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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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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

    “然后……”

    傅瑜脸色黑沉:“理清楚汇报,别说废话。”

    寒风呼啸的雪原上,临时助理被傅瑜吓出一身白毛汗。

    助理战战兢兢理了会儿,双手捧住平板电脑,小心翼翼地哆嗦:“然后,然后还会有三,三个行程——”

    “一,半小时后礼堂的人会来接走茱莉亚学院的学生,去招待所安排宿舍;”

    “二,今晚21点整,办方在卡莱尔酒楼第五层举办联谊晚宴,不强制参与,来自各国的学生们可自由参加联谊;”

    “三,联谊晚宴将在凌晨3点结束。音乐会将在当日18点整,于萨尔茨堡大礼堂正式开幕。”

    临时助理觉得傅瑜很奇怪。

    带着他飞跃了整条太平洋,在朔风寒地里等足了半小时,终于等到茱莉亚学校的接机巴士抵达礼堂广场。

    他却不近前。

    就这么一手夹着烟,一手插着裤袋,借着稍高的地势,遥遥地把那边的景象俯瞰着。

    看了多久,就抽了多久的烟。

    直到礼堂的人举着旗子,把排好队的师生接进了礼堂里,傅瑜才碾灭指间最后一根烟,转身走进了一直在等待他的山地车里。

    阮洛被分到的宿舍,是八个人的。

    都是和他同校的学生。

    阮洛容貌好,才情好。

    在茱莉亚学院很出名。

    只是传闻“人很冷”、“有些傲”、“很清高”。所以大多时候大家也不太愿意去他面前自讨没趣。

    但分到同个宿舍就是缘份。

    到了20点左右,这些到礼堂熟悉了半天的beta和omega们回到宿舍,极力邀请阮洛去参加联谊晚宴,做自己的舞伴。

    阮洛很礼貌地以“不会跳舞”“不爱热闹”的理由拒绝了。

    beta和omega们直摇头,只得撇下阮洛,他们自己组团去参加了。

    大伙儿被阮洛拒绝,内心里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对这张脸生出了一些保护欲:“那你自己在宿舍可得注意安全,这座招待所很杂,我们这栋楼是最普通的青年旅社型,隔壁那栋是普通单人型,给老师们住的。两栋楼都无安保,任何人可以进进出出,你睡觉的时候就先把门反锁了,我们有房卡,会自己开门。”

    大伙儿叮嘱阮洛:“要是想出去玩,记得不要跑远,也不要乱跑。隔着一条花园往后,是贵宾区。那里住着往来萨尔茨堡的商界名流,以及政坛高官。顶楼和围墙外都有特警荷枪实弹护卫的,你千万不要往那里跑,没有邀请函在那儿瞎晃很容易被当成特务抓起来的。”

    阮洛很乖地点头:“谢谢大家,我记住了。”

    当宿舍剩下自己,阮洛独自躺在床上,又开始不住地看手机。

    手机上信息寥寥,大多是恩特发来的。

    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阮洛才想起来自己晚上还

    没吃东西,尽捧着手机傻傻等待了。

    可是,等什么呢?

    不知道是一整天没吃好,有些低血糖的原因,还是因为换了环境水土不服,亦或只是……潜意识里渴求的东西一直都等不到。

    阮洛都没发现,自己的情绪正在逐渐走低,逐渐坠向谷底。

    要是平时,肚子饿了他肯定要弄东西吃。

    但现在他浑身没劲地盯着上铺的床板,眼睛直直的。

    就这么盯了会儿,他的行为不受控制地打开了手机信息界面,找到傅瑜的对话框,打出了一行字——

    “傅先生,我到萨尔茨堡演出了,这是我的首演。()”

    阮洛犹豫了会儿,把它删掉了,改成——

    傅先生,明天晚上18点,我代表学院钢琴系,在萨尔茨堡大礼堂参与演出比赛。○()_[(()”

    过了会儿又删掉,换成——

    “傅先生,明天18点我在萨尔茨堡大礼堂演出比赛。你还记得,之前和我萨尔茨堡的约定么?我们拉过勾的。如果有时间你可以……”

    还没打完,阮洛直接全选删除。

    他坐起身,放下手机抱着脑袋红了眼角:“我在做什么呢。明天就要比赛了我不是应该练练演绎形态么。”

    他坐直身体,神情恍惚地在虚空里弹奏了会儿,弹着弹着,似乎眼前真的出现了一架钢琴。

    他弹奏的酣畅淋漓,弹完回过神发现眼前空无一物,是对着空气。

    一种暌违已久的恐惧情绪漫上阮洛心头:“我是不是又产生幻觉了。还是早点睡吧。”

    他走进洗浴间,调了调淋浴,淋浴的水龙头像是坏了,怎么调出的都是冷水。

    阮洛看还有一座简单的白色浴缸,就蹲下身在浴缸里放起了温水。

    阮洛对着空气练琴以后,脑袋里都是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全感,还有莫名的越来越多的低落。

    这些情绪像是黏腻湿滑的触手,紧紧吸附着他,把他往黑暗的深处里拽去,他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挣脱,只能慢慢陷在这个充满泥沼的小世界里。

    连虚掩的门都忘了关,连门上的叩门声都听不见。

    傅瑜的临时助理,是七点钟就跟着傅瑜从花园里的贵宾招待楼出来的。

    出来后就在这座学生楼的花坛边蹲点他的目标“阮先生”。

    他的任务是——

    跟着阮先生去晚宴现场,能接近最好,接近得了就假扮仗义的新朋友给他挡酒,接近不了就在旁边保护他别让他出状况。

    可是直到阮先生同宿舍的七个舍友都去参加了宴会,阮先生都没有动静。傅瑜就给他加了一项任务,让他端着一份晚餐,装作晚宴办方的工作人员,给未参加晚宴的学生们送晚饭。

    ——送一份晚饭给阮先生。顺便留意下他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

    助理站在门外敲了会儿门,门里都没有回应。只有隐约的哗哗流水声传出来,但流水声太均匀了,听起来不像洗澡,就像是

    ()    纯粹放水。

    门虽是虚掩,但助理不敢闯进去。

    只把情况反馈给傅瑜。

    三分钟后,傅瑜直接出现在了宿舍门外。

    傅瑜原本是不打算露面的,但他一听到“宿舍门没锁”、“洗浴间在放水”,立刻判断出阮洛一定是出了问题。

    在洗浴间滑到了?昏过去了?

    哪怕不是这些,阮洛防御性这么强,正常状态下如果是洗漱绝对不会顾不上锁门。

    他让助理在门外守着,自己沉着脸推门进了宿舍。

    一进宿舍心就极速跳起来,连洗浴间的推拉门都是半掩着没关严实。

    ——这孩子遇见了什么事?连自理的能力都失去了?发病了?!

    傅瑜的心脏几乎悬在一根线上。

    伸手拉开推拉门的一刹那,傅瑜浑身血液都凝住了——

    只见阮洛连衣服都没脱,整个人躺倒在浴池里。

    浴池的水已经满了,仍然开着的水龙头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水,多余的水就顺着浴池的边缘往外溢出,像是冰冷的瀑布。

    阮洛脸上完全失去血色,躺在浴池里,整个人被水埋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连呼吸都没有了。

    “洛洛!”

    傅瑜跌撞着把阮洛整个人从浴池里捞出来,正要把他平放了做人工呼吸,阮洛却睁开了眼睛,呓语道:“我果然又出现幻觉了,水都浇不醒我?”

    ——果然是又发病了。

    好在赶来的早,阮洛像是刚躺下去没多久,肺里还没有来得及呛水。人还有意识,但不多。

    傅瑜不敢想象要是他没有跟来会怎样。

    对于一个患有抑郁症的孩子,他真是时刻不敢松懈。

    抱起阮洛一脚踹锁了宿舍门,傅瑜黑着脸给阮洛脱衣服擦身体吹头发,完了把阮洛放上床,出去端了晚饭过来,给阮洛喂饭。

    阮洛眼睛红红的,鼻子一抽一抽,吃了一顿饭,有小半顿都是他自己的眼泪。

    一边吃嘴里还闲不住地碎碎念:

    “幻觉也不是全都不好。”

    “我有点不讨厌幻觉了。”

    给阮洛喂完了饭折腾到大半夜,傅瑜算算时间他的室友们也快回来了,就动用了安抚性信息素,把阮洛催眠了,眼看着这孩子睡熟,傅瑜才吐出口气,带着临时助理离开。

    离开时,还顺手把门给反锁了。

    第二天阮洛起来,觉得自己的精神疾病更严重了——

    不但看见了钢琴还看见了傅瑜,看见傅瑜就算了,还在幻觉里吃了顿饭。

    更让人大脑空白的是,在幻觉里吃饭,竟然把自己吃饱了……饱到早上都不觉得饿。

    在这个崭新的白天,阮洛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多了。像是有一双手把他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是傅瑜昨天安抚性信息素的短时功效,还当是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进步了。

    只是轮到他上台时,他在

    台上演奏特定曲目的时候仍然会感觉到失落。

    礼堂里观众无数,座无虚席。阮洛心里却空。

    虽说这座舞台并非为了他一人而设,但他的一曲终时,台下掌声却在某刻实实在在为他雷动。可他心里就是空,很空很空。

    音乐会的比赛总共耗时三天。

    从海选到五十强再到二十强新秀评选。

    阮洛一路惊艳评委观众一路披荆斩棘进阶。

    第三天的时候,阮洛顺利杀进名次赛。

    茱莉亚学院的音乐生,打入名次赛的就阮洛一个。学生们簇拥着阮洛欢呼,导师也激动地为阮洛打气,拉着他一遍一遍地练习决赛曲目《四小天鹅舞曲》。

    这首曲子,导师在带着阮洛练习的时候,加入了许多交替音装饰,留在决赛演出,就是为了通过炫技赢来高分。

    临上场前导师还再三叮嘱:“这首《四小天鹅舞曲》,只要发挥不失常,一定能夺冠!相信我相信自己,别紧张就当时一场练习,一定要求稳,goodluck!”

    但坐在决赛台上,被流光溢彩的灯光环伺,被万千双炙热眼睛盯紧的阮洛,却鬼使神差地莫名篡改了曲目。

    他坐在钢琴前的时候,脑袋里回想的是《四小天鹅舞曲》的旋律,可是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出来的旋律却不是《四小天鹅舞曲》。

    竟然鬼使神差变成了他送给傅瑜的那首《星星滚烫在破晓之前》……

    弹的时候一气呵成淋漓尽致,弹完之后阮洛看着导师黑漆漆的脸心里就惶恐起来。

    心想:完了,要败了。

    ——导师说过,比赛时候不要演奏原创曲,一定要演奏经典曲,方便炫技也容易被理解,原创曲很容易被杀。

    哪知道,阮洛一曲结束,观众席爆起的掌声竟然不低于他先前演奏的景点曲目。

    这首乐曲简单,技法上没拿到分数,但是出乎意料的是——

    情感满分!

    情感满分在萨尔茨堡的音乐比赛里,史无前例。

    阮洛决赛剑走偏锋,但好在仍然加了分,全场分值最高,在三位名次赛选手里绝杀进阶,如愿拿到了本届青年之梦音乐会的第一名。

    领奖的时候已经入夜了,露天的舞台喷涌出的礼花碎屑,在流光溢彩的灯光里像是坠落的星星。

    阮洛抱着奖杯在镜头前微笑,笑完睫毛却很快垂下,在冷风里抽了抽鼻子。

    他背过身子偷偷擦了擦眼睛。

    他以为没有人会看到。

    却不知道人海里某双暗沉的眼睛不仅看到了,向来冷硬的心还被他小小的动作扎了一下。

    萨尔茨堡的这场音乐比赛是全网直播的。

    阮洛最后演奏的那一曲犹豫曲目新颖,旋律好听。几乎做到了雅俗共赏,懂琴的不懂琴的竟然都觉得好听。

    一夜之间就被剪辑成各种短视频,飞的全世界各大平台都是。

    阮洛还拿到了一笔一万元华币的

    现金奖。

    连带着学校也得了五千块钱奖金。

    阮洛很懂事地花了一千块钱,给导师以及同宿舍的室友们送了纪念礼物。

    剩下九千元,在礼堂附近一家看起来很豪华的首饰店,买了一对玫瑰花对戒。

    返程的时候,仍然是经济舱,阮洛又倒霉地坐在飞机翅膀的窗口,看不见云彩。

    阮洛看不见喜欢的云就在飞机上翻来覆去看自己九千大洋买的对戒。

    心里想着:等我从塞壬岛上回来,如果,如果真的证实你不是他……我一定会向你道歉。要是,要是你还愿意看向我的话……介意我后知后觉送你一枚戒指,当做你曾为我种下玫瑰的回礼么?但如果证实‘穿越人’不存在,证实所有传闻都是假的,我又该怎么办呢,傅瑜,我又该怎么办……

    回到学校之后,阮洛就开始规划去塞壬岛的计划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出现在岛上。

    所以这几天疯狂赶作业,为请假做准备。课余时间也不练琴了,甚至已经做好了在sk音乐餐吧请半个月的假的打算。

    这种紧绷的节奏,有时会使他的情绪突然失控。

    具体反映就是——忽然失神癔症,偶尔出现幻觉。

    有一点值得高兴的是,阮洛发现自己的曲子在网上火了。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决赛弹琴的样子。

    办方趁机还迅速发行了以他的原创曲为主打的数字专辑,以及明信片。

    但阮洛高兴的点却不是自己“火了()”,而是——

    这样铺天盖地的传播起来,是不是傅瑜再忙都能看见了?

    一天在sk音乐餐吧,阮洛突然看见了傅瑜。

    傅瑜居高临下站在通往二楼的黑曜石梯阶上,店长和几位高层围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点头。

    阮洛装作随意地问同事:那位不是国际财经的常客傅先生么,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同事咂嘴:“这是咱们股东大老板!应该是来视察的。”

    阮洛心里轰然嗡鸣。

    他站在人群偷偷打量傅瑜——

    身姿颀长,腰身悍利,一身石墨色西装冷冷冰冰,低头看人的时候面无表情,显得特别有压迫感。

    要是刚开业的时候,阮洛知道这家店的幕后大老板是傅瑜,一定会吓得落荒而逃,害怕傅瑜是对他有所图谋。

    可是现在啊……

    阮洛心里只觉得悲哀。

    他根本不仅不会这么异想天开,甚至害怕傅瑜知道他在这里上班,会开了他。

    就在一颗心收紧的时候,傅瑜像是有感应似地,朝阮洛的方向望了过来。

    阮洛一下子连呼吸都忘了。

    他差点落荒而逃,但腿却像是灌了铅,直直立在原地。潜意识里有一个欲望叫嚣着——

    不要走,不要走,难道你不想知道傅瑜突然看见你时,会有什么反应么?

    阮洛的心砰砰跳到了嗓子

    ()    眼,却只见傅瑜凝望了他半秒,只是朝他稍稍颔首。

    冷漠的神情丝毫没有稍变。

    阮洛呆呆站在原地。

    他行尸走肉般穿过人群,木然找到自己的组长,把一张请假条交给组长。

    又拖着沉重的双腿木然地走了。

    ——他今天是来请假的,本来还想上完今天的班,顺便吃个晚饭。但是现在他只想回宿舍收拾行李。

    一个自嘲的声音在心底升起: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你的一支乐曲,一点成绩……

    阮洛,离了婚你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路人,到底在幻想什么。

    傅瑜听完了店长的近期经营汇报,就从小门走到了阮洛每天演奏的幕后琴房。

    但今天已经七点半了阮洛还没有开始弹琴。

    傅瑜挑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阮洛向来是准时的。

    而且,他刚才还看见阮洛了。

    傅瑜手上攥着一张印了阮洛在萨尔茨堡弹琴的明信片。

    明信片都被他摩挲皱了。

    他此刻摩挲明信片的手指突然停住。

    原打算出去查一下,不料收到了宋祈的短信。

    傅瑜走出琴房走到花园直接给宋祈播了电话:“按照疗程进展,我已经开始制造偶遇了。刚刚在餐吧,我让他看到了我,他偷看我很久。按照你的叮嘱,我没有给予更多回应。”

    傅瑜有些烦闷:“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他回应?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多个病人。因为我会疯。”

    宋祈连忙安抚:“别急别急。方案已经往下一步推进了!阮洛的旧记忆已经被新记忆冲淡很多,慢慢等他旧习惯格式化,咱们可以开始收线了,在他潜意识里植入新的习惯,但是要悠着点别太急。”

    宋祈像个老妈子苦口婆心:“一定要忍住,拿出耐心再刷两三次偶遇,就可以展开攻势,找合理的理由约他了。先从出席正式的活动开始,不要太刻意。等他习惯了你的出现,再安排我们预设的‘密室效应’和‘吊桥效应’,强化他对你的依赖。”

    挂了电话后,傅瑜总算是舒了口气。

    再回到琴房,阮洛仍然没在。

    傅瑜迈开长腿去前台,一问才知阮洛又走了。

    就在傅瑜的脸黑下来的时候,组长气喘吁吁找到傅瑜,双手捧着阮洛的请假条递给他:“傅总,阮先生请假了。我虽然没批但是他态度坚定,说是工资随便扣算旷工扣两倍都没关系……还,还请的是半个月的长假……”

    傅瑜的脸更黑了。

    与此同时,美利坚kn边城,一座地下赌博场的豪华包厢内,还有一双手,也在翻看着印了阮洛的音乐会限定明信片。

    这双手的主人是盛季修。

    盛季修周围站着七八个黑衣保镖,他摸着鼻子对着明信片上笑容淡淡的阮洛道:“因为你,我才挨了傅瑜那一拳。鼻子毁了,光医院我就住了半年。好好的鼻子变成了一块假体。阮洛啊阮洛,这个账,你还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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