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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荣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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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茨堡的街头,一个无业游民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喂,听说了吗?咱们的公爵大人回来了。”

    他的同伴抠了抠鄙视,满不在乎。

    “嗯?哪个公爵?前几年死了的那位还是现在那位?”

    “哎呀,当然是咱们之前的弗雷德里克公爵了。”

    “他?他不是去维也纳享福去了吗?回咱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干什么?”

    无业游民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伏在同伴耳边低声道:“我听说啊,维也纳的老爷们趁公爵出征的时候搞了个大新闻,害得公爵无家可归,只能回咱们的格拉茨了。”

    “嗯?可公爵的老家不是蒂罗尔吗?他回咱们格拉茨干嘛?”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

    无业游民一下子来了精神,津津乐道地炫耀起他从落魄贵族那里学来的贵族谱代继承学。

    “咱们大公爵虽然是蒂罗尔支系出身,但是没能继承蒂罗尔爵位,只能流落咱们这鬼地方当。要不是先公爵死的早哇,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嘘!别说话,你看城门!是不是公爵回来了!”

    格拉茨堡的守军放下吊桥,缓缓拉起城门。

    几位贵族骑着高头骏马率先入城,其后跟随着连绵不绝的大军,人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抹不去的疲倦与兴奋。

    格拉茨堡多年未有如此巨大规模的军队入驻,本地人大多好奇地驻足附近,希望看一看统领大军究竟是哪位位高权重的贵族。

    卫兵呵斥着驱散居民,为大军清理出一条勉强足够通行的大道。

    格拉茨堡首建于12世纪,那时的奥地利还属于巴本堡家族统治,哈布斯堡还是阿尔萨斯地区的一介小芝麻贵族,只统治了边境的几座小城堡。

    虽然当地人都喜欢戏称格拉茨为“破烂乡下”,但格拉茨堡是施蒂利亚公国的政治与经济中心,手工业与商业繁荣,同时也是奥地利南部最重要的陆上贸易枢纽。

    这里的城堡经过历代公爵的改善,如今建有完善的防御、驻军、储存设施,城市中还有南奥地利最宏伟的教堂和市政厅。这些古建筑一直保存到现代,是游客不可错过的优质历史景观。

    弗雷德里克的头衔中,除了全罗马人的君主和奥地利公爵,最后一个便是施蒂利亚公爵。在他继位之初,这片领土基本只在名义上归他所有。经过七年的细心耕耘,施蒂利亚全境臣服,成为了他在维也纳外最强大的助力。

    至于他的母族,也就是哈布斯堡的蒂罗尔支系,因为利奥波德迟迟没有嗝屁的迹象,所以他一直没能插手。

    对了,说起利奥波德,那个老东西在马车里称病称了好几天,不会死了吧?

    “克里斯托弗,你去替我跟蒂罗尔公爵问个好。嗯,如果他还是推辞不出,你就强行闯进去,别怕影响不好——反正大家已经撕破脸了,老子不在乎。”

    弗雷德里克吩咐完克里斯托弗,接着和身后的博罗诺夫道:“部队交给你,士兵中许多人的家乡不在这里,不一定忠诚,但接下来的反攻还要仰赖他们,务必竭力安抚。”

    “遵命,陛下。”

    最后,弗雷德里克看向左手边:“罗贝尔啊,你就去……人呢?!”

    “回禀大人。”后面的仓库总管苦笑地指着近处的旅店:“主教说他困了,有什么工作请找别人。”

    “嘿,这小子。”公爵无奈地揪起一团头发,“算了算了,他想藏拙,我也不逼他,随他去吧。”

    德意志的发展远不如同时代的意大利诸邦,这一点,罗贝尔自踏入旅馆的一刹那便明白了。

    假如说十五世纪的意大利城镇已然有了后世美丽乡村的雏形,那么德意志的大地则透露出一股纯粹的“古代感”。

    啊,这腐臭的空气,一闻就知道城市没有下水道。

    啊,这刺鼻的朽木味,说不定是上个世纪传下来的祖传旅馆?

    啊,这脏兮兮的客人们,一个个穿着袒胸露乳的粗布衣,裹着海盗似的圆头巾,痛饮麦谷酿造的啤酒,粗糙的大手沾着煤灰就直接抓起黑面包塞进嘴巴,边咀嚼便哈哈大笑,嘴里的面包渣掉的一裤子都是。

    罗贝尔四人走入旅馆时,房间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煤矿矿工停下了说笑,赤膊的农民胆怯地躲向墙角。

    “哎哟。”

    旅店老板经过半分钟的震撼,慌忙推开前台的小木门冲到四人面前讪笑。

    “四位贵客莅临本店,实在是让小店蓬荜生辉,贵客想要小的做什么?小的一定竭力去办。”

    “呃……”

    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四个中有三人不通德语,只有略懂德文的罗贝尔好奇地问道:“店家为什么一口咬定我们是贵客?”

    “嘿嘿,大人说笑了。”老板腼腆地摩挲着手掌,指了指他无意中露出的袍角,“在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普通老百姓谁穿得起丝制的衣服呀。”

    啊,不小心露出来了……

    在离开威尼斯前,弗朗切斯科总督赠了他一件紫丝绸织造的主教袍服。

    威尼斯和东罗马帝国有密切的贸易联系,如今东罗马危在旦夕,象征皇权的紫色丝绸硬是被约翰皇帝卖出了白菜价。现在在威尼斯,如果你没有一身紫色衣服,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去君士坦丁堡做过生意。

    罗贝尔知道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太过招摇,于是在教袍外另套了一层麻布袍,权当保暖。

    “那大人,您是想打尖还是住店?”

    “都不是。”罗贝尔从麻布袍的缝隙伸出右手,露出自己的主教权戒。

    “我很久没干本职工作了,想知道本地的教堂在哪。”

    “哎,小人来给您带路。”

    他们跟随着老板的脚步,来到一座砖石搭建的大教堂。

    教堂的后院传来阵阵绵羊咩咩的叫声以及男人气急败坏的大骂:“你们这群畜生,老实点,哎,别蹭我的袍子!今晚就吃你了!”

    “就是这里了。”老板谄媚地笑道,“贵客请自便,小人先回店里了。”

    “多谢老板了。”

    罗贝尔从袍里伸出手,将一枚格罗索银币放在老板手里。

    老板面露疑惑之色,罗贝尔才想起格罗索已经不在意大利之外的地区流通,连忙换成了一枚马克银币。

    “哎哟哟,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您忙,您忙。”

    老板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一边鞠躬行礼一边转身离去。

    罗贝尔敲了敲大教堂的大门,对着门内喊了一嗓子:“有人在吗?”

    没人回答,但后院的男人与绵羊的搏斗声还在持续。

    “有人在吗?”

    搏斗声戛然而止。门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

    “谁啊,一大早就这么吵,让不让人休息了。”

    教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教士袍、满脸写着不高兴的二十岁年轻人握着干草叉,出现在众人面前。

    罗贝尔歉意一笑:“方才是我在呼叫神甫,请见谅。”

    “哦,你啊。”

    年轻神甫上下打量着罗贝尔和众人。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衣衫整洁,麻布袍里似乎还穿着一件昂贵的丝衣,带着两个面色不善的伦巴第大汉,还有异族侍女,俨然一副大户人家公子哥的形象。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年轻神甫的语气慢慢平和下来:“几位是想做祷告还是告解?如果是告解的话,今天大神甫出门采购了,恐怕短时间内回不来。”

    “那太好了。”罗贝尔摆摆手:“我正好可以替大神甫代班一日——天河,把委任状和权杖拿出来(拉丁语)。”

    江天河取出教皇亲笔书写的维也纳主教委任状和一柄精致的小权杖,递给年轻神甫。

    神甫慢慢滚开羊皮卷,眉头一皱:“我读不懂拉丁语。”

    罗贝尔:???

    读不懂拉丁语?

    你身为一位公教神甫竟然读不懂拉丁语?

    这就好像国语老师不会说标准话一样——哥,你到底行不行啊?

    年轻神甫被罗贝尔盯得头皮发麻,最后恼羞成怒。

    “怎么啦?我刚进修道院,还是个学徒,不会说拉丁语很正常吧?”

    学徒?就像鞋匠和木匠那样?

    侍奉上帝的事业怎么能这么随便?

    罗贝尔的思维开始混乱:“不是,你们当神甫之前不需要去神学院进修吗?”

    他在正式成为神甫之前,在神学院进修了三年,负责教学的老先生为了保证他们能解读基督教各大学派的经典,教会了他们拉丁语,法语,希腊语和德语。

    “神学院?哦~你是说那些大户上的学校啊。”

    年轻神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是穷光蛋,没钱上学,再说了,有钱谁还来当修士?”

    罗贝尔:“……”

    他失落地耷拉下脸。

    格拉茨距离安科纳不过几百公里的距离,主的事业竟然已经堕落至此?

    年轻的神甫见罗贝尔失落的说不出话来,以为是因为无法告解,大方地安慰道:“没事,你如果实在有急事,就跟我聊聊呗,我好歹也是个候备神甫——对了,你这个羊皮卷上写的是啥呀。”

    “是教皇任命我为维也纳总主教的委任书。”

    “嗯……嗯?你?总主教?扯淡,你是总主教那我还是教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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