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幻境？
货梯在剧烈震动中下行，不多时，四下便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空井，周围灰色的墙壁没有任何纹理，只是笔直的向下，直通黑色的深渊。
苏圣钦忍不住感叹：“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
“闭嘴。”柳云依打断施法。
“好嘞。”
“用这么老套的句子水字数，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蒋朝晨拍了拍苏圣钦肩膀，惋惜地说道。
“谢谢，彼此彼此……”
“都注意，我们已经进入空井了！”于白神情严肃，目光投向脚下的深渊。
二人立刻收敛起笑容，守好自己的位置。
钢铁货梯四周无壁，空荡荡的框架外直接就是深井，再加上剧烈的晃动，不可谓不惊险！
一根无端弦紧紧缠住钢架，舒棠惜闭眼细心感受着反馈，神色无比凝重。
“直接说结论。”
深井下面凶险异常，但我完全‘看’不清危机从何而来。”
“这更像一场，无妄之灾。”
“小白，还下吗？”
……
时间紧迫，不容他细想，于白咬了咬牙，道：
“下，秘密就在眼前了，我倒要看看这底下究竟搞的什么鬼！”
“好，那就下！”
对话间，几人的货梯已被灰雾包裹，很快就达到了仅能看清彼此的程度。
“这灰雾……”
“很不对劲……”
“哐当”一声，货梯在一个平台前停住，灰雾茫茫，前方通往未知的地方。
先前独角兽探测的范围他们早已超越，但奇怪的是，灰雾中的存在对他们的探访并没有任何反应。
是它没有察觉？还是……
“下去看看！”
于白率先迈出向平台走去，其余人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货梯。
他们走的很小心，眼前的灰雾让他们看不清前路。于白走进平台内部，舒棠惜才收回无端弦，最后一个走下货梯。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
“铮——”
一声脆响，货梯的钢缆应声而断，庞大的金属货梯失去了拉力，瞬间便坠入了无底深井。
“啊！”
舒棠惜被吓了一跳，其他的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显然无端弦并没有预测到货梯的坠落，窥探命运的无端弦，此时竟在这里出了偏差。
他们失去了，探测危机的“眼睛”。
“走吧。”
几人没有过多留恋，货梯的无端坠落更让他们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与上面几层地下的环境不同，这里不但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布置，整个空间都呈现出冰冷锋利的气息。
无数道“门”伫立当场，白漆的、破旧的木门，就像家里房间中最常见的那样，但放在这里，却是说不出的诡异。两侧坚实的墙壁逐渐被磨砂玻璃取代，更让人猜不透背后隐藏着什么。
苏圣钦试着推了推门，门把手却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一连试了几次才发现，似乎所有的门都是这样。
走着走着，柳云依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圣钦回头望向她。
柳云依望着磨砂玻璃的某处，有些不确定地说：
“这后面，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震天撼地的龙啸声打断！
“吼！”
猛烈的冲击险些把几人掀翻在地。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是从空井那边传来的！”
“终于按耐不住了吗？”
于白唤出清明剑，长剑入手，稍稍多了些安全感，随即带领大家向异响传来的地方快步走去。
白漆木门在身边飞速倒退，越靠近空井，灰雾便越发浓郁。
渐渐的，他开始看不清身边的队友，耳边也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手中长剑在灰雾中模糊成一道光条，于白停下了脚步。
嗯？
少年四下看去，回应他的只有萧瑟的寒风。
“这是哪里？”
“我还在地下吗？”
“其他人呢？”
“该死！”
于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天空被灰雾完全笼罩并不断下移。
几乎快要压到头顶。
让人无法喘息。
让人无法喘息。
让人无力喘息。
窒息。
…………
灰雾愈发浓厚，少年身陷其中，跌跌撞撞地前行。
与此同时，恐惧如同一只野兽，将他的心脏撕开一道伤口。
肆无忌惮地闯入，横冲直撞。
没有一滴血液流出，少年却心痛到无法呼吸。
一股庞大的巨力袭来，他跌坐在灰色地面上，仅用一只手臂支持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
时间在僵持中平静地流逝，并没有谁知道，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人正在无边无际的灰雾中沉没。像一块腐烂的朽木，沉没于深邃的漩涡。
他是永禁高塔的囚徒，是被流放苦寒的亡魂，世界不再需要他的存在，于是世人将他除名。
…………
“小白！”
少年的意识就要消散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睁开眼睛。
迷蒙的雾海中，似有一道光芒转瞬即逝。
回忆的沙塔轰然崩溃！
少年强忍着心痛，支撑着身体向光芒消散的地方缓慢移动。
他知道她就在那儿，他必须找到她。
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
灰雾渐淡，宴会厅的场景慢慢清晰，那光芒更是亮得耀眼。
他终于来到了她身前。
可在这一刻，少年犹豫了。
该叫她林初久，还是林彩乐？
你究竟是谁？
“醒醒啊！小白！”
灯烛，琴凳，浮在空中的黑白键。
女孩瞥了少年一眼，手指自然落下……
“铛——”，一声巨响！
浑厚的琴音在这压抑的宴会厅中猛烈激荡，
灰雾应声而散，无数灯烛骤然点亮！
空寂的宴会厅突然满是宾客，欢声笑语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留声机里响起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
而时间，虚构出一条长长的河……
少年在河的这边望向对面，女孩不知何时换好了一身晚礼服，接过绅士们的香槟，款款赴宴。
笑谈之间，女孩红了脸，眼眸细成了线，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笑颜，此刻都倾情奉献，
美若天仙，左右逢源，和着谋好的弦。
…………
“于白……”
破碎的光影将少年环绕，他感知着宴会厅里发生的一切，
无限放大，无限循环。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右手边的酒桌，掷出自己的骰子。
掷出自己的骰子，
掷出自己的骰子，无数次，
无数次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沉溺在虚假的欢愉中，自我麻痹。
恍惚间，他又一次望向那架钢琴、那条河的对岸，
他无法制止自己不将目光投向那里。
闭上眼睛，也在梦里。
…………
对，也在梦里
不知何时，女孩坐回了最初的位置
就好像……她从未离去
她从未离去……
对，她从未离去！
余光里的一切骤然模糊，少年的视线中仅剩她一道光芒。
她逆着光，但他能看清她，她就是光。
身后的虚无让少年炫目，他苦涩地笑了。
他无法承受没有光的灰雾，他的心脏，就是灰雾的源头。
少年迈向幽暗的长河，河水冰冷得刺骨，
只一个瞬间，便带走了他全部的余热，
少年紧咬牙关，在湍急的河水中挣扎，
狼狈的样子就像……一块朽木。
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走上对岸，
这是他心里的长河，从不缺少沉默的枉死者，
而他，又怎能幸免于此？
…………
少年在长久的缄默中横渡，心中的灰雾似要破土而出。
宴会厅早已不复喧闹，全世界只剩下两个幼稚的孩子，
一个身处刺骨的河水，一个置身凛冽的寒风。
他们再一次望向彼此……
少年脑海中回荡起在梦里听来的歌谣：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两道久违的眼神，在风里对峙。”
女孩冰冷的目光化作长剑，架在少年最绝望的心弦。
少年心中的灰雾烧成烈焰，这一次他没有退路可选。
一场心火烧光了灰雾，他最终跨过了那条河。
…………
长桌，两把椅子，花篮。
一个支支吾吾，一个洗耳恭听。
本世纪最伟大的骗子，在她面前却说不出一句谎言。
他编织着完美的世界，直到太阳又一次升起，
少年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他从未有过任何奢望，
比如，拥抱他的太阳。
可他分明看到，眼前的女孩张开了双臂，
笑着对他说，我们会再见的，我相信你。
一直相信，
她用力地抱住了他。
…………
身后的宴会厅再一次宾客满盈，人们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携手走过，旁若无人地穿行。
她说她想去世界各地旅行，于是她坐上他的车，离开了宴会厅。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电影落了幕。
…………
“求你，快点醒过来……”
“小白……”
“轻……轻吟？”
幻境如潮水般退却，于白睁开眼睛。
“久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