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无声的较量
秦达夫整个人往前栽倒，以狗啃泥的狼狈姿势落地，大脸盘子和地面亲密接触后，那个疼啊，绝对破皮了。
老吴趁大家注意力都放在了老秦身上，麻溜地从地上爬起身，一步一步挪回了他原来的位置。
“嘶——”秦达夫艰难撑起身，下意识摸了一把脸，虽然他是个糙汉子，可他是个帅气的糙汉子啊！
“还有谁不服气的？”
季扶光清冷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看向其他人，被他盯着的人只觉身子一冷，有那胆子小的，连忙低下头瑟缩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刚刚吴礼与秦达夫二人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一时间无人再出声挑衅。
季扶光心知收服人心需要徐徐图之，当下让人将秦达夫扶起，“秦什长，小子刚刚得罪了！”
秦达夫一听受宠若惊得摆摆手，虽然败在了季扶光手里，可他并不气恼，站起身来道，“大人，只是一点皮外伤，小的无事。”
说着他也不用人扶他，自己重新站到了队伍后方。
这第一把火烧的，整个第六队的人都老实起来，至少无人敢在明面上再挑衅季扶光这个百夫长了。
接下来一个上午的时间，季扶光领着第六队的兵士在练武场上训练，倒也相安无事。
六队这边闹出的动静，正在训练的兵士们自然也注意到了，百川书院出来的子弟们眼里都有光，你们这群莽夫，瞧瞧我们书院的百川公子！
中午休息的时候，季扶光才一离开练武场，便被熟悉的同窗好友围住了，“季学弟——”
同窗相见，一番寒暄后，大家坐在一处用了一顿午膳，边吃边聊着在军营里第一天的遭遇。
他们大都成了什长，还有些是伍长，季扶光是他们中间军职最高的，一来便是百夫长。
“季学弟，这军营里的老兵蛋子最是欺软怕硬，老瞧不起我们这些书院出身的学子，你可要小心他们！”
季扶光看向说话的人，是同在地甲班的同窗徐州，他们关系还算不错。
他目光落在徐州的脑门上，那里还有一个未完全消了的鼓包，“徐学兄，你这是？”
“别提了！这般蔫坏的老家伙，昨夜里他们趁我起夜不注意，给我设了个陷阱……”
徐州伸手摸了摸额头的鼓包，忍不住嘶了一口气，说起来都是泪，也怪他自己还以为已经收服了手下的兵，没有提防就栽了跟头。
“季学弟你可别小瞧了他们，你看看我这嘴，嘶——”坐在徐州旁边的一人也出声了，他的嘴有些微肿，
“这般老家伙，昨日故意试探我有什么忌讳，明知我对花椒之类的东西过敏……”
季扶光认真得听着大家的话，这些可都是前车之鉴，也是大家的善意，“多谢各位学兄提醒～”
用过午膳后，大家稍作休息便重新回到练武场继续训练。
虽然才是初夏，可兵士们身上穿了甲胄，没一会儿大家便训练得头冒热烟，汗珠如雨滴般从脸上身上滚落。
季扶光脸上依旧清清爽爽的，银甲衣自带的调温功能这时候开始起作用了，午后的阳光照射在背上，甲胄的热度被隔绝在了外面。
“出——刺——收——刺——”
六队以什为单位排成了十列，每人手持一杆长枪训练刺枪，作战时他们通常都是以百户为单位，齐头并进作战的。
训练的时候没有人偷懒，都在认真训练刺枪，这可是保命的本领。
再看旁边的列队，有的训练射箭，万箭齐发，朝练武场外一处空旷地训练，每次“放——”响起，便可看到一片箭雨。
还有的队伍每人手里持着厚重的盾牌，训练移形换阵，当队里的人联合一起举起手中盾牌，队伍前方便形成了天然的障壁。
“听——令：原地——稍作休息。”
季扶光扫视了一圈已经有人站不住了，这才下达休息的命令。
烈日下暴晒大半天，累极了的士兵随意寻了一处可庇荫的地方便坐了下去，拿起水囊咕嘟咕嘟开始猛灌凉水。
吴礼的目光不着痕迹得落在季扶光脸上，心里暗自嘀咕，这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俊秀也就罢了，怎么皮肤还这么好？
看看他们这些人，晒了太阳脸色通红的，一身都是汗臭酸味，人家可倒好，脸还是白得发光，一点也不受影响。
感受到有人暗中窥探的目光，季扶光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吴礼的方向，颇有威慑力。
看得偷看的老吴立马收回了目光，假装和边上的人说话，“老许，你刚刚说晚上要做什么来着？”
老吴边上的老许懵了：“……”做什么？他们刚刚说了这话吗，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季扶光淡淡地收回目光，吴礼浑身一松，季扶光小小年纪，气场却十足得强大，想起今天上午他那无畏的挑衅，不得不说，真的是不知者不畏。
一日时光转瞬即逝，日渐西斜，练武场上的训练都停了下来，在伍长什长的管理下排队用晚膳。
季扶光晚膳是与他名下的伍长什长一起用的，经过一天的相处，大家都熟识起来，看季扶光的神色也都有了变化。
特别是一些年纪小的兵卒，心里已不知不觉升腾起敬畏之心，在他们眼里，季百户很厉害，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存在。
季扶光坐在木凳上，正准备卷一块饼子吃，旁边一人殷勤地开口道，“大人，这块您先吃吧？”
说着一双手将一块已经卷好的饼递了过来，季扶光扭头看去，便看到一个小兵正目光热切得看着他，好像看到了他崇拜的英雄一般。
他目光低垂，落在那人的手上，指甲也不知多久没有修剪过了，又长又黑的指甲正按在饼上，再看那手，估计一搓都是泥。
季扶光神色不动，只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可。”
说着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开始给自己卷饼，“本百户爱吃自己卷的饼，下次不用给我卷了。”
小兵阿杜被百夫长拒绝了有些沮丧，可他一听季扶光的解释，立马又恢复了过来，将手里的卷饼拐了一个方向塞到了自己嘴里。
“哎哟——”阿杜吃了没两口突地咯噔一下咬到了一块小石子，他呸的一声将咬到的小石子吐出来，心里暗自庆幸还好百夫长没有吃这饼子。
季扶光耳力好，听到那声牙齿与石子碰到声音，不由得牙疼，再看吃得津津有味的阿杜，感慨了一句，这小子牙口真好。
“阿杜，你嘴怎么了？”大家快吃完的时候，坐在阿杜对面的一人突然奇怪得问道。
这一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家往阿杜那一看，好家伙，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阿杜的嘴巴竟然肿得和火腿肠似的了。
阿杜捂着嘴有些不知所措，他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额……也不晓得……”
季扶光：“……”
这一出怎么这么眼熟？这帮子老兵也不知道换个方式么？他有些同情得看了眼阿杜，这小子估计是被人给算计了。
他目光在阿杜身边的几人身上掠过，又不动声色得收回目光，“秦什长，你派人送去军医那看一看。”
阿杜正好是秦达夫这一什的小兵，秦达夫也已经看到阿杜的样子，他瞪了一眼阿杜边上的几个，站起身来行礼，“是，大人！”
说罢他选了与阿杜同一伍的一个小子送他过去军医那处理一下。
………
用过晚膳，简单得洗漱过后，季扶光走向分配给他的屋子。
住在这的加上他一共有六人，另外五人正是他名下的五位什长，他们每人有一张属于自己的简易木板床，这是百夫长和什长才有的待遇。
伍长是和他麾下的兵卒们住一个屋子的，整个屋子就一个大通铺，十几二十人全都睡一个炕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方便伍长管理。
季扶光走到屋子不远处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今晚上还干不干？”一道犹疑不定的声音响起。
“干！为什么不干？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另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愤愤不平得回道。
“要我说还是算了，我们这百夫长可不是一般人！”
“百川公子么！这谁不知道？我倒是要看看，百川公子被淋了洗脚水，那滋味香不香，哈哈哈哈……”
“快别说了，百夫长该回来了！”第一个说话的人很谨慎得开口提醒。
“慌什么？我刚刚特意让人缠着他，他没那么快回来的。”
季扶光：“……”这么明目张胆的么？想到刚刚洗漱的时候，总有人没话找话寻他，他顿时了然。
屋里的人可不知道他们的话已经被季扶光听得一清二楚，还沾沾自喜呢。
季扶光继续往前走，这一次他特意加重了脚步声，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季扶光看了眼虚掩的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人，您回来了？”
“大人您喝口水歇一歇？”
“大人……”
原本坐在木床上的几人都站起身来，徐明涛笑容满面得向季扶光走来。
季扶光扫了一眼他们脸上真诚的笑容，眼中嘲讽之色一闪而逝，刚刚还在屋里说怎么整他，如今又是这样一副模样。
吴礼落在最后面，他眉眼低垂神色未明得看着地上，并未凑那个热闹，越是了解季扶光，他越是不敢小觑这个年少的贵族子弟。
也许这世间真的有人生来便注定站在巅峰，耀阳如日，享受万人瞩目的光环。
季扶光声音清冷得道，“累了一天，大家都早些休息。”
明日卯时初便要起身训练，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季扶光才懒得理会他们。
他走到属于他的床前，脱了鞋子躺倒在床上，徐明涛立马附和道，“大人所言有理，我们这就熄灯睡觉！”
他说着吹熄了房间里的马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大家都躺到床上酝酿睡意。
训练了一整日，大家确实累了，都是秒睡的，没一会儿便有呼噜声响起。
季扶光听着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的呼噜声，磨牙声，翻身发出的吱呀声，他开始怀念起在书院的日子：
单人间特别清净，即便是与林霄同住一室那段时间，也没听过这样响亮如雷的呼噜声……
……
初夏的夜色如水，天上一轮弯月挂在那，营地里静悄悄的，屋子里呼噜声呓语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寂静的夜里，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从不远处传来，几乎是瞬间，季扶光便醒了过来，听着脚步声靠近，压低声音唤了一句，“大人？”
季扶光一动不动仿若未觉，床前的人嘿嘿一笑，“他睡着了，快行动！”
一人在他床头挂了什么，另一人正往他鞋子里塞了什么东西，还有一人还去了门口一阵忙碌。
季扶光虽然没有睁眼，可却好像看到屋子里三个人在做什么。
是的，只有三个人动手，吴礼与秦达夫并未参与，也没有提醒，睡得死死地只做不知道。
盏茶功夫后，徐明涛的声音响起，“成了，我们睡吧！”
三人轻手轻脚得回了床上躺下，没一会儿便传来鼾声，这一次他们是真的睡熟了。
季扶光等人睡着后，才睁开眼看向床前，一件破烂的白衣服吊在床头，猛然看上去很像一个人影站在那。
就这？
季扶光伸手去摸床边的鞋子，拿起鞋子对着月色看向鞋子里，一只狰狞可怖的大蜘蛛正静静地躺在鞋里，已经死了。
他脸色平静得将鞋里的蜘蛛倒出来，悄无声息得将吊着的衣服移到徐明涛床前，又将那只死蜘蛛放进他鞋子里。
接着他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用鞋子碾死一只蟑螂一只蟾蜍，特别贴心得放进了另两人鞋里。
做完这一切，季扶光满意地回到床上，一夜好梦。
靠墙的位置，吴礼等众人都睡着了，他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又合上眼睡去。
“鬼啊——”
ps：今天两章和一章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