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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引线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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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故事就是这样。”

    灰背隼得意地展开翅膀,仿佛真的在期待面前人夸奖自己似的,但谁都知道,他只是单纯的犯贱而已。

    罗贝尔理所当然无视了他的摸头邀请。

    “是吗……想不到小小一座伦根菲尔德居然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管多少次看见这种事,我都觉得人类实在太哈人了。”化身为鹰隼的白袍人一副渗人的样子,“这叫什么,畸形的爱?哈人,没准这就是所谓的【原罪】吧。”

    “所以他的侍女呢?安全离开了吗?”

    “已经死了,先奸后杀呢,说不定被抛在哪条路沟里了——我就说,这年头女人一个人在外千万不能露财。”

    灰背隼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需要我替你找一找尸体吗?说不定还热着呢。”

    罗贝尔的喉咙开始发干,胃里的酸液不受控制的上涌。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听了一个这样的故事:睡美人睡眠后,身体被后来的探险家玷污,当王子历经千难万险抵达目的地时,只剩一具长出蛆虫恶臭熏天的尸体。

    “为什么不去救她?你明明都看到了!”罗贝尔忍不住痛骂他,“没人性的畜生,真该让路西菲尔把你杀了了事!”

    “嘿,不至于吧,只是一条性命而已,而且我只是没救,又不是我杀的。”灰背隼一鸟脸的无辜,“这个世界上每天发生着成千上万起这样的悲剧,你的军队奸淫掳掠酿造的悲剧何止万千,现在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什么道理?”

    “那是因为我没看到!该死,我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违反军纪的士兵!”罗贝尔咆哮道,“连发生的眼前的悲剧都不阻止,谈何守卫人间了?!你他妈了个巴……”

    “罗贝尔!”

    伊莎贝尔的喊声从背后响起。

    “行李都搬完啦,我们今晚吃什么?”

    “饿了吗,那我们一会儿去找家馆子吧。”

    “好!”

    伊莎贝尔欢呼雀跃的声音传了回来。

    临走前,罗贝尔恶狠狠地剜了灰背隼一眼,眼神之狠厉就像是要把它的鸟心肝挖出来晒一晒洗一洗。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必须出手相助,我命令你这么做。”他一字一地说道,“做不到,就不要回来见过,要么就一个字也不许说出来恶心我。”

    “是是是,哎……”灰背隼举起翅膀敬了个礼,“你这口吻听着倒是当惯了领导,算了,说得好像我能拒绝你的命令似的。”

    “马上给我拿几瓶子新鲜的吗哪,贝贝饿了很久很久了。”罗贝尔冷冰冰地命令道,“还有,之前你拿走的那个大卫王的戒指,就算他坏了也还给我。”

    灰背隼大惊:“你真是蹬鼻子上脸啊!好吧,还有,那不是大卫的戒指,是所罗门的。那里面封印着大魔鬼阿斯蒙蒂斯,却被你喂给贝贝吃掉了!”

    “阿斯蒙蒂斯?”

    罗贝尔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琐事,他试射弓箭的时候无意间触动了戒指,刚刚召唤出半个脑袋的魔鬼被他一箭射回了异次元,最后落得个被贝贝吞噬的悲惨结局。

    这么说来,他算不算是“魔鬼的终结者”了?

    “总之,明天之内,我要见到你和所有这些补给。”

    他挥手让伊莎贝尔他们先走,扭头说道:“这场血色晚宴,我赴定了,倒是瞧瞧他们想干什么?”

    “你不是不想惹是生非吗?”

    “来都来了。”他呲牙笑道。

    “哎,所以说人类哟。”灰背隼摇头呜呼哀哉的叹息,展翅飞走。

    伦根费尔德是一座小城堡,规模仅能容纳三百多名士兵居住。城堡矗立在一片静谧的山谷中,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森林和流淌不息的溪流,一座纯粹的中世纪军事要塞,曾经见证无数的战争与和平。

    这座城堡建立于神圣罗马-韦尔夫王朝时期,距今约两百多年。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蒙古帝国西征,奥托四世皇帝放宽了对低级贵族建造城堡的限制。于是,伦根费尔德城堡应运而生,成为了当地骑士与领民的庇护所。

    城堡依山而建,稀少的四百余户领民呈半月形,在城堡到河流之间滩涂地带生活。居民过着简单而朴素的生活,依靠淳朴农业和捕鱼业为生。

    “罗塞尔伯爵”受邀居住在最高规格的客人才有幸踏足的独栋木屋的二楼,伯爵的随从则被安置于民兵宿舍,几间空荡荡的长屋,连火塘都没有。

    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是,伦根费尔德的守军编制从未饱和,558名守军的姓名只存在于档案当中,实际不过三百人,其余都化作某届郡守中饱私囊的钱财。

    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在弗里德里希公爵担任郡守的更早以前便已发生,直到克莱恩接任,依然没钱扩充兵力。当地的居民只有不过千人,供养一支三百人的守军已经竭尽所能。

    昨天,罗塞尔伯爵未能和克莱恩郡守相见,他在转天的上午提出了会见请求。克莱恩似乎也觉得把手下邀请来的客人一直晾在一边不太合适,于是将会面定在了当天的下午。

    克莱恩坐在他的书房里,地板上尚且有没清理干净 的血迹。

    那个死亡的小队长的尸体已经被妥善下葬,许多往日看不起克莱恩的士兵都愕然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郡守作为最高军事长官,有权不经审理处死他怀疑的对象。队长之死被冠以了“勾结北方萨克森人”的罪名,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队长要舍近求远地勾结萨克森人而不是巴伐利亚人,但罪名本来也只是莫须有而已。

    克莱恩早就想弄死这个不安分的手下,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

    他们就像风暴来临前,居住在森林巢穴里的飞禽走兽,恐惧不安,但一无所知,唯有逐渐湿润起来的空气提醒他们,事情要开始变得糟糕了。

    “您好,远道而来的客人。”守护在门前的侍卫向走来的罗塞尔伯爵躬身行礼。他在约定时间一个人来到了都书房门外,等待克莱恩尽到地主之谊。

    这些士兵同样是侍从,但他们只是郡守的从者,而非克莱恩的从者。他的侍从只有一人,而她昨天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带着复杂的感情,罗贝尔此时此刻万分希望自己知道的少一点。

    克莱恩还坐在他的书桌后,处理着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

    昨天,纳吉家的后院出现了一个地洞,可能有人盗挖墓穴,需要派人检查。

    同样是昨天,斗殴事件的处理结果拟定完毕,伦根费尔德没有法愿,他必须暂时扮演法官的角色,维护公正。

    “咚咚咚。”

    罗贝尔对着门轻敲三下。

    “进来吧。”克莱恩头也不抬。

    他推开门走进房间,打量着书桌后的男人,这是罗贝尔第一次见到士兵口中的沃尔夫冈郡守。

    对方的形象完美符合他认知里劳累成习惯的宫廷官员的刻板印象,硬要搬出个人的话,克莱恩就像是魁梧一些的恩里克,眼角布满操劳成疾的皱纹与紫青的黑眼圈,看上去就像暴风里的稻草人一样,一吹就倒。

    白袍人形容他是“倒到又霉霉”,而倒霉的人往往也很苦逼,苦逼则酝酿着一颗疯狂的心,老实人发起火来总是最可怕的。

    罗贝尔嗅着屋子里还未散去的血腥味,很难想象有人能在刚死过人的房间里从容办公,对方要么是个杀人魔,要么是对生命没有一丁点的眷恋或尊重。

    “哦,您一定就是罗塞尔伯爵了吧。”

    克莱恩抬起头,疲惫的眼神中流露出轻松和释然,似乎迫不及待完成生命中仅剩的几个任务。

    “请坐。”他指着为罗贝尔准备的座椅和上好的酒水,芬芳甜美的普法尔茨红酒。

    就接待来说,克莱恩的所为堪称无礼至极。把客人从外面半强迫地请进城堡,却只有这点微薄的招待,说是羞辱也不为过。

    罗贝尔从来不对别人的失礼而愤怒,他只会好奇地思考“你怎么敢”或者“为什么”。

    “抱歉,鄙人贫穷,若有失礼,务望见谅。”克莱恩从疲惫中挤出歉意。他的全部家当已经都赠送给唯一照顾过他的侍女,而他不想挪用公库,这是他人格的底线。

    从白袍人那里得知了所有的罗贝尔在心中喟叹一声,彻底打消了将侍女艾米的遭遇告知克莱恩的想法——即便恶劣如魔鬼撒旦,也不会忍心如此。

    坐下,悠然地品尝红酒,罗贝尔没有主动开口,克莱恩也没有搭理他,只是完成手上的工作。

    会面在一言不发却并不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临走前,克莱恩将一份请柬递到他手上。

    “明天或者后天,我会准备一场丰盛的晚宴迎接远道而来的另一位客人。”克莱恩挤出笑容,令人发寒,“如果您不介意,届时我愿意弥补今天的招待不周。”

    “当然。”

    罗贝尔接过请柬。

    他正是为此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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