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争气
自从被立为太子,沈让就变得更为忙碌。
此时的御书房内,几人正商讨着今秋南北疆的粮草问题,以及北狄南蛮恐会进犯一事。
建平帝在旁甚少开口。
众臣心中皆明了,太子地位稳如磐石,一朝天子一朝臣,几人不禁心怀忐忑,做事愈发恭谨。
正谈着,李有德急匆匆进了殿,面色甚为古怪。
他见到两位主子都在,看到太子殿下正在处理公务,便连忙去了建平帝耳边低语。
“陛下,永寿宫郡主晕倒太医”
建平帝一开始听得的时候还稳得住,然而片刻后却猛地站起身。
他小声问:“当真?”
李有德恭敬点头,“应是真的。”
沈让嫌这两人吵,刚准备将人赶走,一抬头,却看到沈宴要杀人的目光。
他蹙眉,有些莫名其妙。
按理他被封为太子且已经过继,称呼上要改一改,但这声父皇他压根喊不出来。
他声音幽冷:“陛下,出了何事?”
建平帝的嗓音比他还冷,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跟朕去永寿宫。”
沈让本是懒得搭理,却突然想起虞妙蓁还在太后那里,结合刚刚沈宴的反应。
他眉心一跳,突升一抹怪异之感。
他放下手里的朱笔,抬脚就跟了出去。
仅片刻,御书房内只剩下一众朝臣心怀揣测,皆屏息静气不敢造次。
出了御书房,沈让就审问了李有德,听完后二话没说步履匆匆,眨眼间人就没了影。
他走到景兰轩的时候,钟百泉正守在院外。
沈让难得目露焦急,失了往日沉稳,沉声问:“郡主如何了?”
口中问着话,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钟百泉只觉得他这颗脑袋早晚得掉。
前脚还在替薛娘娘研制秘药,后脚就诊断出准太子妃的身孕。
这脉案如果迟上一个月,那他还能得个赏。
然而现在,不好说。
此时再害怕,他也不敢磨蹭,眼见陛下也驾临此处,他闭眼小声回禀:
“太子殿下,郡主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至于晕倒却是因为房事过度,这有孕之人头三个月万不可胡来,这”
沈让的脚步陡然顿住,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钟百泉。
愣了许久,下意识去看建平帝。
建平帝脸色阴沉的不像话,出言斥责:“朕本以为你是个有分寸的。”
“如果昭宁被你折腾的出了事,连累到龙孙,你就去太庙跪上一个月好好忏悔!”
沈让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心里自责,唯一的一次没有反驳争吵,转身就进了殿。
虞妙蓁刚醒就看到沈让的身影。
她已经有了猜测,心里又高兴又害怕又迷茫。
她竟然要做母亲了。
但她担心孩子会受到流言蜚语。
她有些自责,连忙问:“阿让哥哥,怎么办?现在有孕,会不会连累到孩子。”
沈让心疼的不得了,知道她有身孕,竟一时不敢上前碰她。
“蓁蓁别怕,一切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人非议你,你信我。”
虞妙蓁伸手,“那你抱抱我,我好害怕。”
沈让急忙坐到床边,把人抱在怀里哄:“别怕,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昨晚也还是我不好,你可有哪里不适?”
虞妙蓁觉得自己的身板其实还挺抗造的。
她没有不适,就是觉得身上绵软无力而已。
“我没事。”
沈让听她这么说却不信,人都晕倒了,怎么可能没事。
他简直心疼的要死了,这种感觉他无法形容,但就是很难受。
他心知就是在温泉那一次。
当时他知道前尘往事的隐情,心绪难辨,冒雨出宫,确实忘记服药。
谁知,仅一次的疏漏就中了招。
也不知是该夸他能力出众,还是该说一句天命难违。
虞妙蓁回抱住他,突然镇定了下来。
“别的都没关系,但我的孩子不能受委屈。”
“阿让哥哥,都是我们大人的错,和孩子无关,我们要保护好孩子。”
沈让虽然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并无感情,但他还是满口答应:
“我知道,你别担心。”
哪个胆敢置喙,他就杀哪个。
他的子嗣,谁敢非议。
虞妙蓁又有些羞耻和忐忑,小心说:“我们先瞒着吧,陛下和太后知道了会不会讨厌我。”
沈让心里冷笑。
讨厌?
沈宴那个虚伪的老男人就偷着乐吧。
他柔声安抚:“他们只会更喜欢你,你别担心,你我四日后就会成亲,一切有我在。”
虞妙蓁窝在他怀里,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院外的建平帝慎重的审问了钟百泉,得知昭宁和孩子都无大碍时,唇边就露出了笑意。
正高兴着,董太后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她脸上的喜色毫不遮掩,眼睛亮的吓人,她颤声问:“皇帝,是真的吗?”
不怪她激动,沈氏皇族代代子嗣单薄,她一口气生了两个皇子那都是历代后妃中的佼佼者。
因着皇室人丁凋敝,甚至有传闻说是因为沈氏先祖改朝换代时杀孽太重被下了诅咒。
这才导致大雍皇嗣不丰,一度险些难以为继。
眼见建平帝点了头,她笑的极为开怀,连连夸赞:
“哀家从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个一般人,她是个争气的!”
高兴完,却又急忙问:“这晕倒可有大碍?为何晕倒了?”
建平帝总不能和自己的老娘议论孩子们的房事,只能糊弄过去。
“就是身子弱了点,补补就好了。”
董太后真的听进心里去了,没等进殿,转身就回去准备补品去了。
建平帝却没有离开,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沈让的身影。
等人走到近前,他板着个脸问:“昭宁如何了?”
沈让淡定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嗤笑。
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敛目回话:“她睡下了。”
一时间,再无人开口,气氛就这般静了下来。
建平帝不禁回想起薛凝有孕时的场景。
他从未泄露出自己的心思,但他那时候心里是极其欢喜的。
他刻意忽略掉先太子沈容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把沈让当成自己的子嗣。
就连‘让’这个名字也颇具深意。
‘让’偕同‘攘’,字音里含有窃夺侵夺之意。
建平帝想到此处,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
这是他教导养出来的孩子,如今也做了父亲。
光阴如梭,往事多是不美好,但也有回甘之处。
这一刻,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宁和。
他缓了神色,叮嘱:“既然做了父亲,你也应该改一改自己的性子,以后莫要吓到孩子。”
“好好对昭宁,你自己费了心思手段才得到的女人,万不能辜负,否则悔之晚矣。”
沈让抬眸,幽深的目光里透露出些许复杂,两人视线交汇了良久,他点头应了。
虽点了头,却迟迟没有回话。
又过了须臾,他望着沈宴,嗓音清冷:“往事已矣,各有立场,无关对错。”
“您对我的养育之恩,栽培之意,我亦懂,虽心中不屑却已然释怀。”
“前尘与前世都不必再追溯。”
沈让言至于此,他突然顿住。
建平帝似有所感,心口忍不住起伏了几下。
沈让的目光很沉静,口吻坚定:
“父皇,我们应该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