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南城
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到南城了。
之前说过，我和我的家人基本上沟通很少。以至于每逢国庆、五一甚至过年，我都没有什么动力回去。家里人总是在这种节日到来之前发条微信问我:放假回不回来。除了过年，我都会找个借口，比如机票太贵、工作太忙、想多休息等等。家里人跟我扯两句后，很快也放弃了跟我理论。
哦对，我一直没说过，我还有一个正在读大三的弟弟，任贤。
一直以来，父母之所以能接受和我沟通甚少，主要还是他们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弟弟身上。虽然我父母不是重度重男轻女，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们对弟弟的关爱多于我。无论我是好是坏，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我的父母都不会太在意。但任贤不同，小到吃什么，大到学什么专业，父母都会插手干预。似乎我永远是那个泼出去的水，而他永远是手心里的宝。
好在，任贤虽然成绩一般般，但是和我相处得还算好，我在外打工这些年，任贤也会时不时问我近来可好，我生日的时候，他也会发来祝福。甚至有时候谈恋爱了，也会要我给些意见。所以，虽然我和父母关系一般，但是我还是愿意和他沟通的。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回到南城，我可能更纠结该不该回去住。因为如果有一天我被父母知道来家乡做项目了还不回去住，估计会把他们气炸。只是，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自由，只有周言在和我同居的时候是不会在意我做什么的。
考虑到项目的调研周期就只有一个月，我还是选择了住酒店，只是对陈莹来说难了点，她一个月的收入在扣除这些房费后便所剩无几了。而公司的报销周期长达两个月，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一下她了。陈莹自己倒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对自己能做项目感到庆幸。她的满腔热血让我回想起我刚做项目那会，从不在意路途遥远，只要能学到东西即可。
我之所以愿意暂时放弃和周言的生活来到南城，更多的其实也是因为这次是南城的客户——华言集团物资部，他们想让云承做一个用于管理集团及下属分公司采购计划的系统。这些年，我在青市给电力局做系统运营，期间主要是做一些电子合同上的系统运营，回到暇城后给盛轩做招标系统。说白了，我已经经历过物资采购中期和后期的工作，我想通过华言的这个采购计划系统，了解物资采购前期工作，从而对整个采购工作有全面的认识。我计划在做完这个项目后，回到暇城就把这套系统推销给盛轩试试。在我看来，与其在意这一次合作能赚多少，不如通过长期的服务和稳定的客户关系去为未来更多的合作打下更好的基础。
当天和华言对接完后，我和陈莹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出方案。因为都是南城人，我和她们可以直接用方言沟通，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有过去的味道。很久以前，我不喜欢南城方言里的那种痞气。但现在却因为过去在异乡根本听不到而显得十分亲切。南城是一个人口流出和人口流入都不怎么多的城市。所以，我也可以理解华言这家大公司里为什么能大家一起说方言。当然，由于陈莹这位暇城人听不懂，我们也只能收敛收敛。
晚上，我带着陈莹在南城的护城河边走着。其实我没感到和暇城有什么不同，只是比暇城更加古色古香一点吧。这些年，南城的发展还不错，当地的酿酒行业一直赫赫有名。但我很担心回头几个客户拿这一点灌我们两个小姑娘。这一次，周言毕竟不在身边了。
想到这一点，我晚上特意和他视频的时候说:
“我不在，你不准喝酒，更不准给别的女孩子挡酒，虽然这不对，但是你只能是我的，知道吗？”
“当然啦，珊珊~我还等着你早点回来呢！”周言答应得很爽快。
我很开心他能这样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撒娇。明明以前我不是这样的。对陈铭我也没有这样过，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周言，我也很舍不得他。只是越在乎，我才越容易在不忙的时候，去想他在做什么。我知道这只会给他的个人生活带来困扰，所以白天我也尽量不去多问，但我还是更希望晚上他能把时间留给我。他也不负所望，9点以后，愿意陪我聊到11点多。我也不知道，哪一天他会腻掉。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和陈铭没有经历过四年大学每日的腻腻歪歪后日渐平淡，他会不会在毕业后愿意跟我走，而不是为了自己的选择留在南城。
如果我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我也许会要求周言要求得更多。我也许不会希望他来陪我，但我一定会要求他消息秒回。因为我过去，就是那样天真幼稚地对待陈铭的。所以，当我回想起来，陈铭也许过得真的很累。不过，我更庆幸我能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能让我吸取以往的教训，从而更加从容地去面对和周言的感情。
正值八月，南城的气候比暇城热一点。因为地铁线路不如暇城，我和陈莹从酒店出发地铁坐到后，我们还得走15分钟才能到华言。这15分钟热得难熬，我又不舍得为了凉快些把防晒衣脱掉，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公司。不过，比起我在青市那会三餐全靠自己自给自足，华言的甲方们相对客气得多。因为他们有饭卡且内部员工5折，所以餐餐都借我们刷。因此，来之前我最担心的伙食问题也迎刃而解，唯一的问题就是陈莹不太适应的，由于南城的菜肴基本都是偏咸偏辣，相对清淡的暇城菜还是需要自己学会去接受。
我们的调研不仅仅在华言集团的物资部，下属分公司我们也得去调研。虽说各分公司都是听总部的，但是由于华言的几个分公司规模不小，以至于各自都有各自的体系，所以我们不得不去从中找出各分公司物资采购的差异点和共同点，从而研发出最能满足所有用户的采购管理系统。
甲方跟着我们一块去调研的两个人，一位叫裴志，是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已经在华言工作了四年的男生。另一位叫江彬，是一个已经在华言待了整整10年的女生，所以，江彬负责管理集团物资部的运作，统筹整个集团的物资采购。裴志基本是给他打下手，在调研过程中，江彬除了引导分公司的业务为我们答疑解惑，自己还要顺便对目前分公司的采购情况做一个全面的调查。
期间，江彬对分公司的采购进度及规范并不是很满意，我们的调研不是太顺利，因为江彬所认为的采购模式在分公司业务人员看来并不是太需要，导致双方出现了争执。作为乙方，我们自然是不能插手他们的决策，所以我们选择坐山观虎斗。但作为甲方，江彬明显是觉得在乙方面前丢了面子，情绪越发激动。
这种时候，裴志开始从中调和，他在让江彬冷静下来的同时，着手帮助江彬分析分公司采购模式的优点与缺点，希望能够让双方各自退一步，接受一个最好的模式。江彬冷静下来后，也接受了裴志的提议，她同意裴志的方案，即将需要走公开招标的采购归类于每年的固定采购计划，而某些较杂的零星采购，即需要走邀请招标或是竞谈等模式的小采购单独进行提报。每年不超过一定数量。且需要定期统计计划执行情况。双方最终达成了一致。作为乙方，我和陈莹评估了在技术上的实现难度后也接受了最终方案。其实做物资的项目就是这样，只要用户能给个确切的方案，我们基本都能够给用户实现，毕竟不像能源等其他行业，可能需要用到大数据等方面的技术做到进一步的统筹分析。
在返程的车上，我发现裴志和江彬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的沟通交流几乎没有任何的隔阂。熟络到几乎是知道对方下一步要说什么。我好奇的问了一下两人的婚姻的状况。然而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是情侣关系，江彬年过30仍未结婚，裴志却已结婚多年。
“任珊姐，我刚毕业第二年就和我大学的女朋友结婚了。”裴志跟我说完后，江彬也在旁边打趣道:
“任珊，你看他刚刚在我们之间调和的时候是不是挺好的，怪不得人家能跟女朋友从大一谈到毕业结婚呢。本来你两要是没对象，他真的可以介绍给你。”
“好了啦江彬姐，你还是注意下自己的恋情吧。”
“工作就是我的恋情！”
好一句工作就是我的恋情，裴志可真幸运，有一个好领导，又有一个从最好的年华谈到结婚的伴侣。我不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会不会成为江彬这样的女强人。我的未来其实还没想好，如果能跟周言结婚。那我会是一个顾家的好妻子还是工作狂？在我看来，这两种角色是没法同时实现的，如果能同时实现我看也会提前步入更年期。不听话的周言和工作上的屁事，我不知道我会更反感哪一个。
回到华言集团总部后，没多久便下班了，然而回酒店的地铁上，我和陈莹却遇到了任贤，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我在南城做项目，所以他很吃惊地问道:
“姐！你怎么在南城啊？”
我有点紧张，要是这小子知道我不回家住还不跟父母说，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父母的。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纸包不住火。所以还是把缘由告诉了他:
“我跟我同事来南城做项目。”
“那你怎么不回家住啊？我刚从家里出来。爸妈好像完全不知道你回来呀。”
没办法，他毕竟不懂我的心思。所以能问出这个问题也正常。
“这不是太忙了嘛，没空回去，一落地就直接找了个酒店住下后就奔着工作去了。”我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后，快速把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你呢，你这是要去哪？”
“我回学校去了啊，万一辅导员来查房就尴尬了。这位小姐姐是你的同事吗？”
“是啊。我的同事，陈莹。”
“你好。”两人互相打了招呼。任贤二话没说，拿出手机就要加她的微信。脸上还洋溢着笑容。陈莹有些吃惊，估计也是没想到我的弟弟这么直接。加上微信后，我们三人随意聊了两句后，我们跟任贤就各自下车了。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后面会发展出什么事情，但我更担心的还是他会把我在南城的事情告诉爸妈。我清楚地记得他有多妈宝。高二的时候他谈了一个女朋友。我想这个年纪吧谈个恋爱基本都是内心的小秘密，结果他直接跟我妈说他的女朋友对他如何，送了他什么。搞得我妈直接要求和他女朋友视频，任贤也不知道是真的笨还是缺心眼，还把这事一五一十跟他女朋友说。吓得对方没过几天就跟他断了，他还一直认为自己什么问题都没有。不过，他什么都爱跟我妈分享，起码他肯定是个孝顺我爸妈的人，这我就放心了。
当晚，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任贤果然二话没说，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爸妈，我妈很快就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你平常不跟我们联系也就算了！回南城了都不跟我说！你明天晚上给我回来吃饭！”
我或许该庆幸，我妈暴躁的口气虽说让人反感，但起码说明还是在意我。
但无论如何，即便我心里有多少隔阂，我都得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