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海城十一月末的天气潮湿粘腻，即便是进入初冬，也不见丝毫干燥，反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早晨的阳光已爬上了半空，浅金色的阳光柔弱的洒在城市上空，如同一双无骨的手试图挥开各个角落的黑暗。
早上她跟杜以泽打了电话，确定了他会来，罗莉就挂了电话。
出门前她穿了件紧身的露脐t恤，外搭一件明黄色的面包服，戴着帽子来到了民政局。
不知道是不是日子不错，办理手续的人很多，罗莉一边排队，为了消遣时间戴着耳机一边玩起了手游。
杜以泽来的时候，站在大厅外扫了一眼排队的人，没看到罗莉的人，于是打了个电话，
罗莉此刻正在团战打的难分难解，毫不犹豫地就挂了电话。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杜以泽难得的怔愣了一瞬。
以往，无论什么时候给罗莉打电话，她都会在第一时间接听，即便是很多时候他在国外，没注意到时差。
所以要离婚，就敢挂他电话了？
还是说……她后悔了，所以不来了？
想到这里，杜以泽微微勾了勾唇，面上的冷意稍褪。
虽然有点浪费自己的时间，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他这样想着，正要转身离开。
这时，推完水晶的罗莉无意间瞥见了杜以泽的身影，声音微扬的唤道“杜以泽，这里。”
杜以泽寻声看去，罗莉正面带微笑的对他挥手，看到她脸上的浅笑，杜以泽心底微沉。
他提步走到罗莉身边，打量了她与以往全然不同的穿着几眼和她露在外的纤细腰肢后，眼里划过不赞同的神情，他神情颇冷的问道“穿成这样，不冷？”
刚才打赢了游戏，罗莉心情不错的顺着心意回答道：“街上还有穿小短裙的女生呢，也没见你管一管？”
他瞥了她一眼，“她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起来有那么闲？”
这两天她像变个人一样，胆子也大了不少，换做以前她绝对会立刻去换了衣服，更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不过意外的，杜以泽觉得他并不讨厌。
罗莉奇怪的看了一眼杜以泽，然后有些不甚在意的反问道：“所以你管我做什么？如今我跟她们是一样的。”
杜以泽张了张口，最终决定换了个话题“你等很久了？”
罗莉瞥了眼时间，杜以泽还真是跟以前一样踩着点到的，遂平静的说道“你很准时，只是我习惯了早到而已。”
这是在抱怨他以前经常让她等吗？
不知道为什么，杜以泽的眉头微松。
所以这段时间让她散散心，看看外面。她会明白，一个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再去吃清粥小菜，又能坚持多久呢？
对于她早晚会回来的这一点，杜以泽很自信。
这时身后的秘书走上前，看了眼排队的长龙，在杜以泽耳边低语道“总裁，十一点你还有会议要主持，要不我找吴局长快速办理？”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杜以泽摇头否决。
等秘书退开，他拧了拧眉，很不满意刚才自己的反应。
他为什么要否决？
明明在这里排队只是在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杜以泽的到来，早已经吸引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视线，
他一身挺括的黑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就连那双黑色的皮鞋都不见丝毫尘埃。
冷峻深邃的五官，凌厉的下颌线，一脸漠然地站在大厅中，与生俱来的气场荡开，充满了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惹得在场的女性们一个个看他一眼，然后又下意识的偏过头，没过两秒，又忍不住偷偷看向他。
这时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前面的小两口不知道为什么吵起了架，男人气愤的指责女人骂道“你就是喜欢那些小白脸，他长得比我帅怎么了？”说着指了指杜以泽“脸能当饭吃吗？女人眼皮子浅！帅有个屁用？还不是要离婚！”
这会儿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杜以泽和身边的罗莉。
罗莉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头也不抬地朝旁边挪了挪，与杜以泽拉开了距离。
杜以泽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她的小动作，没有说话。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或许是因为他久居上位的原因，即便不说话都让人有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当他的视线与那些人一对上之后，别人立刻噤若寒蝉的挪开了视线。
就在这时，罗莉电话响了，她正准备挂掉电话，一看到名字她立刻转身朝走廊外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时，杜以泽看到屏幕上跳跃的‘秦学长”三个字是，面色沉了沉。
而罗莉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已经错身而过。
罗莉走到僻静处，接通了电话。
“学长？”
秦笑风在美国，和这边是日夜颠倒的时差。
电话里，秦笑风轻啧了两声。
“小萝莉，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么久也不跟我联系。”
罗莉果断回答道“没了，被你吃了。”
“哟，还敢骂我，看来我不在国内，你胆子养肥了不少。”
罗莉想到秦笑风此刻的表情，笑了笑，一点都不杵他的挑衅道“我就喜欢看你不爽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行行行”秦笑风连连说了三个好，然后话锋一转“离婚手续还没办完？”
“还在……咦？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千里眼顺风耳，这都不知道？白瞎了你的卡姿兰大眼睛。”
“秦笑风！”
他大笑了一声，拽得二五八万的说道“想打我？我等着你用你的离婚证本本来打我！”
罗莉理了半天，惊讶地问道“……你要回来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十万个为什么吗？我为什么要给你解惑，赶紧把事办完，挂了。”
“……”
罗莉接完电话，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她已经有三年没有看到过秦学长了。
不过一想到他在国内做的那些荒唐事，罗莉顿时又有一种脑壳疼的感觉。
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队伍里，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
看了她一眼，杜以泽垂着眼眸，掩去眼中的神情，
很快，就轮到了两人。
签字前杜以泽看了一眼罗莉正要说话。
罗莉却看也没看他一眼，低头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见杜以泽迟迟没有动静，偏头提醒道“杜总，我昨天已经录音了！”
杜以泽微不可查的拧了拧眉“我是看你的字还是那么丑。”
“……你放心，以后我的字不会再有碍你的观瞻。”
见她洒脱的样子，杜以泽紧了紧笔，低下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离婚证分别交到两人手上，两人转身并肩朝门口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两人都没有说话。
罗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红本本，放进了面包服口袋里，拉好拉链。
终于离婚了。
为这段婚姻，她努力付出了三年，说不难受，还是有一些，只是更多的是坦然和轻松。
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其实，就在昨晚，有那么几个瞬间罗莉也迟疑过，动摇过。
总是会控制不住的幻想，要不要再给彼此一些时间，万一他会一点点喜欢她呢？
可是回头看一眼这三年的狼狈，如同重重的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这段婚姻里，她和他的世界都不一样，生长环境，教育背景，朋友圈子，连边缘都无法重合，两人在一起她连搜肠刮肚都找不到共同话题。
她也曾为此努力过。
她去做所有她不喜欢的而杜太太应该做的事情。
听音乐会看歌剧，虽然大部分都是睡过去的，可是为了迎合上流社会，她必须得强迫自己听下去，
她学骑马学打高尔夫学钢琴学茶道，这是豪门圈的高端生活，她必须得适应。
其实她更喜欢宅在家里，打打游戏，写她想写的文字，偶尔背包出门旅游，可是这种平庸的毫无追求的生活是杜以泽所不喜的。
于是，她和自己打架打了三年的架，不断压迫自己，否定原本的自己去迎合杜以泽的喜好，每一天都生怕来自小县城的自己给杜以泽丢了脸面，一直这样过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肚子里吞逼自己消化，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情绪内耗是一点点积累的，直到她发现自己出了问题……直到现在她坐在和杜以泽的家里时只是发呆都会觉得累。
‘成年人的崩溃是日积月累的，’她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必须要跟自己和解，不然她怕自己会悄然无声的死在这段婚姻里。
两人走到大门口。杜以泽开口了“我刚好有空可以送你，你现在住……”
几声尖锐的喇叭声传来打断了杜以泽的话，罗莉抬头看去，看见钱多多站在两个帅气俊朗的男人前面，正朝她用力的招手。
而她身后的大红色车上，拉着一个巨大的横幅“恭喜我闺蜜告别婚姻，喜提单身，自由万岁”
没等罗莉反应过来，站在钱多多身后的男生，立刻朝罗莉迎了上去。
其中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孩子把手中冰雪奇缘的艾莎公主手办递给罗莉，郑重地说道“独自生活没什么可怕，恐惧才是你最大的敌人，如果看不清未来，就走好当下的路，做你此刻该去做的事，恭喜你，罗莉，重获自由。”
另外一个男生把手中的向日葵递到了罗莉面前，灼灼地说道“小姐姐终于自由了，可算有机会一起玩了。”
罗莉看着钱多多挤眉弄眼，顿时明白过来，她心中暖暖的接了过来，偏头对杜以泽粲然说道“杜总，再见。”
罗莉在两个帅哥的簇拥下朝钱多多走去时，身后的杜以泽说话了。
“罗莉。”
罗莉回头看他。
男人站在台阶下，眼神冰冷而深沉地望着她问道：“现在，不回家吗？”
罗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东西。”
“噢，下午吧，下午我会去别墅。”
看着她站在两个男人的中间，一手拿着手办一手捧着鲜花，她轻松笑着，整个人散发着明媚的朝气。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杜以泽没来由的觉得烦躁，他压着眉头，声音有了不耐烦“下午？下午我有事不方便。”
钱多多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小跑过来嘲讽道“杜总，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给你的新欢腾位置？”
杜以泽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如同深渊寒潭，透着一股冷意。
钱多多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罗莉立刻把钱多多拉到身后，看向杜以泽，“梨园里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如果你等不及的话可以让人扔掉。”
她冷冷的说完，拉着钱多多朝她的小甲壳虫车走去。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刺得杜以泽心脏狠狠一缩。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直到罗莉坐的车子慢慢混入了车流里，好一会儿之后，身边的秘书这才敢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问道“总裁，现在回公司吗？”
沉默了将近十多秒，杜以泽才慢慢回答道：“回家。”
“总裁……哪个家？”
“梨园。”
“可是，总裁你下午一点要坐飞机去南京。”
“改签。”杜以泽说完，弯腰坐进了车。
他想，他不过是监督她有没有丢三落四的落下东西，免得会一直找理由回别墅而已。
如此而已。
总之，她那么在乎他，不可能真的会离开。
这一点，杜以泽无比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