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冰冷初心
“婉儿的回信……”
萧靖安接过书信后，激动的泪水倾泻而下。
“婉儿，你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萧靖安缓缓展信，见上面也写着“今日大捷，展信佳。”
萧婉儿的信上，也附了一朵塞北的寒梅。
北方的梅花，香气虽没有建康城外梅花岭的浓烈，却更加殷红。
“靖安，见字如面，与风雪争先，关外不纪年，不知花开又花谢，自被掳掠后，红颜流离，唯君情暖，如今，我已是北齐太后的女官，靖安勿忧。”
萧靖安百感交集，心里一阵热，又一阵凉。
这一刻，感觉婉儿离自己好近好近，又好远好远。
“靖安，婉儿这孩子命苦，她这次殷殷嘱托老夫，梁国现在风雨飘摇之中，还请靖安，救救大梁吧。老夫以性命相托。”
萧渊明向萧靖安深深一作揖。
萧靖安连忙扶起萧渊明，正色承诺。
“太傅放心，小侄身为梁国驸马，绝不会坐视江山沦亡。”
萧靖安觉得，自己必须找陈倩公子严肃地谈一次了，纵然是就此决裂，也要和陈倩摊牌。
此刻的陈倩，正在吴兴郡驻守，等待着陈霸先的将令。
见萧靖安前来，陈倩一如既往，给萧靖安倒上了一杯他最爱的金陵酒。
“靖安，这次你大破萧绎，挽救危局，叔父一直在夸赞你呢。”
萧靖安沉默不语。
“怎么了？靖安。”
陈倩隐隐猜到，萧靖安的沉默，大概与这次诛杀王僧辩有关。
“我要走了，我不想再辅佐陈公。”
萧靖安毅然决然，那清瘦的背影，在吴兴郡的风雪中显着更加的孤独。
“当年你们叔侄，兵粮寸断，是王僧辩将军，为你们送来了万石军粮。他是你们的恩公啊，如此对待恩人，你们叔侄难道内心从来没有愧疚过吗？”
萧靖安字字泣血，质问着陈倩，
“日月星辰，都有它运行的轨迹，有陨落就有新生，自古以来，无不亡之国，不败之家，我相信，叔父就是那颗最耀眼的帝王之星。”
陈倩雄辩地给萧靖安讲起了叔父的选择。
“而且，从下棋对弈，博弈的角度，陈公称帝，是最错的一步棋。”
萧靖安冷静如水，其实他知道，对在权力面前冲昏头脑的陈霸先而言，基本没有道理可讲，因为他的眼前，只有虚悬的王座。
“北齐的高洋扶植了一个皇帝，西魏的宇文泰扶植了一个皇帝，如今陈公又扶植了一个皇帝。好好的一个大梁，如今出现了三个皇帝，我身为梁国驸马，不可能坐视不管。”
萧靖安手指舆图，满面怒容。
“可是靖安，你知道吗？王僧辩把我派驻到京口，分明就是想假高洋之手，除掉我们叔侄啊。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由王僧辩来宰割。”
陈倩继续语气柔和地，给萧靖安解释自己和叔父的立场，希望他能理解自己和叔父的苦衷。
“我相信，王僧辩和你们之间，一定发生了激烈的争端，这些我都相信。”
老道的萧靖安当然明白这里面你死我活的残酷性。
“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你们为什么要对王家斩尽杀绝，纵然王僧辩有错，你们可以解除他的兵权，或者只诛杀他一人，王姑娘有什么错，如今还深陷囹圄，饱受凌辱，这不公平！”
萧靖安话锋一转，表示无法理解陈倩的辩解之词。
“陈兄，你曾经对我很好，但今日我们恩断义绝，从此，也不再是金兰兄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萧靖安绝情地将陈倩递上的金陵美酒，摔得粉碎。
“靖安，留步……”
陈倩带着央求的口气，试图挽留萧靖安。
“我不会再回来！”
萧靖安拂袖而去，没有再看陈倩一眼，终不回顾。
之后，萧靖安率领王僧辩的残部，进攻陈霸先的故乡吴兴。
兄弟二人，终于兵戎相见。
萧靖安与陈倩，在吴兴进行了多次的血战，一日战阵之前，陈倩开始试图与萧靖安和解。
“靖安，你究竟想干什么？我要怎么做，你才肯返回建康城。”
“陈倩，我知道你身为子侄，无能为力，不得不参与一些事情，作为曾经的朋友，我理解你。”
经过数次血战之后，萧靖安的态度也有些转变与缓和，他也在试图理解陈倩的立场。
“我只希望你能放过王姑娘，王僧辩或许确实试图剿灭你们叔侄，但王姑娘没有参与这一切，对这些朝堂之事一无所知，你们这样残忍地株连她，还要把她卖到风月之地，难道不愧疚吗？”
萧靖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靖安，看来，我们真应该好好坐下来喝一杯了。”
陈倩与萧靖安在军帐门前坐定，共饮一杯梨花酒。
“靖安，王将军的小儿子，也就是王思月的弟弟，我早就把他偷偷送到长安了，叔父的儿子在魏国长安城，他们生活在一起。”
萧靖安方知，自己或许错怪了陈倩，他虽然没有站出来反抗叔父陈霸先的勇气，却依然保存着内心的良知。
“看来，你还是岭南的那个陈倩呀，这么多年，故人初心如旧，始终没有变过。”
“世界上有多少阵营，多少立场，就有多少种真相。”
萧靖安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至于王姑娘的事情，很遗憾，她是关押在天牢里面的钦犯，除了叔父，任何人都无权赦免她，也包括我在内。”
陈倩挠了挠头，表示萧靖安的要求令他有些为难。
“那怎么办，如果王姑娘得不到赦免，我今天决计不会退兵。”
萧靖安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部众。
“不过，叔父的命令，只是贬谪王姑娘为奴，至于送给谁为奴，叔父可没有明说……”
陈倩灵机一动。
“有了，我可以把王姑娘赏赐给你，送到你的掌书记府邸上，给你做婢女，你对王姑娘情深义重，想必不会苛责她，虐待她。”
萧靖安缓缓点了点头，陈倩的这个主张，对于王思月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了，陈兄。”
萧靖安按照礼节，向陈倩微微行了个礼节。
“但从此之后，我依然不会为陈公献一计，出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