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淡
位于a城cbd的高端住宅，净六米高的落地窗，将室外的风声、车声、人声隔绝。
挑高设计，让使用面积超过两百平方米的空间，看起来尤为开阔。
客厅旁的旋转楼梯延伸至二层，巨型的现代主义吊灯从屋顶悬下，回旋式的灯架上，内嵌着一个个微型灯泡。
褪去了繁华喧嚣，a城的深夜竟也如此安静。
顾念窝在全皮沙发上，披了张羊毛毯子，落地灯柔和的光晕将她罩了起来。
她按了下手机，垂眼看着屏幕。
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八分了。
锁屏壁纸是顾念和敏舒的大学毕业照。
照片中的她们穿着学士服，戴着大大的学士帽，帽子后面的流苏，垂出了俏皮的弧度。
俩人的长相都是极养眼的，只不过气质天差地别。
顾念温柔和婉，敏舒冷艳逼人。
她点了点照片中，自己带笑的嘴角。笑容恬淡，温柔得似要化出水来。
指尖在屏幕上缓缓滑动，慢慢触到敏舒的脸。
那是双很深邃的丹凤眼，眼角上扬得极为明显。仅看眼睛形状，该是个妩媚的女子，偏偏眼神过于锋利，鼻梁又过于挺直，嘴巴是勾勒完美的菱形。
如此的眼神鼻子嘴巴，尽管将媚态减了不少，可又添上几分清冷俊秀的味道。
照片里，敏舒的嘴角勾起了个微小的弧度，她并不爱笑。
顾念回想起当时，她的表妹林芊芊举着单反相机，蹦蹦跳跳忽然晃到她俩面前。
林芊芊：“快快快，大美人们，照张相啦！真不敢相信，大家就这样毕业了！”
听到林芊芊的话，顾念很配合地停住脚步，对着镜头甜甜地笑了起来。
而被她挽着的敏舒，虽是停下了，却面无表情。
林芊芊不满地嚷道：“舒美人，赶紧笑一个！你看，表姐笑起来多好看！”
那时的敏舒微微侧头，看了顾念一眼。
只见顾念睫毛弯弯，笑容里尽是撒娇的意味。
她捏了捏敏舒的手臂，又在敏舒微凉的掌心里挠了几下。
顾念这边的小动作还没完，敏舒那儿的眉目，已然带笑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望向镜头，然后“咔嚓”一声，这张照片就是这么来的。
想到这，顾念的唇角，止不住扬起。
她爱的敏舒，也就是面上瞧着高冷。
钥匙插入锁孔，在里头转了半圈。非常轻的声音，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如此清晰。
声音，打断了顾念的思绪。
“你回来了。”顾念拨开毯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敏舒一进门就开了灯，炫目的灯光如瀑布般，从房顶投射而下，瞬间将屋子照得透亮。
突然的强光，让顾念有些不适应，不自觉拿手遮住眼睛。
看到顾念，敏舒明显愣了几秒：“这么晚，你还没睡？”
她反手把大灯关了，拧开壁灯，换下高跟鞋。
昏黄的光，照在敏舒光滑的头发上，像是染了色。
顾念裹在毛茸茸的龙猫家居服里，踢踏着两只爪子型的地板拖鞋，朝门口走去。
“嗯，我在等你回家。”一股陌生又熟悉的香水味，钻进了顾念的鼻子。
说是陌生，因为她和敏舒都不用这款香水；说是熟悉，近一个月，她已经在敏舒身上闻到好几次了。
浓浓的的广藿香，混合着敏舒身上的香水，形成了一股特别的香气，再配合酒精，更有丝靡靡之感。
顾念垂下眼睛，接过敏舒脱下的西装外套。
那股气味也变得愈发浓烈，一个劲儿在鼻尖打转。尾调中藏着未散尽的花果味，应该是款花香西普调系的香水。
喜欢这种香调的女人，一定是个成熟妩媚的人。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顾念抱着手里的衣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敏舒按了按太阳穴，清亮的眸子，在酒后有些朦胧：“谈生意，谈晚了。”
“哦……”顾念低低应了一声。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张开嘴唇，又觉得问出来很没意思。
敏舒安静地站着，见她久久未语，轻轻点了下头：“我去洗澡。”
微妙的疏离，像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她俩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走进卧室的衣帽间，顾念将敏舒的外套挂好。
她转过身，另一面柜子，整齐地挂着干净的衣服。
经典的黑白灰三色，熨烫笔挺的衬衫和西服。
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敏舒总穿休闲装。纯棉t恤，亚麻质衬衫是她的标配。
顾念曾笑言，穿衣这么随意，以后工作怎么办？
也不过短短两年，一个人的习惯，便在岁月的流逝下改变。
浴室门开了，敏舒的身体，毫无预兆地撞进顾念眼帘。
腰身纤细，腿骨修长。
一米七四的黄金身高，比例分割得相当完美。
她的碎发被水浸湿，凌乱地散在额前颈后，发梢滴着小水珠，沿天鹅颈缓缓流淌，没由来地升起一股香艳。
就算看了五年，顾念还是被这具身体的美给迷住了。
“过来。”敏舒的声线低沉清冷，听在顾念耳里，却叫她双颊发烫。
她慢吞吞地蹭过去，小手捏着袖口，更像一只憨态可掬的龙猫：“怎么了？”
敏舒：“我没拿浴巾。”
顾念一呆：“哦。”
今明两天是周末，还以为会有点新鲜的，敢情是自己想多了。
顾念撅起嘴，“哦”得干巴巴。
她从柜子里拿出浴巾，将敏舒还在滴水的身子围起。
白皙的皮肤被热水洗过，呈现出淡淡的粉色。敏舒的体温比往常温热。
敏舒：“念念。”
顾念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闪动着流光的狭长眼眸：“嗯？”
敏舒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也不说话。眼底似乎埋了许许多多的情绪，就要倾泻出来时，她闭上了眼睛。
顾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没有。”睁眼后，她又恢复成清淡的模样。
“真的吗？”顾念狐疑道。
“嗯。”敏舒擦着头发，在床尾坐下。
她若不愿意说，顾念做不到逼问。温吞惯了的人，言辞激烈点都会不适应。
顾念从化妆柜里取出吹风机，接上电源：“明天…不对，应该是今天了。mora过生日，你要不要一起去？”
mora是顾念的编辑，也是拉圈好友。每年她的生日，都会请一群拉拉前去庆祝，算是一次变相的圈内聚会。
敏舒：“我约了客户。”
并不惊讶于敏舒的拒绝，毕竟她从未去过。
顾念点点头，在敏舒身边坐下：“我帮你吹头发吧。马上入秋，别着凉了。”
推开按钮，她细长的手指，挑起了敏舒的短发，轻柔地拨弄着。
四下缄默，只有吹风机发出的声音。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曾几何时，她们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今天工作顺利吗？”顾念先打破了沉默。
“还行。”敏舒淡淡地应道。
顾念小心地将她的头发分着层，生怕自己的指甲勾到她的发根：“晚上吃了什么？”
“日本料理。”敏舒的声音，照样没有起伏。
顾念：“挺好的。有点天妇罗虾吗？”
这是她每次去日本料理店，必点的一道菜。
“没有。”敏舒望着窗外，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顾念：“你都不问问，我今晚吃了什么？”
敏舒：“你吃了什么？”
“我给自己做了沙拉。用黑醋汁代替了芝麻酱，味道比想象中要好。原本还以为很难吃呢。”说到这，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敏舒：“嗯。”
和敏舒这样聊天真的很累，可顾念仍然在寻找话题，努力使语调听起来轻快：“我还在网上订了牛排，从澳洲空运过来的。等到了，煎给你吃。”
敏舒：“好。”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早就察觉出，敏舒对自己的冷淡，近一个多月尤其明显。
顾念默默叹了口气，这样的状态，她想改变却无从下手。
听着“呼呼”的声响，她不仅觉得无力，还有几分说不清的茫然。
“不早了。”敏舒侧过头：“你去洗漱，我自己吹就好。”
顾念默不作声地把吹风机交到她手上，起身去了浴室。
敏舒根本没有吹头发的心思，她拔下插头，心中充满纠结。
有些话，她很想坦白，可是对上顾念天真无邪的一张脸，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顾念站在洗手间的镜柜前，端详自己。
她的五官是模糊着的，之前敏舒洗过澡，尽管有排气扇，镜子上仍带有水气。
顾念伸出手指，将眼前的水雾一点点抹去。
她的脸在镜子里也清晰起来。
偏幼态的长相，穿着可爱的龙猫家居服，怎么看都是个没脾气的人。
“顾念啊，敏舒真是被你宠坏了。”她对着镜子笑了笑，眉眼愈发温柔。
明明是带着宠溺的语气，又显得如此寂寞。
手掌按着镜子，指尖在镜面上戳了戳，顾念突然间很心酸。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容易妥协的人。
当初想着，一定要和敏舒在一块儿，从澳洲的大学毕业后，顾念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回国，留在a城。
那个时候，敏舒搂着顾念，下巴放在她的头顶，细细磨蹭着：“念念，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乖乖待在我身边的样子。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其实，这是没主见的表现吧。并不是因为性格好，只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
顾念无声地叹着，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富有个性。
她顾念就是这样的人，这也没什么不好。
敏舒回国刚就业，便忙得不可开交。
天天朝九晚九，节假日等同于无。近半年来，更有朝八晚十一的趋势。
虽说二人是同居生活，但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顾念是理解她的。
敏舒一毕业就进入家族企业，担任财务总监。
偌大的凌瑞集团，从来不乏能人。她年纪轻轻，没有任何经验，刚走马上任就受人微辞。
顾念原先以为，敏舒作为董事长的亲女儿，不会在职场受人欺负，直到很久以后才发觉，她爱的敏舒，每天都过得很艰难。
食指，划过敏舒好看的眉梢。
顾念将身子往她那里挪了挪，鼻子悄悄顶在她颈间，深吸一口，尽是敏舒身上的香味。
干净清爽的体香，混上橙花的气味，真的好好闻。
她情不自禁地搭上敏舒的腰，渐渐向下，快到重点部位时，手被敏舒轻轻握住。
“我有些累了。”她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顾念咬着唇瓣：“对不起。”
敏舒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应该我道歉才对……”
平稳的呼吸声，取代了敏舒未完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