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活着……
意味着必定有人死亡，这是游戏潜规则。
晏珩和庄文乐就站在栈道起始处，两人第一时间看向了头顶。
栈道绕着石壁上升，除了小部分阶梯开凿在岩石上，大部分都是木架支撑，是那种老式的木栈道。
这条路看着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石阶早就被腐蚀得模糊不清，木架也是腐朽严重，人踩上去只怕不了几步就会跌落崖底，摔得血肉模糊，幸而内侧石壁上拴着根麻绳供人攀扶，带来些许安全感。
身边不停有人经过，其余人早已顺着攀着绳索爬了上去，他们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相互提防着。
“活着……”庄文乐略有兴味地重复一遍，转头看着晏珩，故技重施：“会死人哦，一般这种难度的副本，新人死亡率是百分之九十，我先前的提议怎么样？”
晏珩：“不怎么样。”
庄文乐脸上笑容僵了一下，问：“你不怕吗？”
晏珩耐心早就消耗殆尽，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低任务要求，“活着见到接引人，限时一小时，超时会怎么样？”
庄文乐被晏珩冷静的目光刺痛，他不愿意放弃，也不相信晏珩会拒绝自己：“会被游戏抹杀，彻底死亡。”
头顶上的栈道被人踩得“咯吱”作响，不时有枝叶泥土落下。
“死亡……”晏珩接住一片枯叶：“那你现在算不算慢性自杀？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时间够不够，这样想倒是挺怕的。”
“……”庄文乐脸上笑容消失不见。
晏珩难得笑了一下：“我说的对吗？”
他没从晏珩的表情中窥探出一丝恐惧或者慌乱，之前种种似乎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庄文乐沉下脸：“你耍我？”
“嗯，你终于发现了。”晏珩点了下头，毫不在意。
庄文乐感到愤怒，却无法立刻采取行动，他僵着那张要笑不笑的脸，和晏珩沉默对峙着。
晏珩与他消磨着这关乎生死的“一小时”，半点也不着急，还十分有闲情地反问：“时间过去很久了，你不怕吗？”
庄文乐脸色彻底黑下来，他用愤怒又阴毒的眼神瞪了晏珩一眼，转身攀住了绳索，踩着石阶上了栈道。
晏珩跟了上去，他一手抓住套在崖壁上的绳索，头顶上不时传来木板即将断裂的挤压声，。
冷风毫不留情地呼在崖壁上，栈道又窄又危险，幸而这次的玩家是一群年轻人，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众人咬着牙向上攀爬，半个多小时过去竟也没有人掉队。
晏珩在最后，他踩在一块凸出的石块上，往下看了一眼。
来时的路已经看不清了，底下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现在的高度应该距离距离谷底两百多米。
他拽着绳索正准备继续往上爬，却突然停在原地。
很黏，绳索上有东西。
晏珩松开抓着绳索的手，伸到眼前摊开手掌，一层黏糊糊的滑腻液体附着在掌心，一股类似腐肉的臭味传来。
前面人留下的？
晏珩嫌恶地皱着眉，忍着满手滑腻的触感又往上爬了几米，然而那滑腻的液体并未消失，甚至连周围突出的石块和树枝上也残留着这种不明液体，腐臭味越来越浓。
这种痕迹不会是前面人留下的，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常年在石壁上活动，他们会分泌这种发臭黏腻的液体，随着活动轨迹留在石壁上。
庄文乐就在他前面几米，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尽管他与晏珩之前的相处并不愉快，他还是停下来，等到晏珩靠近才低声问：“你发现了吗？”
“嗯，”晏珩应了一声，谨慎地环顾四周。
雾气越来越浓，十米外的景物都模糊不清，一片寂静。
安静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至少现在不是，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长时间运动让晏珩出了一层薄汗。
一阵冷风吹过，雾气却一动不动。
汗水被风带走时留下一片冷意，晏珩被这股冷意激得更加清醒，他听到了庄文乐吞咽口水的声音，明明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他听的很清楚，甚至还恍惚听到了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们两落在最后，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前方传来争执。
“他……他一直摸我……”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放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庄文乐低声呵斥道：“别吵，雾里有东西。”
“他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男人以为庄文乐与被他揩油的女人是同伙，当即调转枪口。
耳边不断传来争吵声，晏珩无视这些杂音，全神贯注地盯着周围。
突然，雾气被拨动了一下。
晏珩眼神定在那处，看着痕迹向前蔓延，雾气中像是有人拿着尖锐的物件滑动，那流淌的划痕很不显眼，若不是他处于最底下的位置根本注意不到。
它在雾气中巡睃，就像是在挑选目标一样，晏珩握着绳索的手绕了一圈，将自己整个右手腕缠在了绳索上。
争吵还在继续——
“就你这个鳖孙样，逞什么——”
庄文乐恨不得用眼神杀了那个大声嚷嚷的秃顶男人，然而现在他只能用尽耐心低声劝说着：“雾里面有东西。”
秃顶男人不吃他这套，仗着位置优势直接将脚边一块松动的石头踢了下来：“别他妈吓老子。”
庄文乐低声骂了句：“草”。
晏珩侧身避开砸落的石块，眼睛还盯着那道慢慢划动的痕迹，看着它慢慢向着上方去。
“你们听到声音了吗？”有人用发着抖的声音问。
秃顶男人：“什么声音，别他妈神神叨叨的。”
先前说话的那人声音抖得更加厉害，甚至都带上了哭腔，“石头……没有落地声。”
他和那个秃顶男人离得近，缩着身体往崖壁上靠，好像要将自己藏在石缝中。
秃顶男人也察觉不对，但他有着这个年纪男人特有的欺软怕硬特性，在别人退让的时候更加不想退步，他装作不在意道：“你听错了……”
痕迹滑动到秃顶男人附近，停下了——
他没有发现，还撑着一副不好惹的神情四处张望着。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们这才发现雾气不知不觉间竟然变厚这么多，未知的恐惧笼罩着这一片区域，众人挂在半空中大气都不敢出，任凭冰冷的湿风不停拍打全身。
空气中腐臭味越来越浓，所有人都被雾气打湿了，衣物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恐慌让人们暂时失声，这微妙的平衡经不起任何考验，任何一点外力都能让它倒塌。
风一直没停，然后厚重的雾气却像是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周围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晏珩看着那慢慢滑动的微弱痕迹停下了。
他目光巡视一圈，最终落在脚下，那里套着一节绳索。
供人攀爬的绳索并不是一整根，它由无数小段组成，绑在石块和钉在石缝的木桩中，晏珩脚下就有一根半松动的木桩。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握着绳索下滑了一小段距离。
庄文乐冷眼瞧着，没有出声。
晏珩一脚踩住松动的木桩，眼睛还看着上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他暗暗使着劲，感受着脚底下的松动。
他将力度控制得十分精准，这一连串动作半分声响也无。
终于，那木桩彻底脱落，带着绳索向下跌去，木桩磕在石壁上发出连绵不绝的敲击声。
那道停驻下来的痕迹再度出现，追寻着木桩跌落的声音快速一动，它这次动静大了许多，将死气沉沉的雾气划出了一道十分明显的痕迹，像是船桨搅动出的水波一般。
沉寂许久的气氛终于被打破，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所有人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捂着嘴的手布满青筋，只有一人例外——
“草——”秃顶男人吼道：“你他妈的干什么？”
雾气中的东西猛然停住，相比较单调的敲击声，显然上面的人声更能吸引它，船桨掉了个头，搅动着冲向了上方。
晏珩没忍住，低声骂了句“弱智”。
雾气破开一道口，看不清的黑影冲出来，“咻”的一下扑向秃顶男人。
秃顶男人爆发出惊恐的嚎叫，下意识往旁边一闪，大概是求生意识激发了身体潜能，他抖着肥胖松垮的身体竟然躲开了攻击。
那东西一下扑在石壁上，似乎被撞晕了，扒在石壁上愣了一秒钟。
众人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面目，长臂长脚，四肢长着锋利的指甲，全身包裹着一层黑乎乎的脓液，体型不大，像是某种灵长类动物。
“啊——”它发出凄厉尖锐的音节，扭动这软烂无骨的脖颈看向秃顶男人。面孔腐烂得看不出五官，脖颈像破布一般拧缠着。
秃顶男人骤然失声，他和怪物面对着面，被吓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队伍中爆发出尖叫，雾气搅动得更厉害，那长相奇怪恶心的东西不止一个，还有更多隐藏在雾气之中，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