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经济困难
从顾嘉川问了那个问题后，她连续做了几天梦，醒来汗涔涔的。
有时候是梦见被人追杀，躲到厕所底下的管道去了，贴着管壁瑟瑟发抖。
有时候是一群人在废弃的旧工厂，谁也不说话就沿着烟囱内壁的旋转楼梯一路直上，中间是黑色深渊，不断有人掉下去，惨叫源源不绝。
有时候是走在路上，突然就变成了密不透光的森林，遇见白发苍苍的老者说她没有脚。
那是顾嘉川刚走的时候，父母离婚，卖了房子，她无家可归，每每从宿舍的铁床上醒来，就在想活着是为了什么，但只要一看见床头那张照片，她就平复了下来。
曾经她拥有那么多东西。
欢乐、愉悦、开心、希望、勇敢、热爱。
她总是告诉自己会回来的啊。
慢慢地，一等六年。
是学习和工作给了她成就感，抓住了深陷泥沼的她。
没想到回忆中见过的人，几天后就活生生站到了她面前。
林溪已经很久没看见顾霖允了，后面也都是在与陈嫣交涉，但顾霖允当年说的那些话，她始终记在心里。
下班的时候被孙静灵叫住，说来接人的杨思烨在创意园门口等她，就与林溪一起出去。
最先看见的是杨思烨，然后就看见了顾霖允，他们站在一辆雷克萨斯ls旁边聊天，车窗里，陈嫣握着手机在打电话。
已经是二月初，但澜市依旧是冷风阵阵，清冽得直入胸肺。
林溪不由放慢了脚步，被眼尖的陈嫣一眼就看到。
“溪溪！”陈嫣打开车门，欣喜地来到了她身边，“念念说你自己过年，早知道我就回来陪你了。”
林溪有些意外，心底冒出丝丝被记挂的喜欢，挽着陈嫣的手臂撒娇，“陈姨，我也想你了~”
陈嫣很喜欢林溪亲昵的样子，没拿手机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宠溺地拍了下，林溪这才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嘈杂的车声，发现陈嫣没挂电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开了身子，被陈嫣一把拉住。
“没事，是阿川。”
林溪眉心一跳，那并没有没事。
她毅然决然地退开两步，正与过来的顾霖允视线撞上，落落大方，“顾叔叔。”
没有在陈嫣面前那么娇，倒有些成熟稳重的味道。
顾霖允眼里是久违的重逢，与微不可查的一丝愧疚，当年的小女孩，成长了清冷动人的大姑娘了。
他们互加了好友，也算是在朋友圈、在陈嫣的口中拼凑出林溪长大的轨迹。
“溪溪还记得我？”他说，岁月好像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只依旧是眼尾的几道褶皱，更添了儒雅感。
顾霖允示意她看后面，杨思烨和孙静灵已经在另一个车上了。
“你陈姨说好不容易回来，就来看看你，请你吃个饭，遇见阿烨就一起了。”
陈嫣打完电话过来，直接将林溪塞进了车里。
那顿饭林溪才得知，陈嫣是回来卖房的，他们离婚后，将御景苑留给顾嘉川，各自又买了房子，陈嫣和顾霖允都要卖掉。
一人卖一套，公平得很。
陈嫣：“老城区的中心那套之前你也去过，再涨也涨不了多少，索性卖了。”
林溪捏着筷子有些不解，“陈姨以后不回来住了吗？”
“哪能呢，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浪费了，我可是留了套郊区的以后养老。”她眉眼一横，“你以后可不许嫌远不来看我。”
陈嫣又说道，“这不还能回来御景苑吗，难道溪溪不给住？”
知道她拿差点过户给她的事情打趣，林溪忍不住笑了，连连应是。
但心中有些焦虑，她觉得是顾嘉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急需要钱，否则不可能父母皆回来匆匆卖房的。但又不能直接问是不是缺钱……以他们都无法补足的窟窿，她更别说了。
回去之后，她问了杨思烨。
“阿烨，顾家……是不是有什么经济危机？”
杨思烨那头声音很稳，“没啊，小仙女，怎么了？”
不像是装出来的糊涂。
……还以为他能知道点什么。
“没事，就问问。”
二月底的时候，某天温念叫林溪去家里吃饭。
林溪下班就飞快地赶了过去，生怕她骑小电驴来接自己。
没看到温念，想就是在厨房忙着，林溪直接将外套挂在入户花园，踩着拖鞋就进去厨房了。
“哇，今天怎么这么多菜啊。”
冷不防地，温念被吓一大跳，拿着漏勺转身看她，“你是晚上抓鬼吗，眼圈快掉到地上了。”
林溪满不在意地摸了摸眼睛，很自觉地接过漏勺将锅里的莲藕盛出来，“这句话我不喜欢，撤回去。”
温念：……
“沈伯母知道你们的事了？”林溪边忙边问。
“是啊。”说到这个，温念将火关了，浅浅叹了口气，“我妈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们早就发现了沈煜轩少年时期的情愫，所以赞同温念避走滨城的，只是后来时间越来越长，看的事情就越来越明白吧。
温念笑，“我爸还有些嘴硬，但被我妈捻着耳朵念叨了很久。”
林溪也为她开心，“那你还叹什么气啊。”
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情。
温念静默了一瞬，有些无助，“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虽然从小生活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中，但知道自己是领养的，总有些拘束——要做一个乖巧的女儿，要好好学习，要认真生活，不然……
不然就有负于父母的期望。
就连打扮得花枝招展原理沈煜轩的那几年，也从没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一丝叛逆，成绩依然是专业第一，所以在澜大依旧保持，获得了留校任教的审查资格。
有时候也不知道，这面具太久了，是不是真实的她。
而阿轩喜欢的，又是怎样的她？
这才是她惴惴不安的因。
林溪将汤端了出去，又熟悉地去翻冰箱，一下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将草莓味益力多的盖子撕开，递到温念面前，“我猜原味的是阿轩买的，这个草莓味的是叔叔买的。”
温念接过，垂着眸子看那个可爱的草莓图案。
林溪：“以前看《苏州河》，总是觉得‘你撒谎’这三个字就是爱情了，可是念念，阿轩知道后确实在像马达一样找你。”
知道温念当时变化的原因后，大学基本每个月都回来。最开始温念还能装一装，后面沈煜轩回来的太频繁，装的太累了。
“你以前跟我说，有次沈伯伯问你想吃什么水果，你当时随口说了句草莓，从此沈伯伯给你买的所有东西，都带草莓。”
“念念，爱是被接受。如果沈伯伯他们假借爱你的名义要求你做他们期望的事，那你才是寄人篱下，可他们从没要求你成绩好，从没要求你很乖，他们要求的只是你好好的，不是吗？”
温念喜欢益力多，所以沈煜轩会买很多，而沈伯伯也买，但他只买草莓味。
这些温念当然也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敞开胸怀释然又是另一件事。
“你说的我都知道。”
林溪过去帮她把围裙解下来，揉了一把她的脸，“我又不指望自己说服你，只是希望念念能真的开心些。”
她又补了一句，“晚上不想加菜吃苦瓜。”
从她进厨房就发现温念一张脸心事重重，所以才提了这个话题，不要憋在心里，不管怎样，她们总是能一起吐槽的。
知道林溪指自己的脸，温念被逗笑，“好好好，全世界都知道你讨厌苦瓜。”
“生活已经这么苦了，当然要吃点甜的呀。”
正准备把菜端出去，沈煜轩过来推开厨房门，接过温念手上的碟子，“我来。”
林溪顺嘴一问，“现在才下班？”
她都来半个多月小时了。
沈煜轩别有深意地笑了，“有事出去了。”
他相信，林溪会惊喜的。
要不是有温念在旁边看着，林溪手上的碗就要摔下去了。
她惊喜地看着餐厅坐着的人，小跑着过去，眼底是一片欣喜，“你回来啦。”
顾嘉川逆着光，微微点了点头，唇角微弯，“嗯。”
他给她盛汤，导致林溪直接忽略了沈煜轩和温念。
啊啊啊啊！这是小别后朋友的待遇吗？！！！！
她捂着脸内心尖叫。
顾嘉川是不是喜欢她了啊啊啊啊啊！
饭后四人出去散步，林溪与顾嘉川落在后面。
是她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你好像瘦了些，是不是很忙啊？”
所以这么久都没回来，她的电话也不怎么接到过。
“有点。”他单手插兜，慢慢走在小姑娘身边。
“以前也这么忙吗？”林溪疑惑。
都说国外上班天天休，国内上班至死方休。
顾嘉川有点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这次有些意外。”
很多天没睡了，本来打算与父母一起回来，可手上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时抽不开身，忙得像陀螺，只仓促一起吃了几顿饭。
她问一句，他答一句，林溪突然就有些小情绪了，嘟着嘴阴阳怪气，“我是不是很烦啊？”
仿若还是她撒娇的样子。
顾嘉川募然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微微弯了腰，眼眸含笑，“没有，是我有点累了，西……”
那个字卡在喉咙里，他突然清醒了一些，直起了身子。
几乎在他的手按在头顶的时候，林溪就有些发愣，等反应过来，她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与暗藏在心底那点点期待。
啪嗒啪嗒跑到他正前面。
“顾同学，你刚刚——”
男人笑了，可也知道，这是从她被划伤那天就想做的事啊。
“我怎么了？”他有些无赖地问。
“你刚刚……”
叫我西西了。
很久以前他叫她西西，她以为是林溪，如今无比怀念。
她眼里落尽笑意，忽然就踮脚抱住了他。
脸埋在他肩上，纤长的手臂用力。
“顾嘉川，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