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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5.再见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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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巴掌拍不响,吴许二人都是共犯,谈什么先错后错。

    吴观山要依仗许家,哪怕许靖雅对他再差,他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不信,在危及生命的时候,自私的吴观山还会这样逆来顺受。

    就类比探春评价贾府,他们这样的关系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才能一败涂地!

    阮语就是想看他们这对恶心的男女自斗自乱。

    果然,发令枪一响,还瘫倒在地的吴观山迅猛起身,立刻指责还在犹豫的许靖雅:“小意,你不能忘记小时候爸爸对你有多好,爸爸带你爬树带你游船,连出门做生意都带着你们母女俩的照片,如果不是许家逼我,我肯定不会抛弃你们的!”

    许靖雅被这番无耻的话惊住了,她还想着要不要自己付出,一来挽救女儿,二来不想丈夫为难,结果吴观山先把她送出去了。

    “吴观山你还要不要脸!当初是谁死皮不要脸天天蹲会所门口‘偶遇’我!又是谁哭着骗我说跟前妻没感情,遇到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爱的!”三番四次受刺激的许靖雅发狠推开抱紧自己的侄子,抓着吴观山就要跟他扭打,“要不是你故意戳破避孕套,我又怎么会怀孕!你才是那个罪人!”

    吴观山被捶得眼冒金星,过往几年受过的憋屈气一下子全盘倾泻,一怒之下也还了许靖雅一巴掌。

    “放你的狗屁!我跟你哥哥好好在谈生意,是你自己下贱送上门,怪得了谁!”

    “就算如此,这些年你软饭吃得这么爽,现在要你一个肾怎么了!”

    ……

    一时间,宁静的书房变成残酷的格斗场。

    阮语后退一步,坐回周辞清腿上,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

    她回头笑眯眯地看周辞清,软着声线问:“这叫不叫礼乐崩坏?”

    许家是书香世家,要是被他们家老爷子看到这两人在地上内讧扭打,骂骂咧咧的样子,恐怕得当场气晕过去。

    周辞清随意扯了扯嘴角,似乎非常不耐烦这样的喧哗,正想拿起电话按下内线叫守在门外的保镖进来,阮语却突然起身,窈窕走近还在拉扯的二人,背在腰后的手握着□□,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腰椎。

    “吵出结果了吗?”阮语用枪隔开如在无人之境的二人,笑看披头跣足的人被吓得顷刻浑身僵硬。

    她看向吴观山:“这就是你抛弃妻女也要找寻的真爱?”而后又将枪口指向许靖雅,“这就是你在背后要受尽流言白眼的理由?”

    说罢,她嗤笑一声:“看清楚吧,这就是你们可笑的‘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顺境逆境都不离不弃’!”

    阮语按住二人的后脑逼他们直视对方,阴恻恻问道:“看到对方最丑陋的真面目,是不是恨不得立刻一拍两散?”她再次笑得诡谲,“但我猜你们不会,因为你们还会硬着头皮过下去,告诉我,我的猜测是错的,哪怕你们过得有多痛苦,你们都可悲地要演戏给别人看,告诉别人你的选择是对的!”

    内心被□□裸地剖析,许靖雅羞愤挣扎:“你放屁!我们离不离婚轮不到你来管!”

    “最好是这样。”阮语一手推开两个人,让他们毫无防备地撞在一起,说出最恶毒的诅咒,“我也不想你们离婚,我要你们在艰难疾苦的日子里,看着彼此越来越面目可憎,痛苦过一辈子!”

    四位“贵客”被保镖请出书房,被阮语毁得杯盘狼藉的书房又浸入一贯的沉静。

    她坐回周辞清腿上,而他手指划过那枚蓝宝石戒指,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答应过你的帮你报仇的。现在吴观山就在你手上,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周辞清低头亲了亲她茫然无辜看着自己的眼睛:“不管有多过分,甚至出了人命,我都帮你兜底。”

    阮语站起来,左腿越过周辞清的身体,跨坐在他的身上,闭上眼睛亲吻他绷着的下巴。

    “我不会的。”阮语呼吸绵长,抱着他的脖子轻蹭抚慰自我爆裂过后的伤痛,“你舍得为了我弄脏手,可我舍不得。”

    吵闹的声音渐行渐远,书房里又只剩下二人呼吸的声音。

    阮语闭眼将脸藏进周辞清的衣领,享受战斗过后难得的安宁。

    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周辞清目光幽深,却没有焦点,疲惫地靠在大班椅上,像一件被抽走灵魂的精致木偶,了无生气。

    半晌,他回拢视线,拍拍趴在他身上的阮语:“我要有个视频会议。”

    阮语从他身上起来,看着地上铺满被她扫落的文件,知道他确实很忙,只能恋恋不舍地后退落地。

    “那你几点可以结束?”

    周辞清顺势坐直身子:“会议时间可能有些长,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出去转转顺便吃个晚饭。”

    看见她立马鼓囊起的委屈左脸颊,他轻笑,抬手蹭了蹭那块软肉:“不是说这几天吃腻了清蒸和水煮吗,放你一晚上自由也不喜欢?”

    伤口还没恢复,周辞清只能乖乖戒口,每天吃的东西清淡得连和尚见了都要嫌弃,差点没把阮语吃得看破红尘出家。

    所以一听到这话,她眼睛亮了亮,捧起周辞清的脸用力亲了一下:“那我今晚帮你带一杯牛油果shake!”

    厚重的木门开了又关,光短暂地光顾了一下这个漂浮着杀气的死寂之地,又迅速抽身离去。

    周辞清看着台面上的左轮,拿起一份文件挡在上面,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在原有的短信页面上打上一行字。

    【早上取消的会议如期进行。】

    即便宋毓瑶要离开柬埔寨,但设在这里的办事处不会取消,ycafe也会按照原来的形式继续经营下去。

    只不过用熟用惯的人不会留在这里,而是跟着宋毓瑶一同前往东欧。

    阮语站在门外往里看,店内的人全是生面孔,似乎在告诉她,这里所有的隐秘都告一段落,与她再无关系,不必担忧前尘往事。

    正午的太阳无比毒辣,阮语推门进去,果然一个认识她的人都没有,只笑着用英文问她需不需要现在点餐。

    阮语应了声好。

    这一次,也是头一次,她喝到的香草拿铁是有精美拉花的,送来的华夫饼也不是烤焦的,摆盘精致,小巧可爱的冰淇淋球碟边,上面还有能多益裱出的简陋笑脸。

    看着那个轻松的笑脸,阮语有些下不去手,正要把盘子转到另一面时,旁边的玻璃被敲得咚咚作响。

    阮语吓了一跳,回头见到许时风抿着嘴唇站在外面,指了指她对面空着的位置。

    他要进来和她谈谈。

    阮语放下叉子,长吐出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对面的椅子很快被拉开,阮语把放在桌子中间的花瓶移到自己左手边,给许时风腾出一个位置。

    “你要喝点什么吗?”

    许时风摇头,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交缠的手指都透露着他此时的紧张与不安:“我想跟你谈谈,不会耽误……”

    “好啊。”阮语叉起一块华夫饼递给许时风面前,“但你要替我分担点,不然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

    明明他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个,现在被阮语这么淡淡威胁,位置似乎又对换过来了。

    他分开紧扣的十指,接过阮语握住的钢叉,不可避免地碰到她柔软的手指,又立刻收了回来,藏在桌底下。

    “你是不是见到我的第一面就知道我的身份?”

    撒娇起不了作用,阮语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淋上蜂蜜的华夫饼:“如果你不提吴意侬,我或许永远都不知道。”

    桌底下的拳头倏地握紧,许时风脸上闪过一丝他不能控制的懊悔,嘴唇颤抖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后悔了?”

    “没有。”他决然否认。

    可眼底的失落是实打实的,根本骗不了人。

    当吴观山喊出那声“小意”后,他就后悔了。

    当然更多是被欺骗后的伤感和羞耻。

    后悔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自以为想到是个接近的好方法,然而在阮语眼里只不过是小丑挑梁。

    让他忍不住开始想“如果”——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他和阮语是不是会有其他发展?

    是的,哪怕知道阮语面对他时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是虚情假意,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因为每一次与她独处的时光,无一不是心跳加速的。

    深巷里、奔驰上、泥泞的停车场、后花园的树下、奔向黎明的哈雷摩托、马夸山的日出、舞池里的起舞,和海风呼啸中的他自以为的救赎。

    原来都只是猎人给猎物设下的诱饵,偏偏他如珠如宝地捧在怀里,不知那些糖果上面早已涂满了毒药。

    许时风看着对面的人,她长发披散,洗下铅华的嘴唇破了点皮,更显楚楚可怜。

    危险的总是迷人的,哪怕知道阮语是只毒蝎子,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如果我那时候没有提那个名字,我们有发展的机会吗?”

    第一次在许时风口中听到这么大胆冒昧的问题,准备吃东西的阮语手一抖,华夫饼上的奶油便趁机沾上她的脸颊,有些滑稽。

    她忙要抽出纸巾,许时风比她更快一步,直接拿着纸巾就去擦她脸上的奶油。

    他动作有些僵硬,显然是逼着自己做这样唐突的事。

    阮语低头,任他的手指隔着纸巾温柔地触抚着自己,而自己则来回摩挲瓷白的杯环:“许时风,如果你没有提那个名字,我不可能去勾引你。”

    说完,她抬头看着错愕的许时风,脸上是再也遮挡不了的灿烂笑容,夺走他的纸巾攥成团扔到一边。

    “这样说的话,你会不会少一点后悔感?”她试探。

    你看她,多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把人心当回事儿。

    许时风收回空落的手,似乎是烘焙咖啡豆时的苦涩味感染到他,那紧抿的嘴唇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无奈极了。

    “所以周辞清对我的恶劣,也是因为你的要求?”

    他不信周辞清会闲到针对一个的被阮语耍得团团转的复仇工具人。

    “是。”阮语搅动拿铁上标志的心形,让沉在杯底的咖啡沾污奶泡,“因为这是我们的交易,我陪在他身边,他帮我报仇。”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愿意进行这个交易吗?

    许时风想这样问,但他没有,他并不想阮语知道,那个杀伐果决的男人到底有多纵容她,又为什么会这样纵容她。

    “你和他……真的结婚了?”

    浅褐色的咖啡飞溅在餐巾纸的小花上,阮语下意识去看右手上的戒指。

    “我以为你要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许时风的苦笑更甚:“我不至于看不出来。”

    说着,他忽然抬手伸到阮语面前,果不其然被她下意识往后躲开。

    “你看。”

    阮语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被你吓到了,不是抗拒你。”

    “阮语,我感觉得到你的抗拒。”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只手刚才隔着纸巾抚过阮语的脸,她僵硬的触感似乎还在上面,“说实话,你演技有点不行,我拥抱你的时候,你总是一动不动。”

    他以为她在害怕被发现,其实只是不够亲密的表现。

    其实他有无数个看穿谎言的机会,只是他每次都侥幸地自以为是。

    见他久久没有下文,阮语又问:“你恨我吗?”

    “不恨。”许时风望向窗外,“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就算你连坐把整个许家都记恨上,我也不怪你。”

    那个目眦尽裂的阮语,疯狂大笑的阮语,还有控诉时却忍不住眼泪的阮语,都只让他心疼,还说什么怨和恨。

    “但我恨我自己。”

    阮语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无奈得苍凉的眼睛。

    许时风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软弱,闭上眼睛往后靠:“因为就算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还是舍不得恨你。”

    入夜,消沉了一整个白天的酒吧街再次亮起霓虹漫天,音响发出震撼的重金属乐曲,沿途熙熙攘攘,连停留都成为一件难事。

    离开ycafe时,阮语想起前店员提起过的templebar的中文女驻唱,想着过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点上一首她耳熟能详的中文歌。

    或许是书房那一记复仇花光了她积攒多年的运气,中文女驻唱已经辞职,不知去向。

    “要不换个地方吧?”

    “就在这里吧。”

    许时风仰着头,当初阮语坐的位置还空着,那晚的霓虹和现在并无差别,只是楼上的人站在了他身边,准备与他共进晚餐。

    应该是要庆幸的,至少……他拥抱过屋顶上的明月,总比遥遥远眺要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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