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知音
顾念放下捂着嘴巴的双手：“是啊，希律王被美色所惑，竟然杀了施洗者约翰。看到这段，我当时震撼极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gustavemoreau的《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乐美》。
莎乐美满身琳罗，戴着飘逸垂顺的头纱。她手臂前伸，在空中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脸上的表情却是少有的庄重与圣洁。
正如joris-karlhuy□□ans写道的：
“当她跳起放荡的舞蹈时，显露在脸上的是沉思、庄重、近乎虔诚的神气。这舞蹈激起了老希律王处于休眠状态的肉欲。”
顾念：“wilde的改编，正式把salome这个名字推上舞台。在此之前，人们还是认为herodias才是深爱施洗约翰的人。”
女子将碎发别去耳后：“不过比之herodias，让salome成为那个极端的爱人，要更有艺术感得多。”
“确实。莎乐美端起盛着约翰头颅的盘子，亲吻他的嘴唇，说着‘我终于吻上你了’，那画面的冲撞力真的是…”顾念突然没了声音。
她摸了下头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
“惊心动魄。”女子适时开口，补上这个成语。
顾念的头，重重一点：“说得太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秋日的午后，两个女子靠在城市公园的法梧桐树下。
四目相对时，彼此眼中火花碰撞。
心有灵犀的好几个瞬间，心中涌起遇知音的悸动。
想当初，汉阳江口，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心境，也大抵如此。
就这样，从下午到黄昏，顾念同这个陌生女子，坐在法梧桐树下，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说个不停。
似乎想把人生中，没碰到对方的时间里说的话，一起补齐。
眼见着太阳下山，顾念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敏舒发来的消息：
“回来吃饭吧，我订了餐。”
顾念眼神一暗，之前的光彩陡然熄灭。她对敏舒昨晚的行为，仍是无法释怀。
“怎么了？”女子见她看了眼手机后，突然变得闷闷不乐。
“没什么。”她不自然地笑了笑。
女子没有追问，而是说：“到饭点了，要一起吃晚饭吗？”
顾念心里面犹豫。
她盯着面前的草地，抬头时做好了决定：“不了，我对象在家里等我。”
说到“对象”两个字，女人能明显感觉出，她吐字的僵硬。
“也好，那么……再见。”她将执着书的手，伸到顾念眼前，把那本《萨朗波》递还给她。
顾念接过，女子的手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
她未问顾念要联系方式，虽然言语投机，可还是陌生人。
顾念以前坐长途交通工具时，也遇到过不少相谈甚欢，下车后天南海北各走各的过客。
但是，她的心里依然有些失望。
顾念拿着书站起来，轻声道了别。
女子在她转身的刹那道：“我们会再见的。”
不知道这是来源于她女性特有的直觉，还是与顾念能想到一起去的默契。
女子充满韵味的声音响在耳边，顾念顿住身子，这回换女人仰望她。
“嗯。”顾念本就是漂亮讨喜的容貌，披着羊毛披肩，愈有几分慵懒的女人味。
女人的眸子里滑过一丝惊艳，很快又融于她带笑的眉眼。
顾念这才意识到，她们今天穿了同类型的衣服。
刚打开家门，浓浓的花香便扑鼻而来。
顾念站在玄关处，看着满室的红玫瑰。花开得姿态绚烂，浓郁而又热烈。
一个个水晶高颈瓶里插满了玫瑰，有的则是扎成花束，随意地摆在地上。
她脱了鞋子，手指紧攥着披肩，大大的眼里全是惊喜。
顾念从花海中走过，瞧见敏舒正站在大理石中岛，往两支波尔多郁金香型的高脚杯里斟酒。
红褐色的酒从醒酒器流出，击落在高脚杯底再又卷起。
敏舒低垂着脸，茶褐色的碎发落在额前。
衬衫的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皓白的小臂和手腕。
顾念打量着桌上的酒瓶，忍不住莞尔道：“这瓶酒，你终于舍得喝了？”
这个姓敏的小气鬼，自从收藏了这瓶酒，就把它放在酒柜里供着，偶尔才拿出来欣赏一下。
敏舒轻笑道：“今天很特别。”
她放下水滴形状的醒酒器，拿起两支红酒杯，递了一支给顾念。
顾念手握杯颈，微微摇晃酒杯，将杯子倾斜四十五度，观察酒的颜色。
然后，她手腕回收，待酒静止后，将鼻子埋入杯中深吸两秒。
最后她再次摇晃高脚杯，葡萄酒在杯中顺时针旋转，开始了第二次闻香。
顾念浅啜了一口：“液体呈深红宝石色，边缘透明。花果香突出，入口芳醇柔顺，涩味不明显。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敏舒注视着她笑意盎然的小脸，不禁失笑：“你什么时候懂品酒了？”
顾念摇摇脑袋：“我不懂。”
敏舒笑得略有些高深，也举起酒杯品尝了一口。
顾念晓得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故意不问她后话。
于是，她继续道：“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打开喝，所以提前背好了。”
厨房上方的嵌壁灯，把四周照得透亮。
敏舒细细地看着她，莫名地进入到怔忪的状态。
她的佳人，此时此刻，握着酒杯，冲她笑靥如花。
恍若天使般的笑容，一下子触到敏舒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她无意识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把顾念搂进怀里。
还是这股淡淡的奶香味，她的念念就像个长不大的小宝宝，都二十三岁了，仍然乳臭未干。
敏舒把脸埋入顾念的颈窝，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插入到她柔顺的长发里。
顾念没想到，敏舒会突然把她抱住，怕俩人的动作挤坏酒杯，浪费敏舒的爱酒。
她连忙将杯子放到操作台上，想好好感受敏舒的拥抱。
闻着敏舒的味道，顾念的鼻子开始发酸：“小舒，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不会忘的……”敏舒说话的声音嗡嗡的：“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我什么时候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