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戚穆遥很是不喜欢别人在他的身上扒拉来扒拉去，他几次欲开口，都被强势的丹姐给打断了。
最后量了衣长，让阿卜记下尺寸后，丹姐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卜一只脚向后搭在椅子上，几乎半个身子都快趴在桌子上了，握笔的姿势也是毫无章法，怎么方便怎么来。
“坐直，挺胸！”戚穆遥上前先后在阿卜的腿上和背上用折扇拍了一下，阿卜条件反射地坐好以后，才抬头看着戚穆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戚穆遥也不管阿卜心里怎么想，径自握上了他的手，矫正了他握笔的姿势，“笔都没拿好，写出来的字自然不好看。”
这下阿卜更不开心了，一个早上，已经有两个人说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
他嘭地一下将笔摔在桌上，抱着双手开始置气。
丹姐哪儿能依他这样使小性子，抄起木尺便准备敲打在他的身上。
戚穆遥抬手拦下，拉了把椅子在阿卜对面坐下，感叹道：“到底是个小孩子啊。”
没想到，阿卜更是不依戚穆遥说他是小孩子，噘着嘴争辩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戚穆遥笑着反问，“听不进别人善意的提醒，动不动就生气还摔东西，这不是小孩子才有的行为吗？”
一席话说得阿卜羞愧起来，双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嗫嚅了片刻，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你不喜欢读书写字？”戚穆遥循序渐进地询问阿卜内心的想法。
阿卜怯弱地看了母亲一眼，没好气地回了戚穆遥一句，“哼，你知道什么！”
戚穆遥亦看了丹姐一眼，并朝她使了个眼色，丹姐忍下对儿子的怒意，拿着东西走了。
“你娘走了，你不用怕了。”戚穆遥道。
阿卜又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怕娘亲才不说的。”
“那是？”戚穆遥看着阿卜，柔声问道。
阿卜垂着头，默然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娘一直想让我成为南宫先生那样的人，可是我对读书写字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戚穆遥试探着问，“金钱？”
“肤浅！”阿卜嫌弃地看了眼戚穆遥，“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
“有钱不好么？可以买好多你喜欢的东西，可以让你母亲她们离开这里，不用再为生计而发愁。”
“你太天真了。”人小鬼大的阿卜有时候说起话来尽显成熟，“夫人有那么多的钱，不还是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夫人？你是说秦钰？”戚穆遥觉得小孩子对金钱没有具体的概念，定是以为秦钰是寨子里的老大自然便是最有钱的。
“当然！”见戚穆遥眼里露出怀疑，阿卜昂着头骄傲地说道，“夫人爹爹是做生意的，家里老富裕了。”
戚穆遥依旧不信，“既是富家千金，那她因何流落至此？”
阿卜歪着头想了想，“听姨母们说她成亲的那天晚上丈夫突然死了，那家人说她是煞星，就把她丢进了墨河里，她从河里面爬出来后便上山来了。”
看着阿卜认真的模样，确实也不像是在撒谎，“那你知道她上山有多长时间了么？她的家人难道就没有找过她？”
阿卜摇了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夫人是在我们之后才来的。对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娘亲要让我跟她成亲，我总得了解一下她吧。”戚穆遥又将话题转了回去，“你既不爱好文学又不喜欢金钱，那你到底喜欢什么？习武吗？”
说到这里，阿卜的眼睛里忽然放了光，戚穆遥知道自己猜对了。
“原来你喜欢这个啊。”戚穆遥唰地展开折扇，得意地扇着。
“你猜对了，我就是想练就一身武艺，那样就可以保护娘亲了，我爹爹要是再打她的话，我就可以帮娘亲打回去。”阿卜终于不再藏着掖着了。
听到他说这些，戚穆遥已经然他母子二人的遭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除了保护你娘亲之外，你还想用来做什么？”戚穆遥又问，“像杜天威那样到处欺负人吗？”
“我才不会呢！”阿卜立马否认，“我要把他打个落花流水，让他再也不敢欺负我们寨子里的人。”
戚穆遥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他：“你为何不把你的想法告诉你母亲，如果她同意你习武了呢？”
阿卜登时泄了气，整个人都耷拉了下去，“娘亲说整天舞刀弄棒的不好，只有读好书才有前途。”
“其实你娘说的也没错。”话音刚落就被阿卜白了一眼，戚穆遥拉住气得要离开的阿卜继续道，“但也不完全对。”
将阿卜摁在椅子上坐下后，戚穆遥才接着说道：“世上有百种成功的途径，读书考举只是其中的一种。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是说只是自己精于某行，亦总会有所成救的。你想习武，只有本领足够强，亦可参加当朝的武状元选拔考试，登科后亦可在位居朝堂之上，统辖万马千军。”
“当真？”阿卜顿时燃起了斗志，“你莫要哄骗我。”
“我骗你作甚？不过有一个前提。”戚穆遥道。
“是什么？”阿卜追问。
“一个人只文不武或可身局高位运筹帷幄，但只武不文定成不了大事。所以你若想比别人出众，除了苦练武艺之外，还是勤于学习书籍上的知识，文武齐抓并进，方可成就一番伟业！”戚穆遥也不知道阿卜能不能听懂这些，但他还是耐心地开导着他，只希望这个孩子长大后不要被身边的环境所影响而误入了歧途。
阿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我要如何做才能让母亲答应我习武呢？”
“首先你得让她知晓你的决心，其次你要让她看到你的态度。”戚穆遥道，“依我的意思，你先不要太过冒进，试着好好学习一断时间，有了进步之后再向你的母亲提及习武一事，届时她定会欣然同意的。”
阿卜想了一会儿，道：“好吧，我听你的，下午我便去找南宫先生，让他教我功课。”
功夫不负有心人，戚穆遥颇有成就，总算没辜负他废了这么多话。
戚穆遥摸着阿卜的后脑勺，笑得格外慈祥。
“那穆遥，你是属于哪种人呢？”阿卜笑着问他。
戚穆遥摇了摇扇子，颇为自负地昂着头道：“我自是文武——”
“我看你是什么都不会吧，否则也不至于被夫人关在这里出不去了。”阿卜打断了戚穆遥的话。
被拆穿的戚穆遥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犟道：“我这是一时不小心不察，中了陷阱而已”
“不管怎样，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阿卜站到椅子上拍着戚穆遥的肩，“要不你认我当大哥吧，我会保护不被她们欺负的。”
“呵呵！”戚穆遥干笑了两声，立马抱拳改了口，“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阿卜没想到戚穆遥这么爽快，愣了半晌后忙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以后就由我罩着你，小弟你再委屈一段时间，等大哥我在娘亲和夫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或许可以允许你在寨子里逛逛！”
“那小弟在些先谢过大哥了！”戚穆遥笑道。
“嗯，不用客气，这是大哥应该做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后，屋子外面便来了一个小丫头叫他回去吃午饭。
临走前，戚穆遥又叫住了阿卜，让他不要把今日的谈话内容告诉别人。
“为什么？”阿卜不解。
戚穆遥悄声道：“你母亲若是知晓你读书是为了习武，你觉得她还会同意吗？她定会先哄骗着你答应下来，然后一直拖下去，相信我，我是过来人，在这方面可吃过太多的亏了。”
阿卜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应允了下来，还跟戚穆遥拉了勾，承诺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折身回了屋子，戚穆遥见穆平歪倒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
“九爷，您真是好耐心，跟一个小孩子也能说这么多的话。”穆平道。
戚穆遥在穆平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润了嗓子，“你不懂，以咱们现在的处境，除了那个孩子之外，怕是再没人愿意搭理我们了，想要了解外面的情况，那孩子才是最好的突破口。”
“哇，不愧是九爷，竟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戚穆遥用扇子敲了下穆平的头，“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不得不说，阿卜的办事效率出奇的快，上午还说帮着美言几句，下午他便抱了书本来了他的屋中。只不过，身后还跟着个秦钰。
戚穆遥疑惑地看了眼径自走到桌边放置好书本和笔墨的阿卜，又回头不解地看着秦钰。
秦钰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托你的福，南宫先生那夜回去后又连夜研习棋谱，不小心染了风寒卧病卧病床，只是阿卜这小子，突然着了魔似的吵着闹着要温习功课，还指定要你教，我这才带着他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戚穆遥恍然，回头看了眼阿卜，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说来我也挺好奇的，你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秦钰话刚问出口，阿卜便朝戚穆遥投来警告的目光，戚穆遥对秦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我俩投缘？”
秦钰看了眼两人，点头肯定道：“嗯，是挺头圆的。”
空气突然静默了片刻，两人面面相觑。
“我说的是个笑话。”秦钰尴尬地解释。
戚穆遥又道：“这笑话有些冷。”
秦钰：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教阿卜。”秦钰催促了一句后，随即在窗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有丫头相继端来了热茶和糕点蜜饯，秦钰从桌上随手拿了本书，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你要留在这里？”戚穆遥问。
秦钰回道：“那是自然，我得看看你有没有资格教阿卜读书写字。”
“那你可得看仔细了。”戚穆遥说了一句，便走到阿卜身后认真地教了起来。
秦钰看了半晌，觉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撒进来，恰好照在秦钰的身上，在暖意地笼罩之下，秦钰看看书又看看戚穆遥，不知不觉间竟然打起了盹儿来。
戚穆遥在手把手地教阿卜写着字，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抬起头向秦钰看去，她已趴在桌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