谷了,他怎么会在城内通缉呢?

    菱歌想了想,明白了,迦梨知道他们要去归墟,眼下钥匙在她和那罗手中,他们一定会回迦叶城。

    她心思之缜密不在那罗之下。

    菱歌走出成衣店,往王宫走。好在她在王宫中住过一段时间,知道哪里是婢女常走的门。

    卫兵拦住她,“哪儿来的?这里是王宫,闲者免进。”

    菱歌递出令牌:“我是宫女,回家探亲,这才回来。”

    卫兵接过令牌,正反两面翻看,放行了。

    菱歌先到婢女住的庭院偷了一套宫装,刚换上,往外走时迎来了阿雀。

    阿雀问旁边的婢女:“可查到那叫阿思的婢女吗?”

    “查到了,五百年来共有三个叫阿思的。一个如今才十三岁,一个早就嫁人去了,还有一个失踪很多年了。”

    “可有画像?”

    “有,我待会儿给姐姐送来。”

    “有劳了。”

    菱歌低着头,与她们俩擦肩而过。阿雀觉她面生,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两眼。

    菱歌没急着去迦梨寝宫,而是四处走了走。见不远处有几个婢女端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她立刻上前帮对方分担重量,“姐姐我来帮你。”

    婢女忙得焦头烂额,顾不得看她是哪个宫的,“快跟我们走。”

    也不知这是去哪里的,若是去仓库,那她就在那儿躲到晚上再出来。

    菱歌心里算盘打得响亮,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她跟着婢女到了一处宫殿,菱歌一眼认出这是无著曾经住过的勤政殿,改成寝宫了。

    婢女们走到宫门前,忽然一个花瓶从里面扔出来,碎了一地。

    她们顾不得放下盒子,纷纷跪地。菱歌只好跟着跪下,眼睛滴溜溜地转。

    “求公子息怒——”

    菱歌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滚出去!”那罗呵斥道。

    阿环和阿英被赶出来,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说,“公子,就算您不要奴婢们侍奉,也让奴婢们将这些东西放进去吧?”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那罗冷漠的声音,“进来。”

    阿环和阿英催促婢女们进去。

    菱歌若不进去就太扎眼了,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宫殿,放下盒子,学其他婢女,低头弯腰退下。

    “等等。”那罗声音响起,“你,抬起头来。”

    大家不知道他喊的是谁,纷纷抬头,除了菱歌,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胸口。

    一阵脚步声,那罗走到她跟前,抓住她的犄角,硬是让她抬起头。

    大眼瞪小眼,那罗眉头紧锁,“你,你是嫂子的婢女,阿思。”

    他记性几时这么好了?菱歌汗颜,“公子,奴婢不叫阿思。您说的嫂子是谁啊?”

    大王子的痕迹被抹去,王妃摩诃莲自然也销声匿迹了。她的亲族摩诃家也全然忘了这个女儿,百年后更是因人丁凋零,仅剩的一脉搬到了疏勒。

    那罗垂下眼帘,打量菱歌半晌,“那你叫什么?”

    “阿……”摩诃莲的名字跃入脑海,菱歌不假思索,“阿莲。”

    菱歌这么做相当冒险。阿英告诉过她,普通罗刹的名字只有一个字,若现场有另一个“阿莲”,她就要露馅了。

    她运气很好。

    没有第二个阿莲跳出来,婢女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你留下,其他的都滚。”那罗袍袖一挥。

    菱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婢女紧绷的肩膀都不自觉一松,疾步退出寝殿,不给菱歌浑水摸鱼的机会。

    横竖她是为了钥匙来的,既出不去了,就试试拿到扳指。

    “你想走?”那罗冷冷道。

    菱歌低着头,“奴婢不敢,公子有什么吩咐?”

    “过来。”那罗拍了拍长榻的另一边。

    菱歌走到榻边,端起果盘,捧到他面前。

    那罗皱眉,“放下,谁让你拿了,坐到这里。”

    原来他不仅仅是让她过来。

    菱歌不明白他的用意,“公子,奴婢不能与公子同坐。”

    “我说你可以就可以,坐下。”那罗见她迟疑,便又用了很重的语气,“你想被赶出宫去吗?”

    菱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果盘,乖乖坐到长榻边上。

    那罗还不满意,“太远了,靠近一点。”

    菱歌挪了一点点。

    那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拽到中间,倒头睡了下去。

    他调整姿势,正脸向上,看着她的下颌角,“不许动。”

    菱歌早就僵硬了,那罗枕在她膝上,她不敢动。

    “把手放到我额头上。”那罗指挥道。

    菱歌迟疑,那罗便冷哼一声,她立刻将手掌放到他冰凉的额头上。

    “唱首歌来听。”那罗顿了顿,“唱什么歌都行。”

    这可难为菱歌了,她哪会罗刹海国的歌曲啊。

    那罗等得不耐烦了:“什么歌都行,听不懂也无所谓,快点。”

    菱歌只好哼起那首金陵小曲。

    那罗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柔软白发铺在她膝上,像一条条剪碎的绸缎,“这首歌唱的什么?”

    菱歌照搬温泛夜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听村里老妪哼唱的,只知道几句话的意思。”

    “哪几句?”

    “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

    那罗嗤地笑了一声,“什么意思?”

    “是喜欢。”

    “喜欢。”这两个字在那罗舌尖滚了一圈,“还行吧,接着唱。”

    菱歌只好曼声吟唱,不知何时寝殿静得只有她的歌声。随风扬去,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远了。

    她喉头有些发干,悄悄低头,只见那罗已闭上眼,鼻息平稳,显然睡着了。

    再看敞开的殿门外,只余几个婢女守着。

    菱歌双手掐诀,心中磨刀霍霍,先弄晕他,再把他的肚子剖开,取出扳指,再缝上。

    忽然那罗翻了个身,袖中掉出什么,一路滚动,撞到门槛停了下来。

    是那扳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菱歌面露喜色,正待起身,低头却见那罗直勾勾地盯着她。

    菱歌还以为他醒了。

    却见他眼睛眨也不眨,根本没在看她,“我知道我当不了王,王要能令万物臣服。月净鲸不肯承认我,我到现在也无法站在它的脊背上。从前我以为得不到那便毁了吧,毁了也好。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得到了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正因喜悦,才肯放手。想不到我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却陷了进去,阿姐。”

    菱歌手指在他面前挥了挥,那罗像没看见似的,缓缓闭上眼,又睡着了。

    他在说梦话啊。

    菱歌掐诀,灵气钻进那罗眉心,他的身体更放松了,怎么摇也不会醒。

    菱歌轻轻地将他放在榻上,拾起扳指,若无其事地走出勤政殿。

    走到僻静处,菱歌摊开手掌,将扳指举起,天海的光穿过扳指,留下一道碧绿的线。

    看着像真的。一想到它曾经待在那罗的胃里,菱歌忙掐指用水洗了洗。

    已经拿到扳指了,剩下的在女王那里。

    这回她学聪明了,不跟着婢女走,就近找了一间废弃的宫殿,等到天黑。

    华灯初上。

    宫道两侧缀着夜明珠,菱歌一路寻到女王寝宫。

    “这是陛下寝宫,你是哪个宫的?”婢女拦住她。

    菱歌举起令牌,“我就是陛下宫中的。”

    昙无婆婆服侍过迦梨,她的令牌上有女王寝宫的标识。

    “看样式确实是这宫里的,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没见过你?”

    “宫里婢女那么多,姐姐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正这时阿雀领着两个婢女走来,她是迦梨的贴身婢女,地位比内官都要高。

    看门婢女忙行礼:“见过阿雀姐姐。”

    阿雀手中捏着三张画纸,翻到最下面那张,恰好抬头。她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菱歌。

    “你……你是阿思?”阿雀不敢相信,这个阿思应该五百来岁了。

    婢女将菱歌的令牌奉上,“阿雀姐姐,她说是我们这宫的,但我看她实在面生,这是她的令牌,有些破旧了,您看看。”

    尽管昙无婆婆时常擦拭令牌,放在阴凉处细心保管,令牌仍免不得岁月蹉跎。

    阿雀扫了一眼,愣住了,再看菱歌,忽然镇定下来,“没错,她是我们宫里的,平日里在后廊站岗,你觉得面生很正常。”

    那是昙无婆婆的令牌,阿雀一定认出她了。

    菱歌松开了掐诀的手。

    “你跟我来。”阿雀对菱歌说,回头吩咐其他婢女,“你们忙完了就回去休息。夜深了,陛下喜静,你们是知道的。”

    婢女纷纷唱喏。

    菱歌断定阿雀是在帮她,便随她绕过转角,一直到后廊檐下。

    阿雀四顾,确信无人,方转向菱歌:“菱歌姑娘,陛下下旨全国通缉,你怎么自投罗网来了?”

    “我们要去归墟,再过不久,我师兄就来了,他一定会杀了温泛夜,女王陛下手上有去归墟的钥匙,我只能冒险。”

    “钥匙?我也许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跟我来。”

    阿雀领路。

    走过长廊,似曾相识。菱歌跟着她来到大厅,圆镜静静地立于中央,菱歌要找的剩余两个部分被何为一体,放置在圆镜前的石台上。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陷阱。

    阿雀:“陛下暗中吩咐阿舍坦将军,带一队人马,吃喝都在离这只有五十步的暗房中。”

    这有什么,菱歌已经拿到最难的扳指了,她能用灵力,最直截了当——抢了就跑。

    忽然阿雀向前走去,似要暴露了,菱歌慌忙拉住她,“阿雀,你干嘛去。”

    阿雀神情宛若一个慷慨赴死的战士,“我是女王的贴身婢女,就算我出现了,卫兵也不会立刻上来抓我,我会找借口偷走钥匙,你带着钥匙快走,我帮你拖延时间。”

    “谢谢。”菱歌大为感动,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便可以拿,昙无婆婆很爱你和昙无冬,她帮过我们,我绝不会陷她的女儿于绝境。”

    阿雀怔了怔,怅然而笑,“菱歌姑娘,实话与你说吧,我偷听到陛下在镜前说话,她只是想把温公子留下,并没有伤你之心。陛下待我很好,我不知道应该站在谁那边。”

    “那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相信我阿妈的选择,这是我第一次背叛陛下,也会是最后一次。”

    菱歌:“你说的镜前,是什么镜子?”

    “是梳妆台上的铜镜,就在陛下寝殿中。那梳妆台还是上任女王送陛下的,她一直很珍惜,从来不让我们碰。”

    就是温泛夜提过的铜镜?

    菱歌暗暗记下,“阿雀,你快回去吧,免得连累你。”

    阿雀轻舒了口气,“好吧,你们保重。”

    她往后走了两步,折返回来,“菱歌姑娘,你要找的阿思,就是你变化的这般模样吗?”

    菱歌点头:“对。”

    阿雀从怀里取出画像:“这宫里到现在只有三个阿思,你要找的已失踪许多年了,若如今还活着,应当五百来岁了。”

    菱歌接过画像,“她会不会是出宫了?”

    “有可能。”阿雀道,“也许,她在哪个地方安享晚年。”

    “谢谢。”菱歌悬着的心落下,仿佛了了一桩多年的心事。

    确定阿雀走了,菱歌才蹑手蹑脚地绕到离石台最近的柱子后,轻点足尖,落在石台上,脚尖踢起钥匙,一把握住。

    “快,抓住她!”

    果不其然,转眼间卫兵就从仅有的两个门鱼贯入内,团团围住了菱歌。

    阿舍坦道:“修士受降!陛下有旨,只要你肯把温公子交出来,就放你回九洲台!”

    菱歌明明和迦梨分析过利害关系,尤其是现在修士在罗刹海国能用灵力了,大师兄的到来绝对是灭顶之灾。

    只有温泛夜走了,罗刹海国才能逃过一劫。

    针对她的长矛又进了一寸,菱歌的立足之地仅剩石台。

    “帮我转告陛下,谢谢她这些时日的照顾。”

    阿舍坦:“姑娘还是自己说吧!”

    他脚下借力,一跃而起,长臂欲抓菱歌肩膀。

    菱歌像条抓不住的泥鳅,从近在咫尺的手掌下堪堪溜走。

    阿舍坦抓了个空,阴影落在刚毅脸庞上。抬头看去,只见菱歌立在一片大荷叶上。双手平展作苍鹰振翅,落下时又好像一只蜻蜓停在荷叶尖尖角上。

    夜晚的天海幽深久远,水母散发着幽暗的光,撑着身体自在地浮游。

    菱歌操纵荷叶飞行器冲向镂空圆顶,近了,一刹那,她撞破琉璃,碎片如雨洒落。

    卫兵纷纷抱头挡住碎片。

    等他再看,菱歌已经逃跑了,阿舍坦声嘶力竭:“快追!”

    菱歌顺利逃跑,跑到半路又折返。

    她没想那么多,就是去看看温泛夜说的铜镜,毕竟这一趟离开可能就不回来了。

    歪打正着。阿舍坦断定她拿到东西后会不顾一切地逃出王宫,带着手下的兵往相反方向追。

    荷叶飞行器速度极快,菱歌到寝殿时,偷盗钥匙的消息还没传到这来。

    从后廊小门进,菱歌一眼就看到那上好沉香木雕刻、描金洒红的梳妆台。

    菱歌走到梳妆台前,反手敲了敲铜镜,一点也不清脆,很沉闷。

    她试着用力推了一下,立刻传来咣当咣当,仿佛两瓶装满了的水互相撞击的声音。

    菱歌按住梳妆台,摸索边缝,解开一个木扣,打开后看见了一行行架子,摆着一个个琉璃瓶。

    忽然身后传来暴呵:“住手!”

    菱歌回头看了一眼,是女王,穿着睡袍,披散长发,看样子刚刚睡下不久,被她捣鼓梳妆台的鲁莽举动惊醒了。

    不过她时间本就有限,哪能慢手慢脚的。

    菱歌当机立断,把梳妆台整个收进了储物袋里。

    迦梨惊愕,菱歌跳上荷叶飞行器,向上撞飞屋顶。

    泥土糊成的天顶被她撞破,工匠在里面掺了石头和贝壳,她还不是刚劲铁骨,回过神来才觉得脑壳好疼,似乎肿起了个包。

    这时的王宫处处亮了起来,遍布夜明珠和火把。

    菱歌的荷叶飞行器变了颜色,不仔细看,几乎和天海融为一体,她还是没急着离开,找个地方停下,给温泛夜发纸鹤。

    忽然一粒夜明珠跳到荷叶边缘,向内滚落到叶心。

    菱歌诧异地拿起,又是一粒,砸到了她的后脑勺。

    菱歌向下看去,有婢女发现了她,双手比作喇叭,扯着嗓子到处跑:“她在这里,快来!”

    菱歌怎么也想不到,为了找她,婢女将数不尽的夜明珠往天上丢,那么多瞎猫,总有一直撞上死耗子的。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恢复了灵力,自觉目前和几百、上千罗刹正面打,打不过,但逃跑是小意思,做出了在罗刹眼中“嚣张”甚至是“挑衅”的行为。

    纸鹤还没回来,菱歌还记得女王说过,除了钥匙,还需要王族的神刻之力。

    无著已经死了,迦梨不肯帮他们,而且她是女王,带走她太扎眼,剩下一个……

    菱歌拍掌,掉头冲向勤政殿。

    那罗刚刚醒来,还特意问了殿前看守的婢女,“阿莲”去哪里了。

    婢女老实回答,“她已离开好几个时辰了,公子可是要她来?奴婢这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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