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不呼吸就不会痛了
“沈同学，你先跟我出来吧。”教授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沈谦然抬头看向满脸歉意的教授，沉默着，低垂着脑袋走出了教室。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教室内忽然迸发出几声欢呼声。
办公室内，沈谦然沉默地坐在沙发上，金哥在一旁将事情的完整过程诉说了一遍。
教授和学院院长也是颇为头疼，尽管沈谦然来上课的次数不多，可没有缺席过任何一次测试或者考试，成绩十分优异。
平时在为人处世中也丝毫没有摆明星的架子，仍旧把自己当成普通人看待。
如此优秀的学生，遭遇了如此恶劣的事情，他们身为老师的，如何能不心痛。
可是，院长叹口气，问道：“沈同学，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谦然听到院长问自己，才抬起脑袋，脸上人就一片木然，还是重复着那句：“不是我。”
院长取下眼镜，捏着镜腿犹豫再三才说道：“沈同学，你是什么样子，我和你的老师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现在学校内的同学们对你的误会很深，这样对你们双方的学习都是有影响的。所以，你先回家休息几天，好吗？过十几天就是寒假了。期末考试我会安排你下学期开学补上。”
沈谦然听到院长的这番话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可是金哥看到了，沈谦然那黝黑的瞳孔又黯淡了几分。
两人沉默地走出办公室，一路上仍旧有不少人在盯着沈谦然窃窃私语，幸好声音极小，他听不清。
刚回到车上，沈谦然扔在后座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没有理会，金哥也直接发动了车子：“走吧，回你家陪你爸爸过元旦去。”
许是都想着回家过节，路上堵得一塌糊涂，而沈谦然的手机却一直没有停止过铃声。
终于，金哥忍不住伸出胳膊从后座拿起手机，原以为是扒到沈谦然号码想来辱骂他的骚扰电话，却没想到是沈父打来的。
他将手机递给沈谦然，后者在看到备注的那一刻才算是有了点反应，表情瞬间慌张起来，却还是拿过手机接起：“爸……”
一分钟后，沈谦然依旧保持着将手机举在耳边的动作，可金哥分明听到了那边挂断电话的嘟嘟声，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叔叔在催你回家。”
沈谦然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轻轻说出一句：“她说我爸爸去世了。”
“什么？！”金哥被这句话惊得差点追了尾，瞪大眼睛看向沈谦然。
沈谦然也终于放下手机，还是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小声说道：“她说我爸爸去世了。”
金哥从沈谦然手中夺过手机，回拨过去，却始终没有人接。
“哪家医院？谦然？谦然！”金哥着急地吼道。
沈谦然这才一脸无助地看向金哥，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说道：“市医院。”
此时也顾不得交规，金哥一连闯了两个红灯才赶到医院，临下车前还不忘用围巾帽子把沈谦然遮的严严实实的，生怕在医院被人认出来。
一路拉着跌跌撞撞的沈谦然冲到护士台，金哥喘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我是沈谦然的哥哥，他爸爸呢？”
护士在快速查阅资料后一脸遗憾地说道：“抱歉，他的父亲从六楼坠落，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沈谦然也一直不接电话。唉，你们跟我来吧。”
金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还是拉着沈谦然，跟在护士身后一步一步走去。
在看到太平间那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时，沈谦然忽然挣扎了起来。
他先是站住了脚，而后贴着墙壁蹲在了地上，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怎么也不肯站起身来。
“金哥，我不去，我爸不在那，肯定不在那……”沈谦然拉着金哥的手不住地哀求着。
金哥见状，只能先向护士说了声抱歉，待护士走后 ，他捧起沈谦然的脸说道：“好，好，你不去，哥进去看一眼，你就在这等着哥，哪也别去，知道了吗？”
沈谦然却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一般死死抓着金哥的手拼命摇着头说道：“金哥，你别走，我害怕，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要回家……”
此时的沈谦然再也坚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泪水顷刻间打湿了围在脸上的围巾。
金哥死命忍着自己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替沈谦然擦着眼泪，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终于，沈谦然恸哭着说出一句：“是我害死了我爸爸吗？”
金哥再也忍不住，抱着沈谦然一起哭了起来。
不知多久后，恢复了冷静的沈谦然没有挣脱金哥的怀抱，却双手撑在地上使着劲，像是想从地上站起来。
金哥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即拉着他的手臂，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向着太平间走去。
房间内温度很低，没有窗户，只有正中间一盏惨白的白炽灯。
沈父就安安静静的躺在房间正中的床上，白布盖着全身。
沈谦然觉得自己的双腿沉重极了，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自己爸爸身边。
在金哥的拉拽下，沈谦然的双手才接触到了那张床。
他却没有勇气揭开那将自己和父亲相隔起来的白布。
扶着床站了许久，沈谦然才伸着颤抖的手，缓缓揭开了那白布。
沈父面容很安详，脸上没有任何污渍，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他的脸色灰败，白布下的手极其的冰冷，僵硬。
沈谦然觉得那只手握在自己手中陌生极了，便小声喊了一句：“爸？”
可是没有人再回应他了。
沈谦然忽然觉得痛极了，他的心在抽搐着痛，就连呼吸都带动着整个胸腔一起疼。
他想，不呼吸就不会痛了。可人在清醒的情况下，哪里能长时间地憋住自己的呼吸呢？
终于，沈谦然再也坚持不住，跪在床边，将父亲冰冷僵硬的手抵在额头上，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随着走廊传出很远，一旁的金哥也无法再压制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