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机会
顾念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发呆。文字打出来又删，总是没有思路，完全找不到感觉。
她瘫坐在转椅上，关了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无意义地敲了几下。
努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如登天。
正当她百无聊奈的时候，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消息的人竟然是裴紫，曾经出版顾念小说《花虚影》的出版社主编。
顾念愣了几秒，目前的小说才开笔没多久，实在想不出，裴紫找她的理由。
点开一看，原来裴紫让她尽快去出版社一趟，有事情想与她详谈。
在家里耗着也是耗着，顾念打算一会儿就去。
来到出版社所在的办公楼，顾念远远看见裴紫站在大楼入口。
她走上前道：“裴主编，好久不见。”
顾念面带礼貌的微笑，适时握住裴紫伸出的手。
“您是在等人吗？”在大楼门口乍一见裴紫，顾念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在等谁。
裴紫笑道：“嗯，我在等你。”
见顾念有些惊讶，裴紫笑着补充说：“大作家，我等你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顾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裴紫上楼去了办公室。
“请坐。”裴紫将她引到沙发坐下。
助理赶紧将泡好的玫瑰花茶，摆到顾念手边，嘴上还说着小心烫。
顾念轻声道谢，拿起绘着蔓藤的茶杯，小啜一口。
等助理出去，关上办公室的玻璃门，裴紫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们之前也是合作过的，这次我就开门见山说了。”裴紫是个精明干练的人，效率极高，在工作上从来不喜欢迂回。
“凤翔影视传媒，想买你《花虚影》的影视版权。”裴紫说完，便留意起顾念的神色。
顾念原是看着裴紫的，听她这么说，一下子错开目光，拿起杯子喝了几口，里面的玫瑰花茶。
裴紫见她沉默，又说道：“这几年，小说改编的影视剧大热，何不乘这个机会，使《花虚影》被更多人知道呢？”
这确实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机会，换成别人，肯定就立即欣然同意了。但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顾念。
她的手指，抚摸过茶杯的杯身，一下一下地在上面绕圈：“裴主编，感谢您的抬爱。这虽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花虚影》搬上荧幕。”
裴紫刚说出来的时候，顾念是有过短暂的心动的。
然而转念一想，将小说拍成影视作品，的确不是她的本意。
《花虚影》是顾念的处女作，也是她浇灌了无数心血的作品。大量的景色描写和人物心理独白，是全书的精彩之处。
搬上电视或电影屏幕，势必要大打折扣。
更何况，在构架这篇小说时，顾念借鉴了西方的意识流写法。打破了传统的时间线和空间线，使得全文更具艺术性。
而这些，在影视拍摄里，很难被展现出来。
导演的功力，摄像师的取景，演员的爆发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
说到底，顾念终是舍不得，自己的小说因为这些而蒙尘。
裴紫听到她的回答，并不惊讶，笑容依旧道：“我不急着要答复。时间还充裕，你可以回去再想想。”
她声音一顿：“而且稿酬丰厚。大作家，你一定不会失望。”
顾念摇摇头，手上的杯子仍然温热：“与钱无关。”
裴紫的笑意，愈发深了：“自古文人都不看重钱财。但这却是一个扬名的机会。”
听她这么讲，顾念本想说自己不看重财，自然也不在乎是否出名。只是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脑海中，突然闪过敏舒的脸。
光阴回转，来到了前几天的晚上。坐在客厅，四周是那么的寂静，那么的空旷，吊灯投射下来的光，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
敏舒说：“至少得有一份，能糊口的工作。你不是小孩子了，作为成年人，你有自己的责任。”
恍惚之间，顾念意识到，这也许真的是一个机会。
如果小说拍成的影视作品，再一次火了，敏舒她是不是就觉得，自己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一边是对自己作品的热爱与忠贞，另一边是对敏舒还有自己的证明；加上迟迟没有灵感写新书，顾念夹在里面左右为难。
裴紫：“曾经《花虚影》，在网上被视为神作。实体出版后，又一度畅销。这部剧出来，绝对不乏观众。凤翔影视传媒那边已经说了，得一个这么好的小说ip，必定请大导演来导，演员都选一线。拍摄组道具组，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至于前后期宣传，你完全不需要担心。顾念，你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
裴紫的话响在耳边，带着浓浓的诱惑力。
是啊，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呢？
“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机会从来都是不等人的。”顾念愣愣地看着裴紫，看着她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唇，一开一合。
话语似乎沾染上了魔力，在冥冥中催促着顾念，赶紧下决定。
——签下合约，卖出《花虚影》的影视版权。
顾念将描绘着藤蔓花纹的茶杯，举到嘴边，想再喝一口玫瑰花茶。杯沿抵在唇上，仰起头，没有一滴流进嘴里。
不知何时，里面的茶已经喝完了。
她只好把杯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瓷杯和玻璃轻触，一声清脆的“叮”，瞬间将她从混沌中叫醒。
顾念正了正身子，认真地注视着裴紫：“裴主编，我还需要仔细地想一想。”
裴紫见此，也知道多说无益。
顾念这样的人，看起来温柔无害，没有脾气。实际上，在看重的事情上极认死理。只有等她自己想好，做出决定。
其他人的三言两语，根本不足以动摇她的想法。
“也好，你回去好好考虑。想好了随时给我答复。对于好的作品，我向来不怕等。”最后一句话，裴紫说得很慢，生怕她听不清楚。
她看到顾念的空茶杯，又是一笑：“还需要加点茶吗？”
“不用了。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得赶紧过去。”顾念拿着包站起来。
裴紫帮顾念推开了玻璃门，一直将她送到电梯间。
“裴主编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就好。”顾念回过头，对她笑笑。
裴紫上前一步，按亮了电梯按钮。待顾念进去后，又是一番客气的道别，直到电梯门关闭。
她看着显示楼层的数字，一格格往下递减，裴紫再次按亮了电梯按钮。
这栋大楼的顶层，出了电梯，就是一个装饰奢华的花坛。
汉白玉做的坛身，上面雕刻着繁复而又精巧的花纹，部分纹理还用了鎏金填色，里面种满了稀奇的花卉。
绕过花坛，是一个极大的办公室。雕花木门看起来既庄严，又散发着贵气。
裴紫叩响木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一个中性的声音，带有丝慵懒的缱绻感，低沉且磁性。
裴紫走了进去。
整整一大面落地窗下，坐着一个人影。
高背式的沙发椅，外面的阳光，将此人笼在光晕之中。一头金黄的头发，似乎吸收了太阳的所有光芒。
“怎么样？她同意卖影视版权了吗？”白皙的指尖上，一支墨水笔不停地转动。
笔尖的金色，炫人眼目。
“还没有。她说需要回去想一想。”裴紫恭敬地答道。
高背式沙发椅上坐着的人，将笔一顿，笔尖触着桌面上的纸张。
她身子前倾，从光影中显现出来。
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脸的主人，俊美得像是从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神衹。
雪白的肌肤，挺直的鼻梁，眼瞳的颜色是极淡的琥珀色，一看就是个混血种：“这下，可是有点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