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菱歌被宁昆山逮到万华殿。
宁昆山像九重天上的天兵天将,板着脸让菱歌站在他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温泛夜被他的灵压按在地上。
除他们外,还有一脸丧气的杨韦二人。
夏吹雪走进万华殿,用眼神剜了他们两刀,对宁昆山柔声道:“师兄……”
“你怎么能把护符给他们?这些事向来由你亲自去做,为何这次例外?”宁昆山的骂声劈头盖脸,“按照门规,他们俩要领五十鞭。因事态严重,再加三十鞭。此事由你而起,你也要负责任,将护符交出来。”
宁昆山伸出手。
夏吹雪贝齿咬着下唇,将护符放到他掌心,“我知错了。”
九洲台的鞭刑一向由夏吹雪执行,受刑的弟子不能用灵力护体。她抽出鞭子走出万华殿,杨照邻和韦庄跟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他们的鬼哭狼嚎。
宁昆山对菱歌说:“菱歌,师兄告诉过你不准与魑魅魍魉说话。”
菱歌抱着小妖,低头闷声:“嗯。”
“这小妖哪来的?”宁昆山气昏了头,都没发现她把一只低级魑魅魍魉带出塔。况且它看着快死了,桃花妖脑袋上的花枝若枯萎了便会死。
菱歌:“师兄,你能救救它吗?”
宁昆山语塞,“菱歌,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这么多年了,我告诉过你魑魅魍魉不值得被同情。它快死了,这就是它的命运。”
菱歌低头看着小妖,它没死在朱厌手下,却要死在她怀中了。
跑题了。宁昆山问她,“你是不是和那魔头说话了,他说的都是假话,你不要信。”
宁昆山从没在菱歌面前提起温泛夜的名字,菱歌说漏嘴时他便知道这丫头不听话。
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不听话——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一个魔头。
菱歌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兄,温泛夜不是魔头。”
“因为他救了你?”宁昆山嗤之以鼻,“那护符是我给五师妹的,她给了你,你又被那魔头哄骗给了他吧。菱歌,他这么做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利用你罢了。”
微风乍起,宁昆山神色一凛,垂首作揖:“参见师尊。”
银霄乘着一朵云落到蒲团上,“发生什么事了?”
“二师妹将护符给了三师弟和四师弟……”宁昆山双手捧着护符,“……弟子已将护符收回,请师尊定夺。”
“你且收着吧。”银霄嘲弄了一声“自作聪明”,旋即看向温泛夜,“你又为何将他带来?”
宁昆山挺直脊背,“弟子想请师尊准许,将魔头投入‘极渊’。”
“不行!”菱歌率先喊出声。
杀生台在悬崖上,面朝日落。据说日落之时天地阴阳两气交汇,阳气弱阴气盛,久而久之阴气与被斩首的魑魅魍魉的怨气交织,在悬崖下的海面上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白天极渊会消失,日落后出现。
任何掉进去的人或妖都会被阴气锁住,宛如活死人,就算出来了也会神智尽失。
既要温泛夜现在不死又要阻止事端,把他投入极渊是最好的。
宁昆山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不许说话。”
“不行!”菱歌连连摇头,看向银霄,“师尊,不能这么做!”
银霄:“这倒是个办法,昆山,你先前为何不说?”
宁昆山愣了愣,垂下眼帘:“弟子……顾虑他毕竟是个凡人。”
“哼。”银霄摆摆手,“那就这么办吧。”
“不行不行!”菱歌急得快哭了。
她推开宁昆山,拦在温泛夜面前,“你们也把我丢进去吧!”
宁昆山:“……”
他大步上前,抓住菱歌的衣领把她提起来,“别胡闹!师兄是为了你好!”
菱歌的荷叶飞行器和长棍都没了,只能用手脚反抗。
宁昆山更生气了,恨不得现在就把温泛夜丢进极渊,眼不见为净。
菱歌眨了眨眼,一粒粒地掉金豆子。
她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温泛夜了就伤心得不行。
宁昆山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凡间说长兄如父,他第一次见到孩子哭了。
她都没为我哭过!宁昆山震惊。
宁昆山抓住温泛夜的锁链。
闭目养神的银霄忽然坐直了身子,盯着殿外,“师弟,我已十六年没见过你了。”
醍醐坐在一片绿叶上,慢悠悠地飘进万华殿。
他与上次菱歌见到时别无二致,仍病恹恹的。眼里却有了几分神采,右手如把玩核桃般摩挲着一块红玉髓。
“师兄好久不见。”醍醐瞥了把菱歌当小猫提的宁昆山,淡淡道,“还不放开。”
宁昆山立刻松开菱歌,垂首作揖,“见过长老。”
“你欺负她了?”醍醐对菱歌招手。
菱歌不过去,她死守着温泛夜。怕她一走开宁昆山就把温泛夜丢到极渊里去。
宁昆山:“弟子不敢。”
醍醐打量温泛夜,笑着对银霄说:“师兄,他怎么看都是个凡人。你说他是未来魔头,可有凭据啊。”
银霄:“有天启石为证。”
“是么,师弟我想看看,请师兄移步。”不等银霄说话,醍醐乘着绿叶飘进寝殿。
银霄按下不悦,让宁昆山等人在外面等着。
菱歌检查温泛夜的伤势。
他五脏六腑的伤都被丹药温养了,只剩些皮外伤。
菱歌帮他接上断了的手臂,温泛夜不禁拧眉。
“很疼吗?”
温泛夜抬眸看她的脸。她刚刚哭过,眼泪所过之处留下一条不甚清晰的泪痕。
“不。”温泛夜摇摇头。
宁昆山又把菱歌提起来,放到一边,“不许和他说话。”
“师兄……”菱歌可怜巴巴的。
平日里都会心软的宁昆山硬起心肠:“我说不许就不许。”
这才几日光景,养的羔羊就被狼叼走了。
宁昆山想到方才那场面就来气,但他不得不说温泛夜胆子很大,一介凡人也敢背对朱厌。
他明明可以藏起那枚护符,却用在了保护菱歌上。
宁昆山的眼神柔和了一瞬,旋即又强硬起来。
小黑:“真凶,好歹你保护了那丫头,他怎么是非不分呢。阿夜,你当时吓死我了。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温泛夜:“来不及。”
小黑:“阿夜,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温泛夜眉心微微溅起漪澜,矢口否认:“我不可能喜欢她。我只是觉得……她也算真心待我们了,就当还欠她的人情。”
小黑:“说的也是,你真觉得她会帮我们离开?”
温泛夜:“嗯。”
菱歌答应过的事都做到了。
银霄先回到万华殿,他显然吃了瘪,满脸不愉快。
醍醐驾着他的绿叶晃晃悠悠地飘到宁昆山面前,“日后这少年便是九洲台的妖奴了。”
宁昆山:“!”
他看向银霄,“师尊——”
银霄转过脸去,显然此事不归他决定。
醍醐:“也不必关在锁灵塔,就算他有可能入魔,如今也还只是个凡人。至于半年后,半年后的事半年后再说。”
宁昆山:“长老,妖奴是妖,他又不是——”
“那就当他是个普通奴隶,随你怎么叫,反正不能投入极渊。”醍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昆山,你可不是会忤逆师长的逆徒。”
醍醐的灵压像一座重重的山,按在宁昆山肩膀上。
宁昆山嘴唇抿得发白:“是。”
“自然,你得看着他。不过师兄平日里不管事,你又这么忙,还是别给你徒增负担了。我与师兄商量过了,就还让菱歌看着他。”
醍醐飘到菱歌面前,笑眯眯地问:“开心吗?”
“开心!”菱歌雀跃。
宁昆山威严十足地瞪了她一眼。
醍醐长老这叫溺爱!不可取!
菱歌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说:“开心。”
大师兄不高兴了,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温泛夜啊,她想不通。
“这只桃花妖快死了。”醍醐注意到她抱着的小妖,想了想,传音菱歌道,“你把它种在庭院里,每日用灵力浇灌。”
这话只有他们俩听得见。
菱歌用力点头,开心得飞起。果然醍醐长老最有办法了,他一出马就救了温泛夜和小妖怪。
但菱歌不明白的是醍醐怎么会苏醒,他每一次醒来至少间隔半年,最长睡了三年才醒。
“长老,您为什么醒了啊。”菱歌想到了她的荷叶飞行器,“您是不是知道我的荷叶飞行器坏了?”
她从储物镯里取出变小到手掌那么大、干枯裂开的荷叶。
醍醐面露诧异之色,取过荷叶飞行器,“无碍,待我熔炼成一个新的给你。”
“我的长棍也坏了。”
“唔,你也筑基了,是该换一件本命法器。”
两人若无旁人地谈话,仿若爷孙。
银霄眼神复杂,朗声道:“师弟,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宁昆山心道:师尊和长老打了赌?
“自然。”醍醐回以微笑。
银霄前脚刚走,宁昆山便想跟去问问他们到底打了什么赌。
醍醐喊住他:“师侄,你帮菱歌弄一件本命法器吧。至于师兄那里,他不会告诉你的,你还是别问了。”
“长老,弟子不明白。”宁昆山看了温泛夜一眼。
“你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
宁昆山:“……”
整个宗门就这位又混不吝、又地位比他高的能让他无言以对。
未来魔头、摧毁三界,这般严重的事端忽然间变平常了。
师尊究竟与长老打了什么赌?宁昆山隐约感到这两人做了一个会影响九洲台乃至三界的决定。
夏吹雪在气头上,杨照邻和韦庄挨足八十鞭,互携上药去了。
醍醐不喜欢夏吹雪,看见她便拉长了脸。
夏吹雪:“见过长老。”
醍醐说话直白,以他的身份不必与夏吹雪弯弯绕绕,“他不喜欢你是他的问题,你身为九洲台弟子岂可是非不分。这次幸亏没出大问题,若菱歌有事,你罪责难逃。”
夏吹雪垂在腰侧的手攥紧,低下头一声不吭。
宁昆山心道,就算不把温泛夜丢进极渊也不关着他,总得找个地方安置他吧。九洲台的妖奴极少,都安置在琳琅幻境,做新弟子的“引路灯”。
醍醐洞悉了他的想法:“那便让他去幻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