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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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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她说话,妇人脸上露出又是阿谀又是自信的笑容,“您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是送呢,多半是养吧。”

    摩诃莲顺着她的话点头。

    她说的话越少,越唬人。妇人以为她是哪个罗刹贵族家生不出孩子的妾室,又或者是私宅里已过了青春年华,亟需一个年轻女孩取代的暗娼。

    她打开一条足以让摩诃莲进去的门缝。

    摩诃莲进去后,她探出头看了两眼才阖上门。

    门后是天井,绕过影壁,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蹲在地上洗衣服。

    听到动静,她们都好奇地看过来。

    妇人拿藤条抽她们后背,故意避开胳膊、腿这类能看见的地方,“快点干活,看什么看!”

    除出口,天井三面都对着房间,都是些小孩子,男孩住一屋,女孩住一屋。

    妇人问摩诃莲:“贵人是要刚出生的婴儿,还是要十来岁的孩子?”

    摩诃莲心不在焉,她在找那两个内侍的踪影。

    往屋里探头,总算看到那两个内侍了。他们和另一个妇人在讨价还价,妇人拉扯这几个和迦梨差不多大的女孩。

    女孩要跑,妇人就又打又骂。

    “贵人,贵人?”妇人朝她所看望去,以为摩诃莲是看上了那几个女孩,“您看上哪个女孩了?”

    摩诃莲随便指了一个。

    妇人为难道,“那三个女孩已经卖出去了。”

    “卖?”摩诃莲反问道,“不是养吗?”

    她还以为这里是收养孤儿的地方。

    妇人觉察出猫腻,叉起腰露出泼妇本相,“好啊,你是来砸场子的吧?这里哪个不是我们精挑细选,手把手养这么大的,你不花钱就想带走?做你的春秋大梦!”

    唾沫星子喷到摩诃莲脸上。

    摩诃莲强忍着恶心,“我没这个意思,价钱好商量,你看我像缺钱的吗?可我就喜欢那三个女孩,眼缘,没办法。谁买了她们,我愿意出双倍价钱,你让他们让给我。”

    妇人这才又变回好脾气,“贵人,不瞒您说,那二位是宫里来的,您想抢,也得问问他们背后的贵人答不答应啊。”

    “那你替我去问啊。”

    说着摩诃莲把钱袋解下来,里头全是金叶子。

    无著说了,王室穷到只剩钱,这阵子陪不了她,她心情不快就去花钱,他绝无半点意见。

    妇人两眼放光,斗不过内心的贪婪,转头去跟同伙说了。

    同伙还在和内侍谈价钱,内侍要求极高,只是卖几个女孩,却提出了身上不要有胎记,容貌要清秀不失艳丽的,身高也有要求……

    她好不容易挑出来了,自然要抬高价钱。内侍却说她狮子大开口,吵将起来。

    “阿姐,那边有位贵人,愿意出双倍价钱买这三个女孩。”

    内侍听见了,冒火,掐着嗓子大吼大叫:“谁啊,谁胆子这么大,敢和我们抢啊!”

    妇人指着摩诃莲。内侍看过去,四目相对,摩诃莲微微一笑。

    其中一个觉得这女子眉眼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另一个在气头上,本就议价议得火气直往上冒,眼下还冲出个拦路虎来。

    他要仗着权势欺人,杀鸡儆猴,冲上去指着摩诃莲的鼻子骂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告诉你,我们是宫里头出来的,身份可不是你这种生不出孩子的小妾能比的!那三个女孩我要了,识相的赶紧滚!”

    “你们选宫女吗?”摩诃莲虽然不知道宫里是怎么择选婢女的,但应该轮不到内侍管。

    要知道这事儿,内女官早参到女王面前去了。

    “要你管!”内侍上手推搡她。

    摩诃莲一把攥住他的手,内侍疼得哇哇叫。

    可我没怎么用力啊,挠无著的时候力气都比这大,他怎么没嘤嘤乱叫。摩诃莲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喊什么,我都没用力。”

    “疼、疼!快放开!”内侍咋咋呼呼。

    另一个扑上来拦她,也被摩诃莲一手攥住了,这下两个都在喊疼,有气无力,搞得她像辣手摧花的歹徒。

    这时终于有个内侍想起来这眉眼像谁了,“王、王妃殿下,是王妃吗?”

    摩诃莲一脚踢飞了一个,他们真的好柔弱,撞到墙上,头一歪就晕了。

    摩诃莲扯下面纱,“你们买女孩干嘛?”

    那两个妇人要跑,摩诃莲丢开内侍,上前一手擒住一个。

    妇人鬼哭狼嚎:“我们什么都没做啊!求求您,千万别打死我们啊!”

    她几时要打死她们了?摩诃莲回头一看,方才丢出去的内侍撞到门上,和另一个一样昏迷不醒,跟死了似的。

    “哇啊啊啊!”

    屋外传来那罗的喊声,摩诃莲反手扣住两个妇人,走出屋子,只见那罗手里拖着一把剑,头上戴着个木桶。

    他举不起那剑,就接力旋转,剑差点脱手,人差点跟着剑飞出去。

    绝了。

    “那罗!”摩诃莲喊了声。

    那罗险些扑到井里去,赶来的阿思一把抱住他的腰,将那罗拽出来。

    只是太用力了,那罗站不稳向后倒去,木桶正在地面,他跟一把倒栽葱似的插在里头,剑咣当倒在地上。

    阿思没忍住笑了,慌忙抓住他的脚,从桶里□□。

    那罗头晕目眩,两条腿打架,“好,好多条影子……”

    阿思扶住他,“王妃,您一直不出来,二公主和三王子担心得不行,三王子非说他自己可以,偏要逞英雄。”

    那罗还晕着,不知道阿思在笑他,大喊:“我可以!”

    迦梨站在影壁后,一脸腼腆地等待夸奖,“嫂子,我让马夫去告诉阿兄了。”

    最先来的是卫兵,将买家和卖家都抓起来了。

    摩诃莲一脸无辜地往边上站,她本来想当个寂寂无名的英雄,但迦梨已经把她卖了。

    无著手上还沾着墨痕,圆领袍也溅了墨点,进天井第一件事是找摩诃莲。

    他大步走到摩诃莲面前,抓住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似是明白了,“你把他们打伤了?”

    摩诃莲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只是用手一捏,他们就说好疼好疼。”

    卫兵上前禀报:“启禀大王子,那两个内侍撞伤了头,还在昏迷。搜出二十三个孩子,十个男孩十三个女孩,案犯四个,都是妇人,其中两个腕骨碎了。”

    卫兵越说越激动,“大王子,他们说是一个女子擒住了歹人,莫非又是一名仗剑相助的九洲台修士?”

    无著:“不,是你们尊敬的王妃。”

    卫兵看向摩诃莲,后者讪讪一笑:“我不是故意弄伤他们的,我只想把他们抓起来。”

    “王妃几时有此神力?”

    “摔一跤便有了。”无著道,“将案犯抓起来关进牢里,剩下的孩子交给王妃处置,女王那我会亲自去说。”

    卫兵抱拳:“是。”

    他迫不及待地跑去跟兄弟说:“兄弟们,我刚知道了一个提高实力好方法,摔一跤就能有神力了!”

    摩诃莲张着嘴,欲言又止:“……”

    “阿思,把迦梨和那罗送回他们宫中。”无著一把搂过摩诃莲,“这几日都不许你们来找她。”

    他将她拉进马车,命令车夫回宫。

    摩诃莲还以为他会好好说道一番,“你不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生气?”无著问。

    “我私自出宫,还带了迦梨和那罗,还独自一人勇闯虎穴,还动手弄伤了内侍……”摩诃莲把自己的罪状一条条数得清清楚楚。

    无著听完了,才说:“你既然知道这么做不对,为何一开始不叫婢女来通知我?是不是觉得我没用,帮不上你的忙?”

    “自然不是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摩诃莲忙解释道。

    无著凑过去,委屈巴巴道:“那你哄我。”

    摩诃莲:“……”

    好像哪里不对?

    无著把下巴放到她肩上,低声道:“你应该让我做这件事,我早看内侍不顺眼很久了。朝中大臣动不了内官,就从内侍下手,暗中收买。这次他们买那些女孩,恐怕是送给朝中大臣的。”

    摩诃莲没想到那么复杂,“我只是看他们鬼鬼祟祟,就跟着看看怎么回事。本来没想动手,那两个家伙仗势欺人,我才……”

    “他们背后的是内侍大总管,他年轻时救过母亲,差点连命都没了。母亲便无论如何也不肯处置他,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不知道,她以为看得到的比看不到的多,其实是反过来的。”

    无著声音沉了下去,“等我即位就把他们连根拔起。眼下你站出来,我只怕他们会对你下手。”

    摩诃莲点点头,“我知道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就让阿思去通知你,决不自己出头了。”

    无著亲了亲她的脸,“夫人真听话。”

    摩诃莲有种被拿捏了的错觉。

    不过他没有大发雷霆就太好了。

    因为这实在不像他。不知为何摩诃莲会这么想。

    只是他说内侍买女孩送给大臣,摩诃莲有别的想法。那是一种另类的直觉,她想了想,没告诉无著。

    ……

    摩诃莲回宫后,很快女王陛下的口谕就来了,一份明的夸奖,一份暗的说教。

    女王同意她的想法不同意她的做法,她被禁止离开寝宫。

    “哎。”摩诃莲长叹一声,看着窗外,向往自由。

    阿思将食盒放到桌上,“王妃,您又在向往外面的世界啦?上次不那么冲动就好了。”

    摩诃莲回头看她,“不许我出去,怎的还不需要迦梨来找我?”

    “这又不是女王陛下的旨意,这是大王子说的。”阿思笑嘻嘻道,“王妃,凡人有一种东西叫枕边风,据说很好用,您试试?”

    摩诃莲摇摇头,“这几日迦梨在做什么?”

    “二公主?跟着那位修士学戏法,他说二公主有天分,三王子则更适合学剑法。”

    摩诃莲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怎地不安起来,“迦梨和那罗在骗子那里?”

    “王妃,虽然他确实不如您,但他怎么说也是九洲台的修士啊,您一句话把他贬成这样,要是被女王听到,又要说您了。”阿思呈上长著。

    摩诃莲左想右想,推开长著站起来,“我要去看一看。”

    阿思急道:“王妃,您还被禁足着呢!这要是被内侍或者内官看到了,会告诉女王陛下的!”

    摩诃莲停下脚步,“你说的很有道理。”

    阿思腼腆地笑了笑。

    “把衣裳脱下来。”

    阿思:“啊?”

    ……

    据阿思说,早上是迦梨学戏法的时候,下午轮到那罗学剑术。

    摩诃莲站在寂灭殿外,正待悄悄绕到后窗,忽然被撞了个满怀。

    她差点倒在地上,定睛一看,跑掉的不是那罗是谁?

    那罗两眼发红,气喘如牛,手上都是指甲抠出来的血。

    “那罗?”摩诃莲伸手拽他,“你怎么了?”

    那罗忽然发狠地咬了她一口。

    摩诃莲皱眉,并没疼得喊出来,反而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怎么回事,不说清楚不许走。”

    “你们都和他一样!”那罗含糊不清地咆哮。

    他松了口,在摩诃莲手掌一侧留下深深牙印。

    摩诃莲不许他跑,“他是谁?你解释清楚!”

    “我告诉阿兄,阿兄不相信,阿妈也不相信,你们都说我冤枉了他,我明明亲眼看到了!”

    那罗眼里蓄满泪水。

    摩诃莲弯下腰,胡乱帮他擦了擦脸,“你看到什么了?”

    “那个修士,他、他——”那罗的舌头好像打了结,说不出话。

    摩诃莲这发现不对劲,他的舌头上有符咒,是禁言术?

    受术者以为自己说出口了,实则别人压根听不见。

    她解不开这术,便牵他的手,“你带我去看看。”

    那罗带摩诃莲到他和迦梨平日里学习的侧殿。

    殿门虚掩着,摩诃莲一脚踹开,惊到了正在学画符的迦梨。

    迦梨见是她,放下笔,欢欣地跑向她,“嫂子,你怎么来了,赵仙长正在教我画符呢。”

    赵逸飞站在一旁,双手负在身后,笑道:“见过王妃。”

    摩诃莲走到赵逸飞面前,明明比赵逸飞矮了一个头,气势却骇人,“你为什么对他用禁言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赵逸飞纳罕,明明一点灵力也没有,只是会些剑法和基础符咒,他竟有些惧怕。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在下教三王子剑法,顺带教了他心决,心决和剑法不一样,是九洲台弟子才能学的秘法。在下破例教他,怕他告诉其他人,这才用了禁言术。”

    他脸上掠过一丝你奈我和的得意。

    摩诃莲心里急躁,赵逸飞不肯认,她又解不开禁言术,能如何?能动手!

    摩诃莲忽然出腿,赵逸飞躲闪不及挨了一脚,先是被她的力量震慑,随即慌忙后退,这才避开了摩诃莲的拳头。

    摩诃莲随手抄起兵器架上的长棍,幸得那罗和迦梨在一殿学习,“解开他的禁言术,不然我把你揍开花。”

    赵逸飞气急败坏,她一点也不像王妃,哪有王妃一言不合就动手的?!

    赵逸飞心知他是客,还需仰仗大王子,“王妃,您一定是误会了,且听我解释——”

    一棍落地,尘埃高振。

    摩诃莲并不含糊,这一棍被赵逸飞避开了,下一棍戳破他吞吐清风的袍袖,“不解术,没得商量!”

    赵逸飞脸上臊红,这女的怎么不听人话!

    他以为摩诃莲只是绣花架子,谁料动起手来真有几分功夫,他被迫无奈开始反击。

    摩诃莲步步紧逼,赵逸飞不用灵力,竟被她逼到角落。

    “王妃,对不住了,这可是你逼我的!”赵逸飞高喊,丢出两张火符。

    摩诃莲长棍杵地,飞跃而起,将火球踢开。

    火球掉到侧殿帷幕上,火舌顿时如燎原的星火般蔓延,转眼爬到了横梁上,烧得噼里啪啦。

    赵逸飞见火势极快,便冲出侧殿,还推倒了挡在门口的那罗。

    婢女喊叫声此起彼伏:“走水了——快救火——”

    摩诃莲只好先带着迦梨和那罗逃出去,回头一看,烈火熊熊,转眼就吞噬了寂灭殿。

    婢女和内侍打水救火。

    赵逸飞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本是几张水符就能解决的事,眼下却愈演愈烈,侧殿的火蔓延到了主殿。

    迦梨和那罗紧紧依偎着她,摩诃莲的心凉到谷底。

    这时身后传来无著的声音,他一把将摩诃莲拽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赵仙长呢?”他双手用力抓着摩诃莲的肩膀,她有些吃疼。

    火光映着他的脸,摩诃莲忽然不认得他了。

    她忽然不受控制,带着怨恨和痛苦,一字一句道:“甘伽无著,若你相信那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你,是你和甘迦琉璃为了你们所谓的理想,毁了迦梨,毁了罗刹海国……”

    无著眼里先是茫然,再是愤怒,他扬起手,将给摩诃莲一巴掌!

    摩诃莲眨了眨眼,泪珠滑落。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另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是谁?是他自己。

    无著惊愕地看着他的左手,他拦住了他自己。

    他试着挣脱,那左手却不听使唤,牢牢地抓住了他。

    “阿兄!”迦梨怯生生地喊道。

    无著像忽然从梦里醒来,恍惚了一瞬,低头看向迦梨。

    “阿兄,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无著露出一个笑容,放下双手,“迦梨,别怕。”

    那罗仍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但无著就是听不到。最终他放弃了,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他还只是个孩子,却尝到了痛苦的滋味。

    ……

    赵逸飞跑了又回来了,为此事向女王请辞。

    女王自是不肯的,她需要赵逸飞,搭起与九洲台乃至人界的桥梁,因此她只能牺牲摩诃莲。

    摩诃莲被彻底禁足了,女王陛下甚至没让内官或者内侍看守她,而是如对待犯人般,让卫兵十二时辰不离地守在宫殿前。

    摩诃家派她的母亲和姐姐来,说服她向赵逸飞当众道歉。

    摩诃莲拒绝了,她没什么好道歉的。赵逸飞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摩诃家在朝堂上提起此事,引得女王不悦,甚至不允许他们进宫见摩诃莲了。

    无著也不来见她了,上次差点打了她一巴掌之后,无著就一直待在勤政殿。

    摩诃莲也说不通她当时为何说出那一番话。

    因被关在寝殿,她只能从阿思那里知道外面的事。

    “王妃,女王陛下授赵仙长为使者,他现在可威风了。”阿思替她打抱不平,“我相信王妃不会无缘无故伤他,更不会只是因为误会就烧了寂灭殿!那个赵仙长一定有问题。”

    “现在只有你肯相信我了。”摩诃莲无奈道,“那罗的禁言术解开了吗?”

    “禁言术是什么?”阿思诧异,“不过近来三王子已经不去赵仙长那里了。对了,宫里头最近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从荒废已久的偏殿池塘里挖出了三具尸体。”

    摩诃莲眉心一跳,追问道:“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说是一个婢女大晚上听到那宫里有动静,便进去查看,发现一个内侍鬼鬼祟祟地往池塘里扔麻袋。她便喊来其他姐妹,从那池塘里挖出三个麻袋,里面装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女孩。”

    阿思说着颤抖起来,“她们的死状太凄惨了,不知生前遭遇了什么。此事惊动了女王陛下,陛下严令内侍追查此事,但现在还没结果。我听大家私底下议论,说这事是朝中大臣做的。那他们胆子也太大了,敢在宫里害人。”

    三个……女孩……

    摩诃莲忽然想起什么,抓住阿思的手,“你说说,那三个女孩都有什么特点?”

    阿思不明白:“就是普通的罗刹女孩啊。”

    “她们是不是身高差不多,身上没有胎记,白白净净的,头发也都是及腰,容貌多为清丽但又有几分明艳的?”

    “王妃,您怎么知道的?”阿思睁圆了眼,“我虽没亲眼见到,不过听见到的姐妹说,她们衣着相似,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同一个。”

    摩诃莲先是撞见内侍谈论“贵客要三个”,后来跟踪的两个内侍要的也是三个女孩,加上如今被找到的这三个女孩与他们当时所说要求完全一致……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摩诃莲目光灼灼地盯着阿思。

    阿思有不好的预感,“王妃,您这么看着我干嘛啊?”

    ……

    “阿思姐姐,你怎么捂着脸啊?”卫兵问。

    “王妃大发雷霆,打了我一巴掌,你们千万别进去,她被关得久了,见谁就打。”她凄凄惨惨地说。

    卫兵唏嘘,“听说女王陛下对王妃颇有成见,还有大臣在朝堂上提出王妃没资格当王后,被大王子一阵呵斥,惹怒了女王陛下……”

    摩诃莲走到僻静处,才放下手。

    她和阿思换了衣裳,还把阿思绑在床上,就算发现也不会被当成她的同党了。

    旧殿是停放宫里老死或病死的婢女、内侍的。

    摩诃莲按阿思给的地图,终于找到了旧殿。虽破败却整洁,不像被废弃的宫殿,这里每天都有婢女打扫。

    看守的是个上个年纪的年迈婢女,“可有什么事?”

    摩诃莲递上令牌,“奴婢是王妃宫里的阿思。”

    “王妃不是被软禁了吗?你是她宫里的,来做什么?”

    摩诃莲瞥见帘幕后面还有几具盖着白布的尸首,“一位待奴婢很好的婢女去世了,奴婢好不容易才请王妃准假,前来见她最后一面。”

    “哦……难为你这般好心。我在这儿一百多年了,哪一具尸体进来后不是等到腐烂都没个来探望的。”她拿出名册,“你要见的是谁?”

    摩诃莲随便指了个还没被划掉的名字:“能让我和她单独待会儿吗?我想跟她说说话。”

    “你不怕就行。”年迈婢女嘟囔,扶着桌子起身,一手拎着灯盏,掀开幕帘,抖落一堆灰尘。

    摩诃莲屏住呼吸,走进内殿后闻到一股浓浓的臭味。

    年迈婢女本要掀开白布,浑浊的赤眸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还是别看了,你就站在这儿吧,我就在外头,说够的话就出来。明天她就要拉去义庄烧了,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

    “多谢。”

    看着年迈婢女离开,摩诃莲立刻寻找起那三具女孩的尸首。这并不难,她们身高差不多,又都是小孩子,很容易就和老死病死的婢女区分开了。

    看得出仵作的缝合手艺不怎么样,她们被开膛破肚,有一个的肠子还没完全塞回去。

    摩诃莲心里不怕,腿却莫名地发软,像身体在抗拒。

    她诧异地摸了摸腿,随口安慰了自己一句,“别怕,没什么好怕的。”

    真如阿思所说,这三个女孩很像,虽然五官不一样,但身形、模样,远远看着像三胞胎。

    她们都穿着白色右袒袈裟,白白净净的没有胎记也没有疤痕。

    忽然摩诃莲发现她们嘴巴微张,便上手掰开了,只见女孩嘴里残留了几片花瓣。

    看样子原先不止这么几片,被取出去了。

    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见过大总管。”

    “嗯,那三具女孩的尸体还在吗?”

    “还在后面,明早辰时送到义庄去。”

    “那好,你明早记下,她们是在辰时被运出去的。从现在起,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假装看不见,不然以后就真看不见了。”

    脚步声再度响起,朝内殿而来。

    摩诃莲连忙将白布重新盖上,第一反应是躲,但她能躲到哪里去,年迈婢女亲眼看着她进来,她消失了反而容易被怀疑。

    近了!摩诃莲灵机一动,扑到方才的尸体上号啕痛哭。

    内侍大总管和两个内侍一走进来,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哭嚎声。

    他立刻叫来年迈婢女,“她是怎么回事?”

    “启禀大总管,她是王妃殿里的阿思,来见沙提珍最后一面的。”

    “阿思?”大总管提高音调,“王妃已经被禁足了,你身为王妃的婢女,应该跟在她身边,怎么能私自外出?抬起头来。”

    摩诃莲怎么也想不到大总管认得阿思,人缘太好反而成了坏处,她懊恼地想。

    要是被内侍发现了,免不得参到女王面前。再惹到朝堂上……

    就不!死也不抬头!摩诃莲不说话,干嚎,大总管说话,她就嚎得更大声:“沙提婆婆,你死得好惨啊——”

    吵得大总管烦不胜烦,“闭嘴!别嚎了!”

    内侍见他发火,俱是发抖,退后时不小心撞到了停尸的木板,其中一个女孩的尸体落在地上,双眼不知怎么睁开了。

    内侍愣了一下,惊恐地跳起来:“活、活过来了!”

    “大呼小叫什么。”有一个嚎的已经很烦了,连他手底下的也乱叫。

    大总管望了一眼,忽然另外两个女孩的木板也掀翻了!

    胆小的内侍尖叫着跑出去了,大总管也有些怕了,强撑着说:“我不信这世界上有鬼,要真的有鬼,被害死的怎么不来报仇?我不信……”

    “这不就来了?”谁在他身后阴恻恻地说话。

    大总管浑身冰冷,血气往头上冲,双脚却被牢牢地钉在地上,他缓缓转过身,对上一张双目紧闭、苍白剥落的脸。

    “啊——”

    大总管连滚带爬地跑了。

    摩诃莲重新将尸体放回去,双手合十,“情况特殊,请您勿怪。”

    她不怕死也不怕血,胆子大得离谱。

    摩诃莲将女孩们的尸首摆好,走出内殿,年迈婢女扫了她一眼,道:“可看到你想要的了?”

    摩诃莲愣了愣,“您知道?”

    “她们年纪那么小,只可能死于非命。”年迈婢女起身鞠了一躬,“诚请殿下查出真相,还死者安详。”

    摩诃莲忙摆手道:“我哪有这个能力,这件事牵扯到前朝,我做不了太多。”

    年迈婢女又缓缓坐下去了,意味深长道:“你确实做不了多少,事实既定,你能做的只有看……和选。”

    选?既然她做不了多少,又有什么好选的。摩诃莲不明白。

    她悄悄回到寝殿,阿思绑在床上,歪着头睡着了。

    摩诃莲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阿思迷瞪着,“王……王妃,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打发他们一天了。”

    卫兵不敢进来,但偶尔会问上两句,阿思就装着摩诃莲的声音应答。

    摩诃莲解开她的绳索,阿思抱怨道:“王妃,既然您会回来,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了,我一天没去净房了,快憋死我了。”

    “那你现在不去?”

    “憋久了,没有了!”阿思气鼓鼓。

    摩诃莲笑道:“我怕他们进来,发现我不见了,怪罪到你身上。若他们看见你是被绑着的,必不会太为难你。”

    “您想得周到,王妃,发现什么了?”

    “那三个女孩的死果然和内侍有关,但我想了想,如果你是内侍大总管,你要送女孩给朝中大臣,你会怎么做?”

    “肯定是选好了送到府上去。”阿思说完摇摇头,“不对,送到府上去容易被他的家人发现,所以最好是弄一个僻静的住处,请他们去。”

    “没错,所以那三个女孩死在宫中很不合理。我在她们嘴里发现了一点花瓣,罗刹海国没有四季,不见花开。这些花可能是从哪儿来的?”

    阿思呆了会儿,忽然睁大眼睛,“是那个修士!”

    “嗯,我怀疑他在练什么邪术。”

    “为什么啊?”阿思不解。

    “他剑法那么差,灵力也不高,顶了天也就是金丹修为,心术不正,难以精进,我不知他是怎么来罗刹海国的,但他一定走不远,为了提高修为,利用女子采阴补阳,可能性很大。”

    阿思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她是明白了:王妃觉得赵逸飞在修士里是中,不,是下三流,是个废物所以很有可能走歪门邪道。

    王妃骂人都不在脏字呢,好厉害,阿思崇敬不已。

    ——其实摩诃莲也不知道“采阴补阳”是什么意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谁告诉她的?

    这次她学乖了,调查出端倪,先按兵不动,告知无著。

    阿思帮她给无著送信,却垂头丧气地回来。

    “勤政殿的内侍不让我进去。”阿思气得脸颊都鼓成癞□□了,“那什么大总管说,说我不详,下令了,让所有内侍都避着我走!”

    摩诃莲:“……”

    看来那天吓坏大总管了。

    她安慰道:“那你让他们将信给无著。”

    阿思便又去了一趟,这回支支吾吾,摩诃莲问她是否送到了,她半天说不出话。

    “阿思,说吧,怎么了?”摩诃莲从她忐忑的表情里看出这件事不顺利。

    阿思忽然哭了,擦着眼泪,“王、王妃,奴婢替您不值,您二十岁就嫁给大王子了,结果现在才过了多久了,他就有了新欢……”

    摩诃莲一愣,有不属于她的声音,颤抖着从喉咙里逸出来:“你说什么?”

    “王妃,奴婢让内侍送信,他们确实送到了,但大王子不收,他说王妃已不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待他即位,就给王妃一纸和离书,让王妃再寻个好夫家……”

    摩诃莲已听不到什么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仿佛什么将她踢了出去,她只得被动地听阿思说话。

    阿思哭哭啼啼,“奴婢出来的时候看到大总管带着几个妖艳的女子进去了,说大王子日理万机,应当放松放松。奴婢特意在外面等,等了好久都不见那几个女子出来,然后奴婢就绕到后窗去,看见、看见……”

    “不必说了。”

    摩诃莲低头捂住脸,泪珠从她指间滚落。

    接下去的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每每想提起精神,继续调查真相,就有一股情绪从身体里升起,把她的活力按下去。

    阿思起初还会去勤政殿,回来告诉她今日无著又做了什么。

    只要听到无著的消息,她就倍感疲劳,有时入睡前明明很香甜,却忽然惊醒,去寻枕边,只摸到冰凉的被褥。

    唯一能让她短暂打起精神的是那修士的动向。

    “王妃,女王陛下已经下旨,三日后开启两界大门。我们能去九洲台和人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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