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君瘟君前尘怨
古晚秋的脑袋被迫埋在草草的颈窝里，炽热的身体和疲惫交织在一起，有那么一分半分可依偎的感觉。
很快，古晚秋就睡了过去。
草草睁着双眼，低头望着熟睡中的古晚秋，神色发生了细微变化，瞬间又恢复平静。
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古晚秋呼出的气息，心跳的节奏。
古晚期的发丝间，还散发出阵阵青草芳香。
勾魂使正与古晚秋通话，不想突然就断了联系，他便料定自己已被对方发现。
之后，他又试了几次，方位符皆无反应，勾魂使长叹了一口气，他神色暗沉，眸中无光，无奈的说道，“六百年了，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按着古晚秋的叙述，勾魂使派人找到了宅子，又救了人，同时也将硕鼠精全部收拾完毕。
勾魂使独自上路，去往少申山的路上。
这个地方，从前最为熟悉不过，然而算到如今，已经六百年没有踏入了。
少申山，乃是瘟君温千叶所居之处。
来到少申山，踏上每一节青石阶梯，勾魂使都倍感压力。
如若对方放人，这事还能私下解决，若是执意不放，少不了一场恶战。
勾魂使站在山门前的一片平地校场上，双手一揖，“冥界勾魂使有事求见！”
等了许久，一位黑袍青年才缓步从山门中走了出来，满眼尽是不屑，“勾魂使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到我少申山来作甚？”
“温厘，你可知你们抓走的是什么人？”勾魂使提醒道。
“抓人？抓人不是你勾魂使专干的事么？怎么到我们少申山来询问。”温厘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勾魂使见对方抵死不认，赖着性子再次提醒，“硕鼠精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你带走了两个人，今天若是交出人来，这事还能私了；若是不交，只怕瘟君来了，也解决不了。”
温厘闻言，随即双眸充血，怒上心头，“这个名字，你们冥界也配提起。”
说罢，他便一掌劈向勾魂使。
瞬间两人便缠斗到了一起。两人掌风所经之处，树叶翻飞。
两人杀成一片，良久，也未分出胜负。
勾魂使不想再浪费时间，既然已经提醒过了，对方无意解决此事，那还是得禀报鬼君阎摩，再作处理。
勾魂使转身离开，也不想再多言。
不消片刻，勾魂使就回到了冥界。勾魂使直奔主殿，见鬼君阎摩正将一阳间作恶多端的恶徒进行惩治，他便立在一旁。
待小鬼将那人带走后，鬼君阎摩转身询问道，“什么事这么要紧，怎么不通报一声便来了。”
“这事紧急！”勾魂使将前因后果悉数交代与鬼君阎摩。
听罢，鬼君阎摩面色沉了下来，他将手中卷轴捏了个粉碎，“走吧！是时候见一面了。”
鬼君阎摩携勾魂使来到少申山山门前，同样客气的进行拜访。
“鬼君阎摩今日怎么有空到我少申山来了，也不嫌晦气。”声音从后面传来。鬼君阎摩一转身，就看见说话的正是瘟君温千叶。
“千叶，今日来，是为正事。”鬼君阎摩客气的说道。
“什么事？值得鬼君阎摩亲自到访，叫个差使通知一声就成。”温千叶面无表情的说着，彷佛与鬼君阎摩多说几句，便会脏了他的嘴。
“日前，你们带走了两个人，此人身份不同。千叶，你还是放他们离去吧！”鬼君阎摩仍是客气的说着。
他思忖道，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毕竟也六百年不见，一见面就打架也忒不合适了。
“鬼君阎摩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少申山怎会去抢着干你们冥界的差使。”温千叶望了一眼温厘，“这几日，少申山可曾抓过什么人？”
“不曾！”温厘目无表情的回答道。
“这里没有你说的人，你可以走了。”温千叶极不耐烦地冲鬼君阎摩说道。
“千叶，当真不交人？”鬼君阎摩继续问道。
他性子也是极好，情绪完全不被对方左右。他想着，哪怕是到最后一刻，温千叶能将人交出来也好。
“我看你今日是寻了个找人的借口，故意来为难我少申山！”温千叶再也没有耐心了，“既如此，何必再多做口舌！”
说罢，便与鬼君阎摩交锋起来。
鬼君阎摩与瘟君温千叶属两大上仙，实力自是旗鼓相当，这一场恶斗，自然是风雨动摇，天昏地暗。整个少申山一片狼藉。
鬼君阎摩上山时，安排另一小鬼扮作勾魂使的模样一同前往。
两个上仙恶斗之时，那位真正的勾魂使早已悄悄的寻了条小路上山，一路找寻古晚秋被困之地。
少申山房屋众多，勾魂使费了好大翻功夫才找到少申山囚牢。
勾魂使打开大门，只见草草圆睁着眼睛望着古晚秋，而这位古仙师，居然在这种地方，美美的睡着觉呢。
解开了古晚秋和草草身上的绳索，勾魂使带着他们下山。
草草拉着古晚秋的衣袖，跟随其后。
一路上，居然没有任何阻碍。
可能因为投入瘟君座下，没有万家香火，也没有万人称颂，有的只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点，以至于都没有仙官跟随。
行了许久，离山门也只有一步之遥，突然周围袭上成片的硕鼠。
古晚秋心底一惊，对于宅子里那一夜，他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若是成片的硕鼠精扑了上来，可怎么招架的住。
此时，古晚秋已无暇注意草草脸上的表情，他一把将草草护在身后，由勾魂使打头阵。
由于硕鼠精太多，勾魂使也无法尽数除去，部分硕鼠精已冲着古晚秋和草草奔了过来。
古晚秋几道掌力之下，眼前一片血腥，部分硕鼠精已气绝在地。
然而，数量实在太多，根本无法除尽。古晚秋此时体力不济，脚下趔趄。
硕鼠精又扑了上来，古晚秋眼里已是重影，勾魂使也无暇顾及这方。
只见这时，草草一举左手，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古晚秋的视线，草草脚步似乎不稳，一个踉跄，左手抓住古晚秋的右肩，一把将古晚秋拉到自己胸前。
草草左手抚着古晚秋的后脑勺，换位的同时，草草一挥右掌，他眼神狠戾，如刀似剑。扑面而来的硕鼠精瞬间栽倒在地，血肉模糊。
草草此时已背对着硕鼠精，这一切就发生在刚才的一瞬间，古晚秋透过草草的肩膀，看见一地已被四分五裂的硕鼠尸体，颇为震惊。
前方一众硕鼠被肢体分离后，后面的硕鼠精惊慌失措，四散逃跑。很快，便无踪迹可循。
草草声音哑声的说道，“勾魂使大人真厉害又救了我们。”
然而，这一切都被勾魂使看在眼里，他也不便说什么，便转身便往山门走去。
古晚秋随即跟上，草草仍旧拉着古晚秋的衣袖跟随。
山门前，鬼君阎摩与瘟君温千叶仍在交手，鬼君阎摩处处忍让，奈何温千叶像是杀红了眼，不肯罢休。
鬼君阎摩交锋之际，撤回掌风，生生的受了温千叶一掌。
温千叶似乎也愣了一瞬，眼里浮现一丝不可置信，随即又被漠视代替，“大可不必，你受这一掌，灵识已被撕裂，没个两三百年，无法修复。”
“何必再说这些。”鬼君阎摩淡然回道。
勾魂使此时已带着古晚秋和草草来到山门前。
鬼君阎摩与瘟君温千叶打量着两人，眼里闪过一丝未知的神色，两人难得的对视了一眼。
随后一仙官飘然而至，一袭白衣，出尘脱俗。
鬼君阎摩来之前，便差人去往灵云，向灵君帝江禀明此事。
恰好，灵云仙官此时就来了。
“身为上仙，千叶怎会办这么个糊涂事。”灵云仙官面向温千叶问道。
温千叶其实也是一头雾水，还未等他开口，温厘就走了出来，“此事与瘟君无关，是我擅自行事，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温千叶身边就这么个人愿意跟随他，关系自是要好。
温厘原是少申山一硕鼠，受瘟君灵力所助，幻化成人，为感谢瘟君之恩，便一直跟随左右，即使瘟君的上仙身份不受凡人欢迎，连同他也被视为不好的象征，他也甘之如饴。
此时，温千叶不做声，等着温厘自行解释。倘若由他来问，倒显得像是在撇清关系。
灵云仙官说道，“那就由你给瘟君讲讲，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吧？”
温厘回答道，“是我，见不惯冥界行事”温厘说这句话的时候，抬眼瞥了一眼鬼君阎摩，“便私自将那些寿元将近之人抓走，让勾魂使无法勾取魂魄，乱他冥界章法。”
温千叶想着，这点事也就施个惩戒便是，何故闹这么大个阵仗。
“那为何，后边要将那些个凡人尽数啃食。”勾魂使问道。
温千叶闻此颇为震惊，脸上的最后一丝淡然也消失了。
温厘彷佛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便一股脑儿的全交代了，“先前，过了日子，便将那些人送了回去。本以为误了勾魂时辰，便能让冥界以此记了过错，不曾想，勾魂使仍将那些人魂魄勾了去，之后，便没有再送回去了。过了时辰的人，便交由那些硕鼠精处置，他们想着，处置了，不如饱饱口腹之欲，便将过了时辰的凡人全部啃食。”
温厘忘了一眼温千叶，继续说道，“此事皆由我一人所为，瘟君并不知情。”
灵云仙官似乎也很无奈，“温厘犯此大错，不可饶恕，打下冥界炼狱。至于瘟君”
灵云仙官一句话尚未说完，温千叶已经开口了，说道，“温厘是我座下弟子，此事我也并非毫无干系，既是我座下弟子，犯了错，我当一同受罚。”
说罢，温千叶便散尽全身灵力，“这瘟君上仙，我也并非愿做。”
温厘见状，大感震惊，“主子，是我对不住你。”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是悔恨。
灵云仙官已然哑口，“千叶”
鬼君阎摩上前，脸色黑沉，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说道，“千叶何故如此”
温千叶径直往山下走去，不曾回头，“如今我已身为凡人，便与那灵云再无一点干系，前尘往事，尽数散去。此生，我一人过完那数载寒冬，足矣。”
灵云仙官见温千叶离去，冲鬼君阎摩说道，“事情既已解决，温厘便交由鬼君带回处置。”说罢，灵云仙官便飘然而去。
此时，勾魂使悄悄问了鬼君阎摩，“鬼君可看出那古晚秋来历？”
“此人灵识撕裂，竟九百年还未修复，而且记忆被封印。试想，千余年前，天地初成，九百年前能撕裂此人灵识的又有几人，能封印此人记忆的又有几人。此事，还是不要过多追问。”
鬼君阎摩似有所思，随后便与小鬼带着温厘先行离去了。
见鬼君阎摩离开，古晚秋走了过来，“还未谢过勾魂使大人今日救命之恩。”
“倒不必谢我。”勾魂使望了一眼草草，见其眼神深邃犀利、眼若烈鹰，随即说道，“古仙师如此厉害，想来没我，也定能脱险。”
古晚秋随即问道，“我见那鬼君与瘟君似乎有什么过节？”
“是有些许不快。”勾魂使叹了口气。
六百年前，最初凡人寿命无尽，和上仙一样。后来，大概是因为出现了什么事情，灵君帝江决定实施凡人寿命有数。
要实施这样的决策，就必须考虑人类如何繁衍、重生，才能生生不息。
因此便有了执掌姻缘的喜神娘娘鹊娘，掌管天下安宁的武君上玄，记录历史的史君晓百事，以及教授人类吃饭穿衣的耕父五谷。
最后，决定的一个上仙便是鬼君，人类寿命有数，须得有人从中周旋，勾尽阳寿已尽之魂，让之重新投胎出生。
而瘟君之位，也是一个必须要有的上仙。
所谓阴阳结合，便是有主宰安宁的武君，便要有能散播瘟疫的恶神。
而鬼君与瘟君便是从阎摩和温千叶当中进行选择，也因此坏了他们多年情分，以至于六百年不曾来往。
阎摩和温千叶原本为少申山的小仙，灵气所聚，凝成两位散仙。两人一道修炼、云游，日子倒也过的惬意。
不想，温千叶与凡间一女子相恋，便带回了少申山，想要白首不离。
那时，凡人与上仙一样，寿命无尽，只是没有灵力。就这样，温千叶与那女子一起恩爱十几载。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灵君突然说要实行凡人寿命有数，温千叶束手无策，一直在找寻解决之法。
那日，听说灵君正在招募鬼君与瘟君职位的上仙。温千叶便拉着阎摩一起去了。
温千叶想着做了鬼君，便能悄悄将那女子的寿元改写，温千叶与阎摩进行比试。原本温千叶是求着鬼君一职去的，阎摩求着瘟君一职。
可谁知，灵君好像知道了温千叶的心思。
最后，便让温千叶做了瘟君，阎摩做了鬼君。
倒也无妨，温千叶想着，阎摩做了鬼君也好，两人关系这么好，阎摩定能帮他改写那女子寿元。
阎摩本就是正直之人，做不出那些违心违律之事，那女子死前，温千叶在冥殿外跪了三日，阎摩仍旧坚持法理。
最后，温千叶回了少申山，亲眼看着那女子死在他眼前。
从此，少申山与冥界便再无来往。
温厘因记挂温千叶之恩，便一直跟随。也因此，对鬼君阎摩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