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约定
高贵、清冷、悲天悯人？就如那些唱本里的仙子一般。
又或者她会温和可亲、是个心怀天下却亦会怜惜一孱弱小乞的可敬人物。
即使花却是仙子口中的命定之人，他也知道他和她绝对不会有任何可能。
和说书唱本不一样，仙与人之间有鸿沟。
于是花却人生第一次，这般放纵自己沉浸于幻想之中，他如此心潮澎湃。
在恩惠的月光披洒在他身上之时，在她的目光真切落在他身上之前。
他对她就早已有一分倾慕。
见到真人以后，花却深深警醒。
他绝不能再深陷，此前所有绮思也该清空。
因为那不是能容他肆意投射幻想的神像，她是触手可及之人。
放任自己继续，便终会沉沦进情爱的深渊。
花却说服自己以另一种目光看待她，师长、妹妹甚至是借给他一大笔钱的债主都行。
但好像。
感情并不是他自己能控制住的。
他也曾摸过她的脉搏，她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
他也曾见过她沉浸在节日氛围中的快乐模样，他们一同欢笑。
他也曾见过她为自家不听话的小孩烦恼的模样，他们一起苦恼。
她如此真实的存在，鲜活明艳胜过春日的花朵。
眼前人仍旧坦然的凝望着他，等待回复，花却莫名的笑了一下，他伸出手。
那只手悬在空中，突兀而奇怪。
明月垂眸看了两秒。
花却的手掌很宽大，就和他的人一样，大约是混血儿的原因，他的样貌和常人大不相同，体型亦然。
他站在人群里时十分显眼，就像是狗群里的狼。
绿眼睛的狼。
但花却一开口就会败坏掉全部气氛，他的语气从来都是跳脱且欢快的。
他的行为亦然。
明月猜不到他这一刻在想什么。
刚刚还在问她是不是没把他当朋友，听完解释就把手伸出来。这是在考验她想要和他做朋友的心意有多浓厚？用握手的办法？
那也太古怪了。
明月伸出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掌之上，问他:“然后呢？”
花却眨了眨眼睛，缓缓的将手合拢，小心的握住她的手。
他觉得这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把本无法抓住的云朵捏在了手心。
怕松了力度云朵会飘走，又怕用力会捏散。
花却从来不是胆怯之人。
好吧，既然她都愿意伸出手了，那就试试，从没有未战先怯的道理。
花却少年时第一次看见那个牛郎织女的戏本时，就觉得那个偷藏仙女法衣的牛郎是个烂人。
他绝不会如此做。
他要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用平等的身份站在她旁边。
若上不去，就放手，瞻仰她的风光。
花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明月看着几乎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开屏的孔雀。
他说:“既然明月姑娘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那要不明日我们二人一同出游？”
花却虽不知除夕夜那晚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封行之回来以后和他透露的那些情报也能窥探到其中的一二详情。
封行之还专门叮嘱催促，明月姑娘如今不适合在祈安城露面，他们要加快行动尽快离开此地。
花却今日的休假是专门挤出来喘一口气的，他想着之后就再不休息了，一直到达成目的离开祈安为止。
但是。
这样的机会放过太浪费了，得寸进尺、乘胜追击从来都是花却的强项。
明日再挤一日出来，大不了之后辛苦一点。
花却笑着说:“我们二人，一同去城外西湖观雪。”
不知是否是明月的错觉，他在那二人的字眼上咬的格外清晰。
但他的神态十分坦荡，仿佛是她在胡思乱想。
明月撇去杂念思考这个邀请。
她在清虚门不知已看过多少次雪了，但多是她独自静坐观看，像现在这样被人郑重邀请却还是第一次。
倒也并无不可。
她思索的时间很短暂，而后一口答应了:“可以。”
花却笑眯了眼睛。
直到离开，他脸上也一直维持着这副快乐的表情。
关上门，穿过走廊时花却碰见一位目光凌冽的熟人。
正是魏少陵，他站在栏杆边仿佛在眺望远处，闻声转头。
那是比往日更加冷淡冰凉的目光。
如果说平时是冬日的井水，现在就是凝于屋檐之下的冰锥，取下来都能直接用来当凶器捅伤人了。
呀，这可并不是什么巧遇该有的眼神。
好凶啊，魏师兄。
花却百无聊赖的在心里配音，面上却是一个友善的笑，他举起手挥了挥:“我回去了，魏师兄。”
他最后那声“魏—师—兄—”拉长了声音，就像是在强调着什么，却又和往常的语调并无什么差别。
魏少陵微颦眉，心里不舒服，但最后也只是平淡的回应:“再见。”
两人若无其事的交错而过，仿佛刚刚那瞬的眼神交锋只是错觉。
花却越过魏少陵以后，唇边那抹笑的弧度逐渐拉平，最后凝成一个冷淡的表情。
他于转角离开之前，余光瞥了一眼那个仍站在原地的身影。
花却确认，那时的切磋他确实被魏少陵针对了。
至于为什么。
哼，这人若真是恪守徒弟身份，可不会有那样碍眼的占有欲。
花却在心里哼笑一声。
装模作样的正经人。
花却离开以后回了姜侯府，虽然脸上笑意不浓，看起来心情却仍旧不错。
他高大俊郎，这样一副表情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让人看着也一起高兴起来了。
前姜侯世子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却高兴不起来，咬牙切齿的出言讽刺:“你现在看见大哥都不打招呼了？真够没礼貌的。”
花却微侧头，笑眯眯的丢出一句:“哎呀，原来是大哥啊，我看这佝偻的身影，第一眼还以为是府里的老仆。”
“实在抱歉了。”
花却很烦这位断腿的便宜兄长。
也就封行之说留着这个已经残废的前继承人，能够更好衬托出他的优秀，要不然花却早就下手除掉这人了。
他不喜欢留有后患。
不过很快就能解决这一切，一劳永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