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津市
津市老城区,一排黑色私家车停在一处上世纪风格的老旧建筑门前。
前面带路的车里下来一个人,进了门口的警卫室。
片刻后,那人从里面出来,朝后车过来。
蒋业荣马上开门下车。
“蒋先生,你们只能进去两个人,谁进去,拿着证件过去登记。”
蒋业荣点头,“多谢,辛苦了。”
“人已经送到,我们就先走了,您还有什么事,直接给我们老板打电话。”
“好!”
两个男人说话的间隙,颜梅从另一侧车门下来。
等那人离开,她绕到蒋业荣身边,眉心微蹙,“能进得去吗?”
蒋业荣抬手给她收紧外套,安慰,“能,但是只能进去两个人,我们进去。”
“好。”
蒋业荣的父母虽然都已过世,但他的幼年和少年时期,都不曾缺失过父母陪伴,是在幸福温暖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但颜梅就不一样了。
初见颜梅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漂亮,能干,做事做人都十分霸道。
一开始,他对颜梅这种性格,是嗤之以鼻。
相处下来,他才知道颜梅的霸道其实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尤其在他知道颜梅的身世之后,除了欣赏,又多了一份心疼。
母亲早逝,相依为命的父亲出事,生死未卜,杳无音信。那一年,颜梅才十几岁,在上高中,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蒋业荣记得颜梅第一次对他袒露脆弱的模样,女人咬着嘴唇,泪水装满眼眶,却硬生生地没哭出声,只问了他一句话,“我家里没人了,我现在只有你,那你有没有打算和我结婚。”
平时霸道威风的漂亮女人,在他面前掉了眼泪,蒋业荣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颜梅是很少掉眼泪的,哪怕他们因为误会离婚,她都没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
五年的时间,两个人没见过一面,哪怕喝醉酒装作无意中找他一次,都没有过。
可五年后再见,他遇到危险,这个女人又第一时间赶回深城。
蒋业荣心里的愧疚和爱,仿佛在未见面的时间里,堆积成山,他发誓要用余生弥补她,保护她。
可眼前狭长的走廊里,马上要见到颜广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掉眼泪,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大门往里走,经过一条狭长的走廊。
明明已经是一楼,走在前面穿着制服的人,站在楼梯口还要再下一层。
颜梅一直握住蒋业荣的手,突然猛地攥紧,她指尖冰凉,手心冒出冷汗,什么样的人会被安排住在下一层。
蒋业荣脚下一顿,连忙扶住她,心里急得着火,“阿梅,你还好嘛……”
颜梅没出声,没看他,兀自点点头。
穿制服的人并不等着他们,蒋业荣只好扶着颜梅快走几步跟上去,终于在一处房间门口停下。
房间门开着,门口站着两三个人,制服外面穿着白色罩衣,白色口罩。
“你们是颜广义的家属。”
戴着眼镜的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蒋业荣:“是女儿和女婿。”
中年男人点头,摘掉口罩后,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你们来晚了,颜广义今天早晨走了,肺癌晚期,三个月前,组织就允许他通知家属,他自己不同意……”
“爸……爸爸,我来了,我来接你了,爸爸……”
颜梅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她在心里,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呼喊了一遍又一遍。
爸爸,我来接你回家了……
从中年男人交代完事情,带着其他人暂时离开,颜梅始终没说话,腿软得站不住。
蒋业荣眼底猩红,紧紧搂住她,小声说道,“阿梅,进去看看吧,那是爸爸。”
颜梅抬起头,极小声地,“好。”
话音刚落,她自顾自地往里走,蒋业荣搂紧她,同她一起进去。
蒋业荣从未想过这辈子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颜广义。
这一天,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刚迈进门,颜梅就使劲挣脱开蒋业荣,几步跑着扑过去。
白布床单下面盖着的人,是她想念了二十年多年的父亲。
颜梅哭得像个孩子,用家乡话呼唤爸爸,“爸爸,小梅来接你回家了。爸爸,你要是能听到,就跟着我走……爸,你怎么不等等我,就差一点,你就见到我了……”爸,你也很想我吧,今天早晨我梦到你了,是你来梦里见我了吧。
蒋业荣的眼泪也毫无察觉地往下掉,他担心颜梅会晕倒,紧紧贴在身后,扶着女人。
但他不想拦着她哭,也不想劝她别难过。去他妈的,这种场面,谁能不难受!
想哭就哭吧,以后有他陪着,不会让她再哭了。他再也不想看到她这副脆弱的样子了。
蒋业荣担心颜梅会哭到晕厥,他死死盯着她,一秒都不敢移开视线。
但颜梅崩溃的情突然停下,哭声骤然一收。
蒋业荣吓了一跳,连忙紧张地问道,“阿梅!没事吧?你怎么了?”
闻声,颜梅转身攥紧他的衣服,抽了几口气,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我不能哭……”
说完,她抬手放在肚子上面。
蒋业荣看见她这样,简直心疼死,把人抱住,忙不迭地安慰,“没关系,没事的,想哭就哭吧。”
从希望到绝望,从接到那个陌生电话开始,到现在还不到24小时,颜梅被迫经历着这场大喜大悲。
两小时后,蒋业荣代替颜梅办完所有手续,跟对方确定了带颜广义离开的时间。
时间定在两天后的上午。
等待的时间里,颜梅在酒店房间待着,准时吃饭睡觉,只是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出神发呆。
蒋业荣把事情交代下去,有事给他打电话,他自己寸步不离地陪在颜梅身边。
蒋湛裴夏就住在隔壁,也只在吃饭的时候和他们见面,没有过多打扰。
两天后,蒋家的私人飞机落地津市。
第二天一大清早,颜梅抱着红布包裹的玉石罐上了私人飞机,她把爸爸带到深城安葬了。
深城是她的家,以后也是爸爸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