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凄楚身世
深夜，东柏堂中，高澄侧卧在座榻之上，揽镜自鉴，自己绝美的容颜依旧，可怜白发生。
自与元善见正面冲突之后，朝臣与自己渐渐疏远，高澄为掌控局面，颇为力不从心，酒醉常嫌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高澄凝望着天边孤寂的冷月，一言不发。
兰京乖巧地走上前，为他端上来一道江南的鲈鱼脍，高澄手执象牙箸，大快朵颐。
“小兰京，你的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
高澄对兰京做的这道菜，赞不绝口。
高澄缓缓走下卧榻，与兰京把臂而行。
“有了你这个大厨，这些时日，我的口福是越来越好，兰京兄弟，你有什么心愿，只要我高子惠能够做到，你尽可言无不尽。”
高澄递给了兰京一杯烈酒。
兰京谢过高澄。
喝过烈酒后的兰京，大着胆子说道。
“大王，我想回江南……”
“什么？你要走吗？兰京，你再说一遍。”
高澄诧异地问道。
“大王，小人兰京，想回到江南，回到金陵！”兰京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地说道。
“你不愿意给我每天烹调了？”
高澄有些失落。
兰京缓缓跪下，说道：“我的家乡在金陵，无一日不朝思暮想，你就成全我的心愿吧。”
高澄闻言变色，勃然大怒。
“狗奴才，胆敢背叛我！”
“再敢提此事，我就杀了你！”高澄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向兰京。
“滚！本少爷今天心烦！”
高澄飞起一脚，将兰京踢出很远。
“高澄，你个奸贼，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兰京一边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破口大骂。
“高子惠，你让我前来吃鱼，就是让我来看你打人杀人的吗？”
元玉仪一袭淡黄色的襦裙，缓缓走上来，身姿曼妙，楚楚动人。
高澄见元玉仪前来，脸上铁青的怒色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温柔的举起象牙箸，喂元玉仪吃着鲈鱼。
“玉仪妹妹，我们自那次之后，许久未见，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高澄抱着元玉仪的腰肢，想起自凌辱皇帝之事后，元玉仪被自己狠心关入冷宫，想必还在怨恨着自己。
“你将我打入冷宫，如金丝雀一般囚禁着，还敢说想我和爱我。”
元玉仪柳眉倒竖，嗔怒地看向高澄。
“我高澄，不仅是你的情郎，更是魏的齐王和丞相，有朝一日，我要建立自己的大齐国，所以要走的路，不管有多残忍，我的内心多不愿意，都要走下去。因为我坐上了这个位置，背负着我的全部理想。”
高澄明媚的眼光中，带着一丝忧郁，白部鲜卑人的棱角，在长夜中显得更加好看。
“也许，我根本就没有资格怨恨你，如果没有你，我也许还在民间沿街乞讨吧。”
元玉仪想起了自己凄楚的曾经，那一年，父亲杀死了权臣天柱将军尔朱荣，而后，尔朱荣的部将纷纷叛乱，父亲死于战乱之中。她和五岁的弟弟元善见开始了沿街乞讨的悲凉生活，那时候，自己和弟弟，患难时只能穿一件单薄的衣衫，喝一碗粥，相依为命。
后来，高王平定了尔朱荣部将的叛乱，元氏姐弟来到高欢的府上，元玉仪做了一名舞女，被高澄看中，是高澄给了自己荣华富贵的生活，而后，弟弟也成功被册立为东魏的皇帝。
当恩怨各一半，令玉仪怎么圈揽，一面是知己恩主高澄，另一面是相依为命的弟弟元善见。
“难道，这个残酷的朝局，你和弟弟真的无法共存，无法调和了吗？”元玉仪痴痴地看向高澄。
“也许，如果没有这个乱世，我和陛下，会成为知己挚友吧。”
高澄一声长叹，抚着元玉仪光洁的秀发。
“玉仪，你知道吗？我的理想就是超越我的父亲。”
“高王？”元玉仪不禁讶然。
“父亲生前，一心维护鲜卑本位，而我认为，汉化才是大势所趋。因此，为了我的理想，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高澄意气风发。
“高王也许并不是不知道，汉化才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只是高王深知六镇士兵的疾苦，选择无条件站在他们一边。”
元玉仪看待问题，有时有着极强的通透和敏锐。
“我高子惠只知道担当生前之事，何计身后之评。”高澄浅笑颜颜，又意气风发，这位桃花少年的脸上，显示出难得的执着和可爱。
这一刻，元玉仪终于读懂了高澄，他的野心，他的抱负，他的异乎寻常的残忍，也许都是为了他心中那个理想。
虽然元玉仪有时并不喜欢高澄的所作所为，但不可回避的是，高澄控制下的魏国，版图在扩张，朝政在整顿，变法革新，一切井井有条。
高澄与元玉仪躺在榻上，仿佛又回到了笑靥如花的当年，那时候，元玉仪一舞倾城，高澄悠悠抚琴，大公子与小舞女的情意，在两个人的发间悠悠绽放。
“高子惠哥哥，我冷……”元玉仪撒娇的口气，吻向高澄。
“玉仪妹妹，抱着我，就不冷了。我为你取暖。”
高澄用手臂，一把将元玉仪揽入怀中。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枕到天明。
清晨醒来时，元玉仪用脚寻找着自己的绣鞋。
“玉仪妹妹，你要去哪里？”
高澄连忙站起身。
“回我的冷宫啊。”
元玉仪不假思索的说道。
“妹妹说哪里话，我怎么能忍心让你回到冷宫呢？我已经下令，迎接陛下回銮，你也可以安心回去做你的琅琊公主了。”
“而且我加了你的吃穿用度，现在你的规格，是所有公主里面最高的。”
高澄一脸得意洋洋地看向元玉仪，眼光中带着讨好，也带着自信。
元玉仪莞尔一笑。
“那玉仪谢过子惠哥哥了。”
高澄执着元玉仪的手，亲自送她回到了琅琊公主府上。
方一踏进府门，元玉仪和高澄便看见了一对少男少女的身影。
“婉儿…”
“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