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当年事
那年，陈嫣和顾霖允从来就没让她与顾嘉川分手，他们甚至在知道她有意考va后给她找了许多资料，也正是那时候熟悉起来的，她偶尔会陪陈嫣逛街吃饭，也与顾霖允喝茶下棋。
可惜啊，父母一通电话，问她有没有找到实习的工作，有没有钱，家里要治病，她才发现，她有个弟弟，母亲是高龄产妇，生出来先天畸形，小脑有些问题，就治了一个多月，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所以羞愧地问她找到好工作没有，委婉地提示她能不能找老板预支。
难怪大三那年不回家他们欣然同意了，怕他们也在找完美的理由准备劝说她不要回去吧。
但那个弟弟，最后还是没了，她的父母，在悲痛过后离了婚，生子、离婚，都没有与这个女儿说，好像他们忘记了这个女儿，好像他们就不是一家人，所以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就被放弃了，她知道自己生活的环境一向重男轻女，外婆说大学不分配工作那还考什么大学，浪费钱，根本不知道当年她为了考澜大付出了多少，考上的时候父母也开心过一阵子，到了后面就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她带来的喜悦，好像只能是一阵子。
好像什么都没做，就被抛弃了。
连血亲的父母都能抛下她，加之那时候陈嫣与顾霖允带来的抉择，她就偏激地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是有主导权的，她不是透明人，她也是会被别人需要的。
然后顾嘉川成了那个牺牲品，她想籍此证明，自己也是能操控他人的喜怒。
甚至还能有个由头，说是“为他好”。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父母离婚后，陆续重建了家庭，有了别人的弟弟妹妹，也不是她的，清州市的房子之前就被卖掉给弟弟看病了。
她不知道去哪里，她无家可归。
每年过年，她都思考，今年是不是还要住宿舍，还好有温念在这。
她实在太渴望灯火亮起了。
所以那时候她即便手上没钱也很想买那个小房子，即便后面知道是陈姨的钱她还是要了，因为她太想要一个家了。
所以那时候她就很喜欢陈嫣和顾霖允，觉得他们对顾嘉川真的非常非常好。
尊重他，爱护他，将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格去看待，就连离婚了也还是会为孩子聚在一起，当好自己的角色。
所以她打开顾嘉川的邮箱，填了顾伯伯给的那份报名表，又与他说，毕业要回清州市，没办法再同他一起走下去了。
他只是笑弯了眼，说“西西又在与我开什么玩笑了？但不好笑。”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他送的那条链子取下丢出了窗外，说不喜欢了。
后来他撑着手电，在气温仍旧凉薄的初夏，一株一株花找过去，蹲在庭院一个晚上。
她也在楼上咬着手，看着那个身影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他黑着一双眼睛，举着被清理过的链子说，“西西，不闹了，嗯？”
她差点没憋住，最后还是收下了那条链子，但仍旧告诉他，“不心动了。”
他的脸瞬间苍白。
走的那天，她去送了，躲在人群里，少年的眉眼锋利，一刀一刀都刻着精雕细琢的精美感，只是不笑了。
她躲在长洲机场的角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概也知道，再没有一个少年，能那样爱她。
可他是闪光的少年，总要向更好的地方飞去，总不能因为什么都没有的她，绑缚在这小小的天地吧。世界之大，有人就是要去行万里路的。
离不开的那个人，从来都是她。
她也骗了杨思烨和沈煜轩，她从来没有走出来，也从来没有向前看。
“所以陈姨，你们一点也不需要愧疚。”她艰涩地说完旧事，喉咙发紧，“应该内疚的，从来都是卑劣又怯懦的我。”
她没想过陈姨会觉得是他们的原因，还让她与顾嘉川重新见面。其实当年离得远远的，只是因为她自己不敢面对。
陈嫣听完，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底有些心疼。
她没想过当时林溪遇见了这样的事，没想过现在还有人那么看重男女性别，甚至在女儿大学毕业的二十几岁还要坚持生个男孩。可在她濒临奔溃的时候，他们让她去说服阿川，让阿川走。
那时候她总是笑着说，“陈姨，保证完成任务”，眼里亮晶晶。
陈嫣的手抚上林溪的头，轻轻的，“你一点也不卑劣，在陈姨心里，你是最勇敢的女孩。”
林溪目光闪动，她一点也不勇敢，只是经历最寻常的青春，唯有一点不寻常，在于年少喜欢过那么优秀耀眼的人。
其实他们终其一生，都是普通人，许多当时的大悲大喜等年岁一长，便发现不过是生活发放的体验卡，快乐、悲伤都是体验，而世上那些真正的困苦与不幸，早已有人抵住了灾难。
她实在称不上什么历经困苦，已经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人了。
不合时宜地，她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她有些困窘。本来就是出来觅食，说了这么一大会，确实饿了。
陈嫣慈爱地摸着她的头，“看我，都忘记刚点了菜。”
她按了桌上的铃，片刻有穿着西装衬裙的服务员敲门进来。
陈嫣：“上菜吧。”
服务员退了出去。
“陈姨，你和顾伯伯都不要再多想了。”林溪继续劝着，“何况顾嘉川……”
他有女朋友了。
但突然又想起，既然陈姨还能安排相亲，那说明可能不知道，顾嘉川没说？或者没在朋友圈发过吗？
她不方便说，只能隐晦开口，“他那么招人喜欢，陈姨不必担心这种问题。”
见她话锋一转，知道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陈嫣没继续追问，顺着林溪搭话，一口叹息。
“还说呢，我之前见他与林晋东家的小姑娘走得近，还以为他谈了女朋友。”
“？”林溪手一僵，她之前看到的小姑娘，难道就是林总的心肝宝贝？还有这什么意思，顾嘉川没有女朋友？
“……是他va的学妹吗？”
“是啊，”陈嫣突然反应过来，偏头看她，“溪溪见过？”
林溪倏然一呆，忙去端了茶喝，掩饰自己的心慌，可这种事情没必要瞒着。
“嗯，我……很久前去找过顾嘉川，林小姐与我说过。”她紧握着茶杯，眼神缥缈，“前阵子在御景苑也看过。”
陈嫣闻言拧紧了眉头，似乎知道问题症结在哪，“你去找了阿川？去va？是不是以为阿川找了女朋友？”
林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陈嫣突然重重一拍她，直接将她拍得吐血，“你傻啊，你怎么不直接找他？再说御景苑那房子阿川在大四的时候就转给你了，说是给你当生日礼物，要跟你求婚，还问我们喜不喜欢你，又说不管我们，反正他喜欢。只是可惜手续还没办完，你们就分开了。”
“什……什么？”她错愕地瞪大了眼。
御景苑……是过户给了她？
“我现在叫他回来！”陈嫣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被反应过来的林溪眼疾手快地按住。
那些事包含了炽烈的冲动与年少情意。她很开心，顾嘉川曾有这个打算，决定与她共度一生。
可惜啊，说的都是旧事。
不必再增负担。
“陈姨，我跟您说这些是因为不想您觉得愧疚，你们对我很好了，这些，不必与他说了。”
“如今我也不是那个林溪，他也不是当时少年，即便有天真的因为这些愧疚与补偿心理在一起了，也不会长久的。”
“我陪陈姨好好吃顿饭吧，陈姨这次回来呆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