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幻光
“好了，此事到你为止，处理的怎样就看你的本事了。以后再敢惹事，休怪我不再念及往日之情。”
“大人放心，此事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他拍着胸脯竖起大拇指保证道，一脸的殷勤谄媚。
“已经废了不少时间了，再不走公老爷就该怪罪我了，你也无需再送。”
“老陈，咱们走！”喊了一声马夫，手习惯性的搭在腰间，那里沉甸甸的。
“得嘞，小姑娘坐好了，路上颠着呢。”
“是”
三人两马就这样走着，沿着来时的路，迎着朝光。
路上的老妈子看着这雍容华贵的马车和气宇轩昂的高头大马，纷纷躲让起来，马车走过后才小声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是什么大人物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可是顺着马车看去，却看到后面门前是还站着的王二，她们又摇着头说着反正不可能是那姓李的扫把星，昨天她们家的老母鸡又不下蛋了，肯定又是这人过了她家门口。
王二看到他们走远后才站直身子，看了一圈那四五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那几人连忙低头快步走开，转过身一抹奸笑的回头望着他们的方向。
“好你个赵浮，真是占便宜占惯了当老子是好欺负的，六两银子要五两是吧？没关系！我再送你五两给你凑个整，这个邪乎的扫把星你是不收也得收，那十两银子就当是给你打一副上好棺材的钱了！我肯定是没有亏钱，反正赚了一两还送走了扫把星，到时候我再去闹一闹”
“至于是谁亏了”冷哼一声，斜眼看向姓张的房屋，里面空空荡荡，几束曦光照在一个破损的钱盒上
李雅萍没有坐过马车，她没有经验地猜测着马车有可能才走了几步，也可能走了很远，一直整个僵硬地坐在马车上，好奇又不敢喘大气地观望内饰。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抬手开始虚摸着那车窗，生怕自己弄坏。又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心地用手背偷偷撩开了车帘。
霞光倏地照向自己，照的她恍惚间睁不开眼。慢慢的泥土味道涌入鼻腔，嫩绿的新枝闯入眼帘，脸旁微风鼓动，鸟鸣伴着马蹄声在林间悠扬。
看着越发荒无人烟的乡间小道，她不知道压抑了多少次想要弄清楚路途终点是在何方的想法，只是一想到连自己后爹都展现出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终是不敢问出声。
马车颠着走了很远，远到窗外她不认识的风景一个接着一个划过，她也终是撑不下去睡在了不知通往哪里的马轿上。
又是一个清晨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肚里饿得发慌，只得用手按着肚子来缓解饥饿。她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吃饭了，此刻只觉得有些发昏。
她猜测着是到了，因为她隔着很远就闻到了香味，比在家里闻到的饭菜要香的多。慢慢走近，隐约间又听到了小贩的叫喊声，感受到两边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锅饼！热乎的锅饼！”叫卖声逐渐变大，侧身往窗边看去才发现风景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昨日的满目绿植已然变成繁华街道，她掀起半块窗帘，歪过头往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被这民间市井的绮丽风光惊艳到。
看着眼前更加陌生的风景，她不自觉两手攥着衣角，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马车在这样的路上穿行的并不快，路上她听到了很多和前面那位赵大人打招呼的话，想来这赵大人应该为人还不错，至少没有像柳青庄的人一样刁难她，强迫自己多出钱。
“吁～”
晨雾刚去，马车停在了一个很亮堂的府前，门口的两座大石狮子格外亮眼，红门雕栋，匾上赫然有着徐府二字。
“下来吧。”
“是”
出了轿，没来得及抬头看去，她便呆了一下，这马车有点高。
她这副扭捏样子，赵浮看了一眼没说话，招呼了一声马夫，就径直走向了门里那围成一团的四个人。
马夫熟练的把她扶下来，告诉她先在一旁的房子中等着，那里有吃的和喝的，还有几个和她一样的姑娘，都是从有些偏远的地方送过来的女孩，有几个还是他之前一起接过来的，因为路程的不合适加之她是最远的一条路，所以她是单独一趟被送过来的。
女孩走到了那间小屋，两个门虚掩着，她探头从夹缝中往里一看确实有着几个女孩和一张桌子几个凳子。
推开房门，其他的小脑袋惶恐的看向了这边，看到是和她们差不多的人就又低下了头。她慢慢移到桌边，看到桌上的篮筐里面竟然是面饼。
四下看了看才拿起两个，走到了一个有位置的地方，一边吃着，一边跟其他人一样静静等待着。
“我说老赵啊，这次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哥几个都回来至少一天了，不会又是在哪个青楼折了脚吧？”断眉壮汉哈哈道。
“哪里哪里，赵哥这是有情人在那边啊，走的时候我都打听到了，赵哥之前可是有事没事就往那边跑呢。”细柳身王庞否认道。
“上一边去。”赵浮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放下马鞭就是找水。自己往那跑还不是因为有傻子给自己送钱来了。
“渴死老子了，那巴掌大的地偏偏那么远，要不是还有别的事赶上我才不去呢！”
“呦呦呦，赵哥还办上事了，自从上次帮完王寡妇，人家现在可是都在找你呢。”一个贼眉鼠眼的小矮子阴阳道。
“啧，这事不是说好不提了吗，王驰你又想躺床上半个月是吧？这么看上次我下手还是轻了。”说着撸起袖子冲着小矮子一挥拳头。
“上次是我草率了，这次我可不怕你了。”说着仰着的头又扬了一下，“哥们现在是筑基八层了，你虽有虎头拳，但是在绝对的境界面前劝你也别再挣扎！”
“嘁，那敢不敢来试试，到底来是看看谁的功力更强横。”
赵浮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开打，小矮子王驰也后撤几步蓄势待发，一匹匹红黄练气在两人周围开始浮现。
“老爷让我们五人在这等着。”
坐在椅子上的匀称男子说了话，虽没有睁开眼，话音刚落却是瞬间撕扯挣断赵王二人周围的练气，一起化作幽蓝粉末飘散于院中，气氛瞬间冷寂起来。
说完那四人也倒是不敢再乱动，毕恭毕敬的说了声是。
晨曦中，几人在院子中的屋檐下挺立着。
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在里房边走了出来。五人早早的立在了院中的太阳下，恭恭敬敬的说了声“老爷”。
那为首的衣着不凡之人看了一看五人，随即说道：
“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五人这才恭恭敬敬退去。
看着边上那座熟悉的黑瓦小屋他叹了一口气。徐府所处这方县城都是祖祖辈辈在明争暗斗中不断一点一点开拓出来的，上下怎么着也得有个六代人兢兢业业，哪一代人没有刀尖上舔血，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可到元儿这就是独爱女子，从小意气用事，行事奢华，劝阻多次都没用。他自己也时常反思是因为元儿的娘亲和他妹妹的缘故，才使的元儿性情如此恶劣。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觉得相当对不起自己儿子，这也是他为什么虽然嘴上劝着，但是并没有阻止的原因。
至于那几家女子，谁家不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来攀附他们徐家，都巴不得把自己女儿往这送，他可不觉得是亏待了那几家女子。
“是哪几位大户的孩子？来了几个？”
“回老爷，不是哪家大户，是北俱人，共十三人。”
“？”徐虎被意料之外的话闪了一下。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因长相而很出名的人吧，豪绅倒是有，可是穷苦之地又能有几个有钱有势的人？怎么凑出来的十三人他不懂，想来不是难办的事，也就不管了。
“给她们去洗漱，叫人给她们做件府里的衣裳，明早当下人给元儿送过去”熟练的说完，身后之人全部领命离去。院中只剩他一人，珠玉碰撞的声音清脆温雅。
他捻着手上的珠玉，临走前回身向着拐角处的阴影中说了声此次正值特殊时期，查清底细，不干净的人不需要。
黑影恍惚一瞬，他在长廊上背起手喃喃了两句北俱人北俱人。
初来的她没敢吃太多东西，怕吃多了被人记住，怕会因为这个被轰出去。不一会有人来领着她们去洗漱，她们十几人洗的是干干净净。
紧接着又有人来为她们裁衣量体，告诉她们新衣物晚上送到，又让她们学着基本的礼仪风化。
告诉她们来了就是丫鬟，连外面的老百姓都不如，一个个别想着靠接近公子来翻身。警告一番过后又在公子的习惯问题上一直教到晚上。
她并不愚笨，牢牢记住了每一个要点，不敢有所闪失。休息时抬头看着华丽富贵的房间，她甚至开始庆幸到自己好像真的到了什么好地方，是个富贵人家，她居然也能吃上白面。
虽然是个所有人都可以打骂的下人，但是这比起之前的生活已经好了太多，想到这她就更加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抬起一小截袖子，关于体态身姿的学习便练得更加起劲。
她被安排到了明天第一个去服侍公子，从清晨开始就要去，明天公子一整天的起居都由她来主导照顾。
教体态言语的刘娘看她在这群人里面长的最好，又练得这么勤奋，对这个衣服有些褪色的小姑娘产生好感，不知是惋惜还是什么，小心的把她叫至一旁。
环视四周没问题之后，刘娘才告诉她公子脾气不好，若是不得心，甚至惹怒了公子，那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听说手段还相当残忍，有一位下人只是送慢了水，就被活生生打断腿，再然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打的不省人事，最后扔到了一口枯井中。
刘娘之后又说了一些更加骇人听闻的事，边说边捋着自己的胸口，叮嘱她万万不可违背公子意愿。
随后又单独指点了她一些服侍用的知识，她也只能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她到这才意识到在富贵人家中度日，杀起人来并不比那砍柴的钢刀差多少，也明白了自己没有去到什么好地方，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宛若幻光，明亮又虚幻。
临睡觉前新衣服送到了床边，多少年来头一次能够睡床的她却看着这身衣服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睡觉时总是翻来翻去，小手上的汗在床边的毛巾上擦了又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