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饶恕你
听完魏少陵的讲述，明月若有所思的眨了一下眼睛。
想到他特地重点提起的，给灵果清洗时去皮去核时清照吃了一大半的事情。
她笑了一声，肯定道:“有胃口，那就还算好。”
有胃口是好事，小孩子要是东西都吃不下了，那就是真的难过了。特别是清照这种幼年发育中的小龙，吃不下东西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确定她情绪还算稳定以后明月让李安一行人去清照面前演戏，清照自闭这几日课都不去上了，一群失学儿童都是魏少陵在带着。
虽然让魏少陵掺和开解清照、帮忙代课的同时还风评被害有点惨。
但听见李安他们说“大哥给俺们上课一点也不认真，还是大姐头好。”的时候，清照还是应了她回去继续上课的要求。
这是明月的计划，给予她被需要的感觉。
但当她按照计划进行、过去安慰的时候，意外的被挫败了。
“娘亲”清照低头，语气低落：“别安慰我了。”
她不值得的。
清照转身“腾腾腾”的跑了。
乌金的衣服下摆扬起、然后“呲溜”一下消失在转角，就像是躲进荷叶的一尾游鱼。
明月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明月深长的又叹了一口气。
花却也想叹气了。
太头疼了，他急匆匆的忙完年后那些事情过来是想放松的。
结果看着李安他们一帮人的苦瓜脸，还有听着明月姑娘的这接二连三的叹气，再看坐在旁边的魏兄，本来就冷淡的人现在更冷了。
阖府上下就没一个开心的。
他一个过来寻乐子的都快变成乐子了也哄不开心他们。
花却抓狂的伸出双手抱着头趴在桌上来回滚了两下，就像是在泥地里翻滚的小狗，再抬头，破罐子破摔的给明月出主意。
他说：“明月姑娘你要不要干脆责骂她一顿？”
顶着明月姑娘迷茫的眼神以及魏少陵那个“你在说什么馊主意”的眼神攻击，花却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
他坐起来，信誓旦旦的保证：“真的，一直哄是教不好孩子的，要有惩罚才行。”
“我听你们说的，既然清照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愧疚，那做错了事情不就是要惩罚吗，惩罚完了就能消除她的愧疚了。”
明月若有所思：“好像也对。”
她说：“我去试试。”
没有人知道，它在壳内的时候就已经有意识。
也许有人猜测到了它能模糊的感受到外界，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它居然在壳内时就已经有了意识。
它本该是龙族中也万中无一的天才。
但自从被真正的父母遗弃在遗迹的那一刻开始，曾经保护它的蛋壳也成为了禁锢它的牢笼。
溃散的神韵、灵力和逐渐模糊的意识预示着它会在破壳前夭折。
死亡的阴影如潮水一样缓慢上涨，逐渐包围它。
它每日每夜每秒都听着这永不停歇的水声，忍受这一场没有尽头的缓慢凌迟。
它有时候干脆想自己要不然自我了断好了，自绝生机以后就再也不用悬着心担忧自己即将死去。
被外来者找到的时候它曾经万般欣喜。
她将它带走，她试图将它孵化，她陨落了。
曾经的火炬在熄灭后造成了更加窒息的黑暗。
倘若不曾有过希望，它不会如此绝望。
秘境之中人来人又离，它听着她即使仅剩死后残魂也仍旧顽固又无用的努力，它无法怨恨她。
秘境之中又有人来了，想必这一次也是做无用功吧。
它听到他说：“这是青龙蛋？真的？看起来只是块普通的石头啊。”
被戳破时日不久的它久违的清醒，疯狂的尖叫：“凭什么。”
原来它并没有想象中的绝望，它仍旧想活，但它已快要死去了。
无人能听到它的声音，也无人体会它的心情，就像它注定只能在破壳之前夭折。
可是凭什么它要在真正见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夭折，凭什么你拥有如此健康自由的生命还要嘲笑它。
它下定决心，在死亡之际要以真龙的名义诅咒他，让嘲笑者感受它的痛苦。
然后，希望的火炬再次点亮了。
在等待已久的那一天，它破壳而出。
那位少女，她有乌黑浓密的头发、殷红的唇和明亮的双眼，即使不站在晨光之下也如最璀璨的明珠，她正是这个世界爱与美的规则具现化。
她给予了它姓名并为它赋予意义。
它成为了她，她成为了清照。
这是一场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独角戏。
因为这位赐予她新生的救赎之光，她决定饶恕此前怨恨的一切，并向自己发下直至死亡的承诺。
——以我的姓命起誓，粉身碎骨亦可，只要能护得你周全。
你为我带来新生，那就由我来保护你的余生。
但好像好远到此为止了。
一次又一次，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发誓要以生命守护的人置身险境，而她却无能为力。
那一夜，抱着娘亲时，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无法驱散的死亡阴影笼罩在她最爱的人身上，她内心最深处有阴暗、漆黑的情绪扭曲着攀爬缠绕而上，俯身在她耳畔轻声说。
“要不然，把娘亲关起来吧。”
“关起来，她就不会碰到外面的危险，就不会死了。”
那个落在额间的吻换回了她的神智。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最为让她厌弃的是，娘亲将她自漆黑的死亡之中拉出，她却想要让她失去光明与自由。
她居然想伤害许诺要保护的人。
也许。
她就该如磐石一般在壳中悄然逝去。
冬日的暖阳本该暖融，她站在池塘旁边，却感觉浑身冰凉。
“清照。”
当听到娘亲呼唤的声音，看见她温暖目光那一刻，清照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阳光下逐渐消融的雪人，她无地自容到几乎想要立刻逃跑。
她在心里祈求。
求求你，别再安慰我了。
这会让她更觉得自己无耻。
明月看着垂头丧气的清照，想着花却的主意，她本来想死马当活马医的，看见人却不舍得斥责了。
她酝酿了好一会才凶凶的开口：“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清照愣愣的抬头看她，表情看起来有点木。
明月看着她这个表情，心里还真有点火冒出来了，上前一步质问:“为什么不肯和我说心里话？”
“你知道这几天你给我添了多大麻烦吗？”
不止她这几天一直想该怎么解决这事情，其他人也被影响了。
清照目光游移，低低声的道歉:“对不起。”
明月眼疾手快把想要拉开距离逃跑的小孩逮住，心火更躁了:“我不要道歉。”
她蹲下来和她对视，问她:“说不说？”
清照慢慢的低下头，不吭声。
明月出大招了:“你想当一个讨人厌的小孩吗？一直和我这么闹别扭？”
清照慌忙摇头:“不要讨厌我。”
明月追问:“那回答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站在原地红了眼睛，支支吾吾许久，终于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明月总算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你凭什么认为你一定要保护我呢？”明月叹息的抱紧她：“明明该是我保护你的。”
她轻声责骂她：“清照，你是全世界最自大的小孩。”
“还有，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不会犯错？”
“人无完人，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不恰当的想法，反省克制就好了，你想都不允许自己想，弹压过分会反噬自身的。”
“你妄想自己是一个不会有恶念的圣人，清照，你还真是个自大又傲慢的孩子。”
她原以为清照是愧疚，结果是自厌。
明月叹了口气:“你觉得自己不可饶恕是不是？”
趴在明月肩膀上的小脑袋上下动了一下，像是意识到她看不见她的点头，清照带着哭腔应了一声:“嗯。”
明月说:“我原谅你了。”
早在接受她那声娘亲的称呼时，明月就决定背负上这个责任了。
明月低头，捧起她的脸，以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我饶恕你，清照。”
“因为我爱你。”
“变坏也没关系，我会督促你改正的，所以不要怕。”
清照金色的眼睛闪烁着，流出似珍珠一样的泪。
她郑重的回答:“我也爱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