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从“小鱼”的马甲掉了以后,余织宛跟裴羽绛就开始对对方直呼其名,除了在公司里偶尔遇见,余织宛会跟其他人一样喊裴羽绛“小裴总”或者是“裴部长”。
原主的亲人一般叫她“小羽”,柳焕然和赵曼琳都喊余织宛“宛宛”,可见两人本来都是有小名的。
但余织宛这样一问,裴羽绛就迅速思考起来。
余织宛这么问的意思肯定是想和她之间有个不同常人的称呼,不然直接喊她“小羽”就好,干嘛还搞这些有的没的?
宁乡清新微凉的一场雪仿佛唤醒了裴羽绛的情商,让她脑子现在转动飞快。
“那你叫我鱼酱怎么样?”
“鱼酱”是她本名“羽绛”的谐音,喊“羽绛”的话多少有点像是长辈在喊小辈,现在已经不流行那么喊人了。
而且“鱼酱”听起来就很好吃,很俏皮,裴羽绛得意洋洋,又问余织宛:
“那我叫你什么?枝丸?”
说到“鱼酱”,裴羽绛就忍不住把昵称往食物方面挂钩,但没有“枝丸”这种食物,应该是花枝丸才对。
余织宛没听过“枝丸”是什么东西,听到裴羽绛做了解释以后忍俊不禁。裴羽绛却舔舔唇:
“好冷,要是现在有鱼酱花枝丸吃就好了。”
她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往什么“cp名”方面去想,满脑子都是最近一段时间品尝过的各色美食。
裴瑾怀之前带她在外国料理店吃了一次,裴羽绛对那个味道难以忘怀,又香又q弹,口感好,配上汤汁简直绝了。
裴羽绛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她们在飞机上就吃了一些空姐投喂的小点心,喝了点茶饮,回到民宿以后没吃饭,刚打算去烧烤又遇到了这档子事,回来的时候肚子都快饿瘪了。
偏偏宁乡晚上还没几家店是开门的,这座城市是慢节奏城市,24小时便利店也只有市中心有,郊区想都不用想。
叫外卖的话,配送费贵倒是无所谓,但问题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并没有外卖配送。
两人回到了民宿时,余织宛有点累了,裴羽绛却还是精力无限。
她忙碌了那么久,没有犒劳好自己的胃,就算睡觉也会不安稳的。
在民宿里打转一圈后,裴羽绛忽然想到,走进厨房里打开柜子,在里面发现了一捆没拆封的面条和几袋子方便面,桶装和袋装的都有。
冰箱里有鸡蛋、火腿肠和午餐肉,还有一些蔬菜,虽然食材不算很多,作为正餐有点简陋了,但解决一顿夜宵不成问题了。
裴羽绛前世行军啃过草根喝过营养液,按理说对吃的没那么挑剔,但在穿越过后享受了几天好的,其他倒是无所谓,在吃食上要求精进了很多。
趁着余织宛去洗手,她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喊了声:
“枝丸,我给你下碗长寿面吧?”
“好。”
听到肯定的回答声,裴羽绛就进厨房里捣鼓去了
。
余织宛洗完手后关掉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却久久没有操控轮椅走上台阶从里面出去。
“嗡——”
手机里传来通话铃声震动的声响,刚才在外面就响了一次,被她迅速调成了震动模式。
余织宛戴上了一只蓝牙耳机,同时保持警惕听着外面的动静:
“怎么了?”
“那天之后裴小姐就没有去过酒吧会所之类的地方,她和妹妹江文岫关系一直不好,本来是在外面单独住不愿意回家的,不知怎么就在前段时间回去了,然后才搬到那座小区里。”
“江文岫现在也很少出现在酒吧club之类的地方,裴瑾怀范照照一切如常,之前卡莲黑进了她的电脑,发现她在搜索‘黑市购买信息素提取液’是否需要负刑事责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常。”
那人的汇报简单又短,但意思传达很准确。
余织宛沉默了下,最终点点头:
“收到,我挂了。”
虽然早就心中有了猜测,但在真正落实的时候,余织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兴奋一些。
是,兴奋。
早就隐藏在血脉中的情绪宛如一潭死水,本来平静到毫无波澜,偏偏又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强制掀起涟漪。
余织宛有种像是混入羊群试图捕获猎物的狼,在周旋中忽然撞见同类的兴奋,又像是在规划好的航海路线上前行,却忽然遭遇暴风雨的水手,被激发起挑战的斗志。
余织宛是从与柳焕然“同居”的某一次,被醉酒后的柳焕然强行壁咚,不堪其扰扇了对方一耳光后,当天晚上做了个很长的梦,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本小说里所谓的“主角受”。
这是一本以主角攻柳焕然为主视角展开,却对她虐心虐身的小说。
她循规蹈矩地按照这本书的世界线过了十来年,父母都是科研人员,被束缚在一座庞大的地□□内永远不能见天日。
那时候余织宛还小,只知道父母很忙。她遗传父母基因,生来就对那些实验用具有强烈的兴趣,长大后在父母的不情不愿下开始学习相关知识,慢慢地也在父母的讲述与悔恨中了解到了其中的黑暗。
她所在的地方分明是鲜血淋漓的地狱。
接连不断的试验品被从上面送进来,一开始只是小白鼠之类的实验专用品,后来就变成了其他的活物,甚至变成了大活人。
那些形态各异但同样痛苦的人趴在玻璃氧气管里看她,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会忽然状若癫狂地扑上来,在质地坚硬的玻璃器皿上留下一片血污,双手胡乱扑腾,氧气管里抓痕密布。
怀着孕接近分娩的孕妇痛苦地昂起脑袋,庞大又白腻的肚皮贴在玻璃器皿上,连妊娠纹都看得一清二楚。孕妇的眼睛里已经是白多黑少,眼白不受控制地在慢慢侵吞眼珠,翻出红血丝鲜艳可怖的纹路。
孕妇的肚皮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在她眼前爆炸开来,血花迅速溶于水,整个巨大的玻璃器都在颤动,婴儿已经
成型了的青白面庞神色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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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了一坨,唯有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贴着透明玻璃与她四目相对。
余织宛从那以后就不愿意再做这些实验,即使她涉及到的都是比较安全的,没有活人的项目交给她。
但不做实验的代价是用她的视力来换的。
她父母需要亲自操刀执行。
母亲最终心软了下,给她注射了药剂以后只是让余织宛视力模糊,越来越像是盲人,以后还有能恢复的可能,她后来听说那是叫“假性失明”。
她有一次不小心走丢了,误打误撞来到一个房间里,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就知道事态不好。父母告诉过她,如果被这些人给发现了她不是真的失明,就会有很大麻烦。
余织宛躲在两个奇怪的玻璃罐中间,与里面皮肤青白、筋脉条条纵横暴突的畸形人几乎是隔着玻璃贴着,她甚至能闻到浓郁的消毒水味都遮不住的腐臭。
后来实验屡次失败,地下工程似乎要放弃了,父母用自己囚禁在地下为代价保送她出来,给她编造出正常的身份,让她去了一家条件不错的孤儿院。
在大一那年,余织宛以失去双腿为代价脱离了大部分的控制。
但那些人仍旧没有完全放松对她的警惕和监视。
从地下工程里出来时,她就知道自己必须得做出已经毫无野心的样子,最好是能像大多数omega那样,选择年纪轻轻就与alpha相看,预备着结婚生子,回归家庭,把毕生精力投入对下一代的栽培中,做一个贤妻良母。
所以她找上了柳焕然,在外面让人误会她与柳焕然是情侣关系。
她与柳焕然相处的时候时常浑浑噩噩,明明柳焕然许多行为她不喜欢,这个人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在察觉到那人的变化以后,她的少数关系还可以的朋友都在劝说她,周围的人都觉得柳焕然是个好alpha,长得漂亮、懂点小浪漫、会黏人,所以她就应该满怀感恩之心地嫁给柳焕然,好好过日子。
那场预知梦里,她的确如那些人所说,慢慢接纳了改变的柳焕然。赵曼琳对柳焕然一直都不满意,觉得她是单纯图omega的美貌,在她面前三番五次说柳焕然坏话,她就与赵曼琳彻底决裂。
以至于赵曼琳后来出了飞机事故高位截瘫,她都因为柳焕然和赵曼琳赌气,不愿意再去看一眼赵曼琳。
裴羽绛在预知梦里也与现在大不相同,表面是个有模有样的大小姐,实际上内心猥琐不堪,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她搞到手。
后来裴家破产,她会为了帮柳焕然出气凌虐裴羽绛,让柳焕然过上老婆女儿热炕头的美滋滋小日子。
那场天昏地暗的梦醒以后,余织宛被恶心到跑到洗手间想吐,但因为胃里空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
柳焕然在外面听到动静过来关心她,见她没什么事,还自以为幽默地开了句“玩笑”:
“我以为是你怀了我的孩子呢。”
然而这句恶
() 心的玩笑话在未来也会成为现实,即使她志不在此,这整个世界都仿佛把她当成了柳焕然这个alpha的附属品。
抚养她长大的孤儿院院长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要给柳焕然留下一个孩子,既然都嫁到了别人家里,就得给别人生一个,不管她的意愿如何。
柳焕然的父母对她的“好”
也要明码标价,只因为她是瞎子,是残疾,就得把自己的人生交到柳焕然手里。
她要做贤妻,要做良母,要把一颗心全部钓在身上,却唯独不能做自己。
她要接受柳焕然时时刻刻莫名爆棚的欲望,柳焕然对她表达爱的方式就只有亲密接触,接吻和做爱,随时随地,甚至出去与人炫耀自己的房事。
她要做柳焕然的贤内助,帮她在翼城的圈子里站稳脚跟,用自己一身伤痛学成的技能来给柳焕然当垫脚石。
而这一切,在预知梦里的自己都甘之如饴。
得知了一切的余织宛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被一阵冰寒笼罩,颓丧了好几天后,想到自己手握着的地下工程证据,忽然就失去了要揭发的雄心。
她的日子开始变成得过且过,反正等到合适的时机,这些人就会在日复一日的贪婪下把自己彻底毁灭,这个世界也将走向末路。
她暗自有点期盼那天能快点到来,就连柳焕然自以为聪明地把自己绑到工厂,她都在“顺从”
着演这场戏。
直到那天的变数出现了。
裴羽绛伪声技术其实挺好的,就是声音紧绷,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想来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她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裴羽绛,可能是穿书者一类的,因为裴羽绛从不会掩饰她的目的,也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拙劣办法来掩盖自己的身份,还编了个奇怪的名字,小鱼。
自从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以后,余织宛觉得自己的接受度就高了很多,反正她都角色觉醒了,穿书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装作无知无觉地陪着裴羽绛演。
陪裴羽绛演可比陪柳焕然那个满脑子只有不可描述,想吃软饭的渣a演好玩多了。
新来的裴羽绛很纯情,还有点可爱。她一开始不太喜欢这个多管闲事的穿书者,但渐渐感觉到,裴羽绛可能是喜欢她。
不然有谁会故意开个很容易就会暴露的小马甲,陪她聊天,还乐意听她吐槽自己,顺着她说话哄着她啊。
甚至在她试探了几次过后,裴羽绛也没表现出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纯情到让余织宛有点意外。
这次和她一起来宁乡,余织宛也能感觉到裴羽绛并不是想跟自己有什么单独相处的艳遇,而是单纯想要带她来南方借着差旅的机会游玩。
余织宛心脏蓦地软了软,想到这里,心情很好地推开了门准备去找裴羽绛时,却闻到了一股烧焦的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