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个婴儿？

    唐三凡又一次陷入梦中，只不过大多数梦在醒来之后，往往都遗忘得差不多了，只能零星地记得一些片段，可是这个梦却是如此的清晰，就像他在出车祸之后，曾经很多次做过的梦一样。

    对于曾经给自己造成巨大伤害的车祸，他有意识地选择不去回忆，毕竟那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可是有些记忆，却似乎无法遗忘。唐三凡虽然记不清是什么导致了那场车祸，却清楚地记得，在汽车腾空飞起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反而从内心涌出一股新奇的，像是飞行的体验。

    等到在医院中苏醒过来，他已经肢体残缺地躺在了病床上，为了保住性命，右腿高位截肢，而自己的左手，也完全失去了知觉。从此之后，那个有关飞翔的梦，就无比清晰地、一次一次地降临到他的意识之中，在梦中他变成了一只鸟，拥有健全的身体，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翱翔。

    每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总是自嘲地想，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变成一只鸟，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此时的唐三凡，紧闭着双眼，意识陷入一种奇特的感觉之中，一方面他刚刚从梦中醒来，天空中的风吹拂过羽毛的记忆，甚至还停留在身体的触感之中；另一方面，他的意识里依然记得昨天晚上的离开，那只令人厌恶的白色乌鸦，冷酷的数秒的声音，也记忆犹新。

    也许就如飞行的梦一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一切，也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等睁开眼睛之后，一切都将回到原来的轨道。

    只是有时候，梦境和现实之间，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不知道为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唐三凡，此时居然有一点害怕睁开眼睛，如果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是梦境，他将失去所有。

    他习惯性地伸了伸手，想要去感知白云是否在身边，但是，从手上传来一种陌生的感觉，就好像这是一只刚刚装上的假肢一样，有些不听使唤。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手上没有触摸到温暖而柔软的白云，而是一种不明物体。

    唐三凡使劲地用那只笨拙的手，确认摸到的不明物体，它坚硬而湿滑。这种不明物体似乎形成了一片狭小的空间，而他蜷缩着身体，就待在这个空间之中。在经过无数次尝试之后，他的内心一片冰冷，他知道，无论如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云没有躺在自己的身边，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当这一切已经完全确定，他反而放下了患得患失的心，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只能勇敢面对，无论睁眼还是不睁眼，外面的世界都必须面对。

    于是唐三凡缓缓地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却事与愿违，几次又重新尝试之后，依然没有起到作用，什么鬼，难道是眼屎太多，把眼睛完全糊住了，这完全不应该啊，而且以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啊。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想好了要面对未知的一切，现实却朝他开了个玩笑，居然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不过，事情倒也不是完全令人沮丧，在多次的尝试之后，唐三凡也发现了让他惊喜的事情，他的残缺的右腿，还有完全没有知觉的左手，似乎都完全恢复了正常，不，不能说恢复正常，准确地说，应该是恢复了行动能力。

    这让他欣喜异常，虽然手和脚不能够完全控制，也让他开心不已，无数次的尝试之后，唐三凡才用手——姑且称之为手吧——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接着让他哭笑不得的事情出现了：通过手的触摸，他发现自己的全身像是婴儿一样的柔软，十分的粉嫩；脚，也暂时称之为脚吧，十分的细长，像是麻杆一样。全身上下，唯一坚硬的部分，恐怕就是长长的的嘴巴，好吧，也暂时用嘴巴来称呼吧。

    他被困在了一个陌生的躯体里，从目前的状况初步判断，至少不是人类，而这个陌生的躯体又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老天爷，你是故意玩我吧，你个死鸟，你究竟是要闹哪样？你把我从床上抓走，按照一般的套路，不是应该去拯救世界吗？可是把我放在这么一个玩意里面，怎么拯救世界？再说了，拯救世界至少也应该拥有超人的能力吗？就现在这个状态，连自己的身体基本都很难控制，拯救个屁啊。你个死乌鸦，你是要整死我的节奏啊，可千万不要让我再遇到，否则，看老子不整死你。

    在脑子里徒劳地yy了一阵之后，唐三凡终于慢慢安静下来，面对现实。睁不开眼睛，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样从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逃离。全身上下都像一个婴儿一样的脆弱，除了他坚硬的嘴巴，好吧，就用嘴巴为自己打开一个通道，先从这里走出去吧。

    接下来的时间，唐三凡开始了艰难的逃脱。嘴巴虽然坚硬，可是敲击在那封闭的空间上，也并不是那么好受，反弹的力量震得脑瓜子嗡嗡地疼。但是，那是他唯一的一条生路，只有从这个地方走出去，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够想办法回到白云的身边。

    唐三凡一边忍受着脑瓜子的疼痛，用嘴一次一次地敲击着一个点，一边用思念着白云来缓解。时间过去多久了，他现在完全没有丝毫的概念，也许只是一夜的时间，也许已经过了很久，他完全无法想象白云醒过来之后，应该怎样面对。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女孩，在她进入孤儿院以后的生活中，自己一直相伴在她的身边。

    现在的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想要离开白云，在见识过白色乌鸦的神秘之后，唐三凡隐约有些相信命运。或许命运真的是会故意捉弄人，在他刚刚生出了想要离开白云的念头，命运就让这个念头得以实现，他终于如愿以偿，不知道离白云有多远，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白云。在他的脑海里，甚至冒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念头，在以后的生活中，千万不要有不好的念头，万一这个念头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探知，不小心像现在一样实现了，可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唐三凡现在虽然非常艰难，就连身在何方都不知道，但是相比起白云来，这种痛苦实在是无法比拟。唐三凡可以确定，那只白色的乌鸦，一定是采用了某种神秘的方式，把自己困在了此处，那么自己原本的躯体呢？原本应该躺在白云身边的那具躯体，究竟是死是活，如果是活着的，恐怕也只能是植物人，因为他的灵魂现在正被困在这里；如果是完全死了，那样对白云来说，至少算是一种解脱，短暂的痛苦之后，她依然可以重新生活。

    就这样，在各种胡思乱想的猜测中，似乎暂时忘记了从嘴上传来的痛苦。

    一次， 两次，三次……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艰难的敲击，耳朵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破裂声，一股清新的空气从外面传了进来，唐三凡知道，终于把这个该死的东西给击穿了，虽然嘴巴已经接近麻木。拥有一张坚硬的嘴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想一想，如果他有一张原来那样的嘴巴，怎么能够从这个湿滑的空间里逃脱？唐三凡充分发挥了乐观主义的思想，极力的不去想一张长而坚硬的嘴巴，长在英俊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效果，白云会笑死的。

    他贪婪地张开嘴巴，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呆了这么久，陡然间接触到外面新鲜的空气，让他欣喜不已，虽然无法睁开眼睛，真实地看到外面的世界，但是他依然张大嘴巴，感受着新鲜而湿润的，带着一丝树木清香的空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一阵声音传来，那个声音里充满了如释重负：“哇哇，我们的最后一个孩子终于出壳了！”

    什么鬼？孩子？难道我是一个婴儿？一个有着长而坚硬嘴巴的婴儿？唐三凡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